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沉沦荼靡

113、神裔放逐

　　在炎帝的放任不理会，与夕瑶等人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天界的局势终到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整个天界分为三派，一派认为炎帝之事有蹊跷，必须找到证据；一派认为炎帝之事确凿无疑，应立刻将其斩杀，免得天地更变；第三派则认为此时的天地的确已经不值得他们守护，不若就照炎帝的意思，将一切毁灭，再图新生，炎帝的死忠部下也在其中。
　　结果这些拥护炎帝的一派守住了内宫，反对炎帝的一派攻打，剩下的在一边看戏，整个天界闹闹穰穰一片。
　　炎帝坐在高高殿宇之上，看着下面的骚乱，看着他们都抽出兵器在空中挥舞，随时可能大战。

　　“如何？飞蓬，如今的一幕可是你一样没有意料到？”他侧头问。
　　“我是没有意料到，看来有些事情和您说的一样，已开始腐坏。”
　　“我不会理会这争斗，你也压不下去。”炎帝淡淡笑道：“我想，他们很快就可以死在这里了。”
　　“你是想让他们全部都死？这样的话，天界会先完。”
　　“那和我无关，我本来就打算让所有人一起死，天界先死便是天界的事。”炎帝把玩着手中的东西：“我的准备已经快要结束，最后大战就决定在人间好了。”
　　“你——！”飞蓬气愤的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别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钱？”
　　“没错，所有人的命，包括我自己的命都不值钱。”炎帝轻笑：“跟了我这么久，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这么过分！”飞蓬用力扔下他：“炎帝，六界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你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这我无法和你说，说了你也不会懂。”炎帝摇头：“你离我太远，离我们的时候太远，你不懂。”
　　“我的确不懂，就像你也不懂如今的世间，炎帝，你做的事情错了。”
　　“或许，不过我自认我理应这么做。”炎帝起身：“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没有我就走了，这里留给你处理。”
　　“我处理？你真好意思说！”
　　“我已经决定放弃这里，你还要保全他们，当然你处理。”炎帝笑着对他挥手：“不过有件事要先告诉你，神界的基柱已经被我打断了一半，神木的根也彻底挖开。所以就算你阻止了他们的互相残杀，神界弄不好还是要毁的。”
　　飞蓬差点儿没气背过去，这个变态！
　　又走了两步，炎帝再一次意犹未尽地绕回来：“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人界，我记得你爱的人就在那里吧？希望你的速度可以快一点，否则爱人死去的悲伤，你就必然要体验了。”
　　飞蓬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爱人死去的悲伤……他更想现在就超炎帝一步去到人界，将紫英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但神界……这是自己的任务，他不可以放置不理。
　　“如果你杀了紫英，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他甩头去下面分开众人。
　　紫英，你绝对不可以……绝对不会有事。

　　慕容紫英不在琼华而在蜀山，恰好和玄霄二人碰到一起。
　　久违之后的再相见，他几乎立刻激动起来。
　　但淡泊的心性很快把这激动压下：“玄霄师叔，天青师叔。”
　　“紫英！看到你太好了。”云天青立刻迎上来握紧他的手：“看到琼华遭此大变，若不是玄霄说你无事，我都忍不住尽快去找寻你。”
　　慕容紫英摇头：“多谢天青师叔关心，我无事，只是琼华……我未能保住琼华，实在有愧。”
　　“琼华到底——”看紫英显得极为疲惫的面色，云天青最终没有问出来：“你仍在就好，琼华仍有再起之日。”
　　“再起之日吗？不……”紫英沉重地说：“我不希望再有人背负这么沉重的东西，起初的琼华为求仙之道经过一次大变，后来虽然只求修身养性，却仍然为这世间牺牲。就算知道是当为之事，我也不希望再看到我身边的人死亡。”
　　“你是什么意思？”
　　“琼华……”
　　慕容紫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之后，云天青默然。若自己是慕容紫英，恐怕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至少他们死得其所，琼华弟子能以这种方式死去，也算是偿还以前的罪过。”
　　一切自有因果，琼花过了五百年仍然未改消亡的命运，或许这便是天理循环。天理……呵，恐怕这所谓天理也已然不再了吧？
　　云天青见紫英的颓靡神色心有不忍，拉了拉玄霄，示意他不要再说。
　　“那么慕容紫英，你今日来此意欲何为？”玄霄问道：“看你的神色，很难想象你还要掺杂其中。”
　　“至少我要做个了断，和炎帝！”紫英攥紧拳头：“无论胜负、无论生死，这是我身为琼华弟子，该与他做的了断！”
　　“很好。”玄霄挽起云天青，先进了锁妖塔。能有这种觉悟，慕容紫英还没有倒下。
　　“紫英，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云天青拉过他：“我和玄霄也是一样的想法，就算只为了本身，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理。”
　　“紫英自然奉陪。”慕容紫英恭敬地说：“但是两位师叔，你们没有注意到蜀山后侧吗？”
　　“后侧？”玄霄停步：“怎么？”
　　“里蜀山妖界已然露出山体，我想，他们也该有一样的想法才是。”慕容紫英肃手：“两位师叔，请随我来。”

