《回到2016》好好做梦

1、第 1 章

　　2024年2月9日除夕。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爸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张扬举起了酒杯，熠熠有神的目光带着笑意，“来，爸轮到你了。”
　　“新年快乐，爸爸希望儿子事业有成，希望你妈以后在家安安心心逛街花钱，不用操心我们爷俩。”张扬的父亲张洄满脸幸福地看着他的老婆周韵，“来，老板娘，一起喝一杯。”
　　张洄和周韵是一对伉俪，他们在改革开放就一起创办工厂经商，周韵不是传统的家庭妇女，相反，她的为人做事十分有魄力。她在和丈夫共同经商中大刀阔斧地主导过几次工厂经营方式变革，最终跟上了互联网的发展浪潮。慢慢地，大家对她的称呼由小工厂的老板娘变成了大公司的周总。
　　但是，张爸爸一直都叫周韵为“老板娘”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最具热血最爱奋斗的那个年纪。
　　周韵也举起了酒杯“再过两年吧，过两年我就回归张太太。”周韵狡黠地看着张扬，“其实我更想变成张奶奶，儿子，给个机会啊。”
　　张扬不为所动，假装咳嗽一声想将走偏的话题带回来“妈，干了干了，今天别说这些，你明明知道......”
　　“好，妈不说了。”周韵及时打断了儿子的话，佯装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过年我们不说这个，来，喝完这杯庆祝新年！”
　　三人干杯，喝完了酒。
　　窗外的焰火升腾，五彩斑斓照亮了整个天幕。整个城市都在烟花的笼罩中庆祝着新年，所有人都好像沉浸在团圆祥和美好氛围中。
　　张扬看着窗外，内心感受纷呈。他刚刚24岁，大学毕业后没有考研，而是找张洄借了一笔钱创业去了。创业的艰难，让一个曾经整日穿着运动服的阳光大男孩套上了西装，系起了领带，终日奔跑在谈合作拉投资卖产品的路上。好在两年了，创业终于有点起色，大家也慢慢笑称他小张总。
　　他磨灭了曾经叱咤篮球场的身影，也把炫酷的滑板少年推进了尘封的记忆，将吸引无数荷尔蒙的吉他束之高阁，也忘记了赖床的滋味，好像西装把那个活泼无忧阳光的男孩子紧紧裹挟，变成了一个成熟不漏山水的男人，只有在他或成功或疲惫时扯掉领带才有一丝过去的样子。
　　由于这些年禁鞭，节日烟花只能是市政、府来放，所以每个节日的烟火尤为盛大，新年更不例外。不过新年的时候，市政府会专门设置一个自由放烟花的小地方，让全城的人一起共同庆祝。
　　此时，张洄和周韵也在望着窗外。张洄一时兴起：“老板娘，走，咱两个老朋友浪漫一回，请你放个烟花去。”
　　周韵笑着答应“好呀，我去穿个外套。”
　　张洄和周韵出门突然想起来，房间还有一个人“儿子，一起去不？”
　　张扬看着他们俩，反问道：“你们真想带我去吗？”
　　周韵边拉羽绒服的拉链边说：“儿子要去肯定是要一起啊”
　　张洄在后面对着儿子挤眉弄眼。
　　张扬知道他爸想和他妈单独约会，自己去只会当电灯泡吃狗粮，于是很识大体地说；“爸妈，你们去吧，我不凑热闹了，玩得开心呀，注意安全！”
　　张家夫妇出门后，张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转身来到了阳台。他看见了他的父母牵着手相互依偎着慢慢走向小区门口。他的爸爸50多岁了，看起来虽然比同龄人年轻，但也不是20多岁的小伙子了，走起路来有些蹒跚。而他的妈妈近两年渐渐脱掉了高跟鞋，慢慢与风云职场的路线背驰。
　　时间一声不吭地改变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父母都意识到自己已经老去了呢？
　　张扬目送着父母的背影，摇晃了酒杯，滴滴猩红的液体从杯壁滑落，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又想起他妈刚刚在饭桌上的那句话，想当奶奶了。
　　可是这辈子张扬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他是gay，他爸妈也知道。他是在大一的时候出柜的，当时他男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学。张扬把男朋友带回家后，张家鸡飞狗跳了好久。张家夫妇一开始是绝对接受不了这件事，张扬也年轻气盛不懂事，跟父母闹了两年冷战，谁也不搭理谁。当时读大学的他完全失去了经济来源，只能靠兼职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因为长期兼职，每天省吃俭用，导致张扬在一次课上突发胃病晕倒。当张家夫妇赶到医院时，看着张扬苍白的面孔，内心悔恨、愧疚、心疼交织往复。也是从那天起，张扬与父母之间的矛盾才有所缓和。
