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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斯影
题记——此为瞬错一隔之源头,只差一瞬,隔若千年
天空抑郁沉闷,灰暗的光拖着厚重的步子,游走古院的每个角落,偌大的前厅正中央装裱着一段文字:“世间有五险: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癖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而此间种种,如土委地,若无庖丁解牛之盖技,需怵然为戒。”
整张文字分为两行,铁线篆,似拓印重描,因后来的墨迹圆润,难分真假。
厅内一侧案几上鎏金珐琅鼎里的百合香久久不散,“砰~”一声空荡的枪响,尘埃落定,“小白,你输了。”
屈白缓缓转身,视线透过迎面走来的男子,落在不远处单薄上,微微颔首,发丝挡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屋外风雨如晦,潮湿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肆意蔓延。
曹昭玟双手捂着脖际动脉,可鲜血还是不可抑止地喷涌出来,为这萧瑟的秋季平添一抹艳丽。随着曹昭玟瘫软的身体颓然倒下,屈白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散漫的思绪又飘回了10年前……
正值樱花烂漫时节,屈家大院满满的全是忙碌的身影。可是屈九少屈白却一人躺在自家草坪上,无所事事地望天。
“春晓迟来不知晓,四月入夏望天高,春去秋来,寒暑消,年年如此,风景好。”
屈白自言自语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杏花村,想必那酒业定是美味的吧。”
“少爷,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屈白不急不予地睁开眼,邪邪一笑,伸手过去,却想抓住丫头的白嫩小手,谁知她却面无表情地将胳膊往后一退,接着又是机械般的句子,“少爷,茶。”
调戏没有成功,屈白一个挺身,拍拍身上的微尘,仔细瞅了瞅这个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陌生面孔,乐道,“小丫头,当我媳妇好了。”
那女子没有欣喜没有恐慌,甚至连惊愕都没有,她缓缓抬起头,此时屈白才看清她竟然有双藏蓝色的眼睛,“少爷,奴婢不是您命格中的那个人。”
这句话,颇有点蛊惑人心的意味,屈白一怔,随后又是一脸的痞色,玩笑道,“哦~看不出,我们屈家的丫头还会看命相啊!”
本来想臊一臊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可她却无比认真道,“略知一二。”
屈白不置可否地摆摆手,人刚走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复又退回原地,满脸笑意,故意拉长声音道,“那你说说,我命格中的那个人是谁?”
那丫头没有移动,明明只有一米的距离,可看上去竟如梦幻般的不真切,甚至连她的声音也越发显得空灵,就像是隔着时空从遥远的曾经传来,“你们初遇之时,他年25,有妻室,育有一子,此人命数猫,有九命,倘若你们遇见的时间适时,他便可以保住屈家最后一命人脉。”
“你们初遇之时,他年25,有妻室,育有一子,此人命数猫,有九命,倘若你们遇见的时间适时,他便可以保住屈家最后一命人脉。”
这道声音久久回荡,顺着屋外的雨滴一遍一遍的重复,对上眼前那熠熠发光的血色眼眸,屈白惨淡的笑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后记:那些无人问津的爱情啊,你们在哪里悄然滋长••••••
这日光辉依旧,曹邵玟裹着衣襟,本来不想来月牙镇的,可是孩子他妈非让他过来奔亲,说那边太平些。
而对于一向不喜挪动的曹邵玟而言,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恐怕他还会经营着自己的小书斋,半步不会出省城的。现在倒好,越走越远,到往山那头去了。孩子也才五岁大,路途奔波下来,真是要了人命。
“孩子他爹,你把马车停一下,没水了,去给娃儿舀点来~”马车后面的垂帘上伸出一个水壶,曹邵玟道,“这路还不错,不怎么颠么”,说着,结果水壶,一手将马车勒住,翻身下车,到旁边河道里舀水去了。