　　天界喧闹的众将没有需要飞蓬的阻止，因为他们打到一半，整个天界就动摇起来，似乎要从这天空堕落一般。
　　“飞蓬！”夕瑶看到他，立刻飞跑过来：“出事了！我的神树——”
　　“我知道。”飞蓬止住她的话：“众位，神界之基柱已经被炎帝毁坏，神木也已经被摧毁，或许……神界保不住了。”
　　就连那些死忠炎帝的，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诧异。
　　“怎么可能！！”就算他想要毁灭，为什么从天界开始？
　　“你们还不懂吗？他根本不在乎天界，他要毁灭的是全部，不会放过你们。”飞蓬冷声道：“你们为了他拼死赴命有什么用？他已经放弃这里了。”
　　“不可能。”对面一个人忽然说：“炎帝大人的想法我知道，我也同意，他就算放弃了天界也不会放弃我们。作为下属，我们正该在大人无法决定的时候跟在他身边。”
　　“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想。”飞蓬忽然抬手，斩妖剑深深刺入地面。
　　同时，夕瑶在他们身后播撒下神树的种子。
　　无数树苗从地里长出来，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枝叶缠着枝叶，将他们团团包裹。
　　“既然你愿意支持炎帝，就在这里慢慢支持，我们有我们必须要挽回的。”飞蓬拔回剑道：“我们走吧，想办法让神界停止毁灭。”
　　“飞蓬……”那人在背后阴森森地说：“你背叛了炎帝，背叛了上古神帝之一的存在，你一定会受到惩罚。”
　　“惩罚？你是指什么？是行销骨毁还是灰飞烟灭？对此我都不在乎。”飞蓬露出一丝怜悯：“有些事情就算明知会失去性命我们也一样要做，可惜你们不懂。”
　　“走吧，飞蓬，那边已经开始坍塌了。”夕瑶催促。
　　“嗯，我们走。”
　　可是就算懂得，也不一定就真能做得到，如果就这么死去的话，如何——他脚步顿了顿，那么微薄的停顿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只是夕瑶看了他一眼，咬住唇。
　　我终于可以和你一同并肩战斗，就算是为了别人，就算会丧失性命……所以飞蓬，不要退缩，拜托你，不要退缩。

　　飞蓬一直到神界破损的地方都没有退缩，看着那个破了个大洞，像气球一直往外吐气的地方，不禁皱眉。
　　“现在神界外围的状况怎么样？”
　　“正在向这边倾倒，不控制的话早晚会掉下去。”
　　掉下去？神界几乎涵盖整个天空，它掉下去，人间界也就完了。
　　“必须阻止。”
　　“我们也知道必须阻止，可是要怎么阻止？”另外一个人烦躁地说。
　　“……夕瑶，神树的根多久能重新遍及神界？”
　　“至少也要三个月，炎帝下手太狠了。”
　　“可恶……神界的基柱根本无法重新立起，我们还能怎么做？”
　　炎帝，这次真的太过分，真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吗？
　　飞蓬一屁股坐下，就坐在那个破洞旁边，他现在连勉强去用神力修补的力气都没了：“你们说怎么办，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等死吗？”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神树本来就是防止神界基柱被断而种的，保护整个神界。除了我和夕瑶还有少数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此事，谁想出了个炎帝！”飞蓬自暴自弃：“如果早知道的话——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似乎都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就到此为止。
　　“不，还是有办法。”夕瑶突然掀起纱巾，路出一个凄绝的笑。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容颜真正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但是她的眼一直牢牢盯着飞蓬。
　　“什么办法？”飞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体内有神树之种，你的体内有筑基之石，只要你我合力，必定能挽救这次危机。”
　　“你我二人……合力？”那挽救的代价是什么？两个人双双身死吗？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不要说回答，他连呼吸都无法。
　　那一刻，私心占据了心房。
　　他为什么要为这些人赴死？他还有自己的爱人生死未卜！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立刻抛下他们，离开这里，去自己真正该去的地方！瞧这一张张嘴脸，都希望自己为他们牺牲，难道他们不是死了才好吗！
　　这种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让他打了个寒噤。突然清醒，他抬头，还有些呆着惊疑地看着身周围绕的人，黄帝的面孔似乎在自己面前闪逝，似笑非笑。
　　“我放不下，夕瑶，我放不下。”他喃喃说。
　　放不下内心的深深期盼，以至于差一点儿就要被人利用。黄帝其人，心机未免太深。但是细想开来，还不是自己终究存了这个心思，才会被人抓住？
　　所以此刻，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思想，只能求助身边友人。
　　“夕瑶，我真的不成，我做不到，如何是好？”
　　做不到吗？终于连飞蓬也到了如此脆弱的时候，又让自己如何是好？
　　“飞蓬，你做不到，我又能如何？”难道我强迫着你，和我一起面对这必死之局吗？
　　飞蓬深深看她：“我知道，你有办法。”有办法劝服我……去死。
　　夕瑶闭着眼睛，身体晃了晃，扶住一边柱子。
　　“所以，你要我劝你去死？飞蓬，你永远都是这么过分！”夕瑶忽然激动起来：“为什么你不想想我？你以为我心中就能承受了！？”
　　“夕瑶，冷静一点。”身边立刻有人劝她。
　　夕瑶扭过头，泪水却禁不住从脸上滑下来。
　　“夕瑶，你一直都是温柔婉约，我从没想过你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飞蓬反而笑了：“但我想，我见到真正的你也就是今日而已，我很开心。”
　　夕瑶已经捂住嘴巴，传出呜咽声。
　　“我想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安慰，只是想听你说说话而已。”飞鹏突然抱住她：“亏得有你，我现在心情平复不少了。”
　　夕瑶整个人僵在那里，她没想到飞蓬会抱住自己，她这辈子都没肖想过这个怀抱！
　　飞蓬抱得更紧了些，让两个人的身体密密贴合在一起。
　　对不起，夕瑶，那些曾经会是甜蜜如今却只会令你心痛的话，原谅我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原来我曾经真的喜欢过你，只是还没等深浓到发现的地步我们就分离。如今我已然有了自己的爱人，又怎能再去正视你的这份情意？
　　但是多亏有你，让我明了了我该明白的一切。是的，守护不代表就要在身边，还可以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就算对方不知道也不要紧。
　　更何况他有他的责任，不只是紫英，还有天界。
　　放开夕瑶，他道：“除了我和夕瑶之外，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飞蓬！”
　　“这里不需要你们，你们需要做的是做出一个选择，是和天界一同被放逐三十三天之外，还是离开。”
　　“放逐三十三天之外？”
　　“没错，我和夕瑶就算尽全力也只能保住天界陨毁，没办法阻止它的倾斜。如果不放逐，人界照样无法保全。”飞蓬对着这些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天界兵将笑道：“就算你们都离开，我和夕瑶一样会带着神界一同飞往三十三天外，直到该回归的时候再回来。”
　　“飞蓬，你们会死的。”其中一人沉重地说。
　　“我想这也不一定，弄不好不会呢？一切听天由命。”飞蓬对夕瑶点头：“我们走吧。”
　　夕瑶笑了，就算飞蓬没有说，她也许也猜到了他的意思。就算最爱的不是自己也无妨，他们可以同生共死，足够。