　　张扬此时的手机一直亮个不停，那是新消息的提醒。新年的祝福一直充斥着他的手机，但是他本人却沉浸在那段回忆里。
　　这时，一段急促的震动惊醒了他的思绪，电话响了。
　　“张总，新年好，发消息都不回啊，出来喝酒啊！”马力书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背景音乐十分嘈杂，一听就在哪个昏天黑日的酒吧里。
　　“土豆，新年好啊。刚刚和我爸妈吃饭来着没听见。”张扬说道“哪个酒吧啊”
　　“哎？真来啊？好久没和你一起喝了，就城南那家，快来！”马力书挂了电话后，喃喃自语：扬哥是真来啊？
　　张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常的他很少去酒吧，因为喝酒误事，他第二天还有很多工作。可是今天除夕他就想放纵一下。
　　除夕的年味很浓，浓到一个人在家会觉得全身不适，他赶紧换衣服下了楼。
　　上了出租车，他开始回复手机里面的祝福消息。突然来了一条“新年快乐” 张扬仔细一看，是他前男友程双的消息。这条消息平平淡淡，仿佛一个普通朋友的问候。他手指飞快地回复了“新年快乐”就退出了聊天。
　　程双就是他高中同学，大学那个男朋友。他们是前两个月才分手的。因为程双是前两个月才出柜的，只是张扬顶住了父母的压力，而他没有，所以分手了。
　　张扬想自己当年那真的不是苦肉计，可意外地父母接受了。
　　过了一会儿。程双的消息又来了:“在干嘛呢？”
　　以前张扬肯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无视了程双的消息。所有人都可以互相关心问问对方，在干嘛呢？但是，前任不可以。分手了就是分手了。
　　出租车行驶在热闹的街道上，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街边的情侣们互相挽着手，说说笑笑。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程双，可想的却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还记得程双提分手的时候，他质问过，挽留过，整个分手比恋爱还要轰轰烈烈，最后程双还是坚持要分手。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一个已经下定了的决心。
　　张扬平常在生意场上虚与委蛇，但是内心还是那个洒脱的男孩子。当初分手他真心挽留未果后，就答应了分手。
　　下了出租车，张扬快步走入酒吧。一眼就看到了马力书举着酒杯对着一群黄头发的妹妹侃侃而谈。张扬一把揽过马力书，笑着说道:“土豆，你不厚道啊，有小妹妹都不管我了。”
　　“别叫我土豆，给我留点面子。”
　　“好，叫你的洋名马铃薯。”
　　“叫我马爸爸！”
　　众人哈哈大笑，张扬很快融入到酒吧里。
　　此时，张家夫妇正在市政开辟的烟花区散步。
　　烟花还在放，流光溢彩、绚丽灿烂烟花纷纷升空炸起，淹没了人们的欢笑声呼喊声后，随即无数的星光点点，又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像流星划过天空的虎尾特效……
　　张洄牵着周韵的手，然后放进口袋，说道:“老板娘呀，别管咱们的臭小子了，让他自己玩去。儿子的性向，既然我们当初已经接受了，以后就别提了。”
　　周韵苦笑“我知道，我当年已经接受了。这不想着儿子不是分手了吗？可能还是会喜欢女孩子。”
　　“他要是喜欢啊，那臭小子早就喜欢了。”张洄道，“可这事啊，就是一根筋拧不过来。我这两年也研究了不少关于同性恋的资料，这也不是病啊，也不是说能治好的。像有些人喜欢吃萝卜，有些人喜欢吃白菜，但是总不能让一个喜欢吃萝卜的人，逼着他吃白菜吧。我曾经还看到一个案例，有一个男生因为家里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性向，本来就有点自卑，又因为所有人都不支持他，甚至耻笑他，最后年纪轻轻自暴自弃郁郁而终了。”
　　“就你把男生女生说成萝卜白菜！道理我都懂。”周韵点点头，又说道:“我不接受能怎么办？万一儿子这辈子不理我们俩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生他养他又不是靠他传宗接代，大学不给钱的那几年，我看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既然迟早是要接受的，那我就早点接受，免得他后面又拿自己身体作什么幺蛾子。”
　　每一个家庭里面，孩子与父母之前的对抗，道理讲不通，反而苦肉计是最容易让对方妥协的。
　　二人又围绕着市政广场走了一圈，周韵看着张洄，欲言又止。
　　张洄不懂她的眼神:“想说什么就说？”
　　周韵笑道“你说同性恋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总不能是整天什么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吧，不过我看小扬的那个前男友也是挺正常的。”
　　“同性恋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怎么知道？我儿子他基本审美能力应该在线吧，虽然他这辈子也不及我的眼光。”张洄骄傲地说道。
　　周韵故作夸张“儿子不会遗传了我的眼光吧。”
　　张洄哈哈大笑“走了，走了，回家！”
　　“好，回家。我找时间和儿子好好谈谈，对了，前两天你胃疼去医院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没出来呢，别操心了，结果一出来我就把报告呈上。”张洄搂着周韵的肩膀，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医生的话。其实他找了个熟人医生，他看了片子，第一反应也说不乐观，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仔细检查为妙。
　　当时快过年了，他也没跟家人说，一定还未盖棺定论，万一虚惊一场呢。
　　酒吧这头，张扬一直握着酒杯却没怎么喝。
　　这时，土豆贱兮兮的凑过来说:“兄弟，我还以为你是分手了过来借酒浇愁的，你这不喝酒，怎么是看上了哪个小弟弟啦？”
　　“我借酒浇愁浇得也太晚了吧，这都两个月了。”张扬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程双为什么非要分手？”
　　“不是说他家老头子非要他分手吗？不分手不进手术室。你说这也是巧了，他一出柜，他爸就病了。”土豆感叹着。
　　“是啊”张扬跟土豆碰了一下杯，道“当年爸妈也是不接受，要不是我胃病进手术室，估计这两年我还跟家里犟着。”
　　“这要不说呢，苦肉计还真管用。我也可以用个苦肉计套路一下萌萌。”土豆心里又有了坏点子。
　　“所以你这就是大半夜不回家不和徐萌萌在一起反而在酒吧浪的原因。感情别作，作着作着就没了。”
　　“说的你像个情感专家一样，你自己的感情都是个问题。”土豆不以为然道“我就不懂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喜欢男人的，怎么男人比女人爽一些？”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喜欢男人？我是喜欢女人就好了。我和程双还是好兄弟，我爸妈那也不用整天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张扬道。
　　“程双是被你掰弯的？你这不结婚以后就没想着以后给你爸妈抱个孙子？”土豆同情地拍了拍张扬。
　　“程双和我在一起纯粹就是一时冲动吧，当年我们几个一起看片子的时候，他对着日本的那些老师也硬的起来。”张扬又说道“这分手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万一他回归你们异地恋的正途呢？至于给我爸妈抱孙子，我也不能当个骗婚的渣男，只能把你领回家，让我爸妈抱一抱，感受一下孙子的滋味。”
　　“滚蛋滚蛋，又拿你爸爸寻开心。”土豆摆摆手说道。
　　张扬放下酒杯，“我想着以后啊，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了伴，还想要领养一个小孩。要不是我爸妈年纪大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再生一个，我替他们养。”
　　张扬和土豆都没喝多少，过一会就散了。一出酒吧，冬夜的寒风瞬间就催人清醒。
　　张扬拿起手机，还是回复了程双:刚刚和土豆喝酒在，早点睡。他斟酌了一会，还是加上了一句所有分手的情侣无论真情或假意都会说的一句“祝你幸福”。
　　张扬想:我应该是真心的，爱过，最后确实被现实击败了。
　　回到家，看见门口的鞋子和钥匙，张家夫妇已经睡了。
　　张扬洗漱完，站在窗前，对着空气说了一声新年快乐，然后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入睡。
　　夜深，城市的人们都放下过往随着凋零的烟花一起散落在地底。
　　新的一年，新的希冀，明天总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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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存稿，请放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