　　神界的崩塌在瞬间变得剧烈，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之中。
　　但慌乱归慌乱，当听得飞蓬和夕瑶的决定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神界。在他们看来，神界的一切就算腐败、就算被抛弃，也不是他们该离去的地方。他们以此为家，曾经努力过拼搏过，却惭愧地忘记了往昔的一切。
　　如今该是重新捡起来的时候，重新开始！
　　身后的广场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众神，夕瑶和飞蓬心里都觉得很安慰。
　　“看来我们还没有像炎帝说的，没有半点存留的价值。”
　　“是啊，至少我们都明白，也都保留着最重要的东西。”夕瑶低声说：“但是飞蓬，你不后悔吗？”
　　“嘘。”飞蓬示意她不要再说：“我已经不再去想，想得越多犹豫越多，如今只需要做我们该做的。”
　　“那么，开始吧？”
　　“开始。”
　　紫英，如果可以，我想再见你一面；如果可以，我想再拥抱你；如果可以，我想永远保护你……而不是仅只这一次。
　　但是恐怕，我们的时间只能到此为止，停滞了之后，就再也无法重新转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若有来世……拜托你，先找到我吧。”

　　夕瑶掌心托起一颗晶莹灿烂的种子，飞蓬将血抹在斩妖剑之上，化为一颗巴掌大的玉石。
　　两人高高飞向天际，从他们身上发散出道道流星的光芒，将整个神界包裹成一个圆。
　　震动和坍塌瞬间停止，落到半空的石块就那么飘浮着，空气也凝固了，连丝风也感觉不到。
　　生命力在不断被抽走，他们的身体慢慢化为透明。
　　夕瑶转头看着身边的飞蓬，爱意满满。
　　在这个时候能有他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神界迅速飞空，整个儿脱离了六界的纽带，不停越过蔚蓝天际，向着漆黑宇宙进发——去那三十三天之外。
　　夕瑶一直看着飞蓬，带着自己的爱意与决然。
　　她爱他，而爱不是如此的独占。
　　飞蓬这时喘着气，也转过头来看她：“有两个人共同分担，看来我们这次不会死了。”
　　“是啊，两个人共同分担不会死。”夕瑶忽然手按在飞蓬胸口：“但你爱的人还没有死，你又怎么可以远离他千年万年？”
　　“夕瑶？——啊！”
　　飞蓬的问话还没有出口，他已经被夕瑶推离了神界的范围，向那无尽晴空下坠落。
　　两个人的重压归于一个人身上，夕瑶脸色惨白着吐出一口血，任身体承受撕裂的痛楚。
　　飞蓬，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永远记住我？我只求活在你心中的一个角落。

　　当那道人影在自己眼前化作漫天光点飘散，飞蓬再也忍不住流出眼泪。

　　他们付出了多少，他们……还要再付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又死了一个~继续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