这郊区的天气自然比城里好些,云朵都不见一个,河水面上蓝啧啧的,曹邵玟卷起袖子,蹲在河水旁,整个脸都印在水中,看着影子,忽然浑身打起冷颤。想到那日见着的景象,更是连滚带爬的跑回道上。
“快点,娃儿都渴死了。”女人不满道,多数因为这路途生出的烦躁。
“你说你这个人,干嘛非要回月牙镇,当初娶了你,你不是说再也不回去的么。”见女人语气不好,曹邵玟免不了啰嗦几句,好让她宽心些。
“要不是那边老打仗,你又是个文人,怕莫名给欺负去了,到现在还不记我的恩情。”女人突然哭了起来。
曹邵玟无奈,掀开帘子,见娃儿又睡了,道,“记得,记得,现在我跟娃儿都记得。这都在路上墨迹了一个月了,天黑前应该就能到。不过,你的信寄到了吧。”
女人停止了哭诉的腔调,想了想,“应该到了。”
“那就好,咱屋的书斋幸好你听我的没有卖,不然,你说这些年没见,万一回去扑个空咋整。”曹邵玟多说了几句。
女人怒目而视,“怎么可能,我们娘家可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岂能区区几年就没落了。你怎么现在开始胡说!”最后几句哭腔,又让曹邵玟慌了手脚。
“蝶儿,不是怕你失望么,咱还可以回去。怎么又哭上了。”曹邵玟说着有些底气不足。
又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场景。
记得还是清明节前后。
曹邵玟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因为战乱,街上不安生,原本每日来他这里念书的碎娃们,现在都在自个屋里帮忙,所以曹邵玟便联系了他出版社的朋友,将几本古籍,印刷下来,纷纷发放到学生手中,让他们在家中自学。
可是书斋的前厅经营的是他没事手抄的经文和典籍,这世道一有点风吹草动,卖报的不缺销路,这经文也成了热销。所以,借此小赚了一笔,本来,曹邵玟的夫人屈文珊,小名蝶儿,见街道上多了很多外来人,便让他歇业几日,但正是节日时候,生意比以往还要火些。曹邵玟如此,不想听从妻子的劝告。
那日,刚好清明,计划着大清早去上香,可是,伙计都请假,书斋内只有他一个忙活,城里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不过,他们今天买的书,多是烧的。
曹邵玟前后处理完账务,已经到了傍晚,总不能对先人不敬,于是,提着香钱,准备去祖上孝敬。今天蝶儿出去了一整天看庙会,这会带着娃儿回屋休息了,曹邵玟不忍心让她们累着,收拾完毕,将外门关好,便自己一人往后山走去。
因为天快黑了,这路上只见回来的人多,去的人少。
大抵是赶上了好时候,一天下来,整片墓地的瓜果引来山间的很多小动物。路上遇到好些,都司空见惯,不再怕人,更有甚者,半道抢食。所以,曹邵玟一路走来倒是不害怕,只担心这些个猴孙不会将他的祭品劫了去就好。
天未全黑,西方见红。
到墓地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大半,可能他这片是老坟,所以,安静的很。没什么哭哭啼啼的,都是些老妪,蹒跚着。只他这个年轻力壮的,显得不怎么符合画风。
夜色,来的快。刚才还看得着的太阳,一瞬间就藏于山后,仅凭手电,于万人之中,曹邵玟总算找到了他的祖祖。
这片暮有些年头,因为逝者大多去了年代早,后来又经过翻修,人员流失。原本,冲着那些个坟头没有长草的去就可。但是,他妻子心善,见不得这些,于是每年清明早起,都会先来到这里,将一些疏于清理的坟头上的杂草一并清理了去。
看着妻子累的半死,多少心疼,于是便问,“为什么要如此劳累,这死人又不会领你的情。”每当这时,妻子总会说,“他们大都是跟祖祖一个年生的,都是祖祖的玩伴,岂能让祖祖扫兴。”其实,曹邵玟知道,妻子一人来到这沿海地方,远无亲友,每逢清明都只能望西而泪,可能是怕见到那长了草的坟头,无故勾起凄凉感,触景伤情罢,于是,只叫妻子早早休息。
早上妻子摆好的水果,已经东倒西歪,鲜花也早已枯萎。曹邵玟从篮子里取出新的换上。突然,后背一个精灵,无端端生出一个手来,吓了曹邵玟一跳。
“孩子,我看这花还不错,就给我老人家吧。”
听见人声,曹邵玟才松了口,尴尬自己的神经质,转头看见一位老婆婆,便递给了她,说,“大晚上了,路上不好走道,您还没回去。”
老人收到花后十分开心,道,“今天跟老头唠嗑,不小心睡着了。说到年轻处,高兴着,刚好看到你这鲜花不错,别人家的都没人,不好拿,你这不要了的,不如给了我。”
曹邵玟,将花送给老人道,“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老人欣喜地接过花,慢悠悠说,“死的死,走的走,我看,我的日头也快到了。”
曹邵玟不搭话,见老人捧着花离开。自己将香点上,便也准备走了。
这时,却依稀听到了些许动静。一回头,看见从祖祖墓碑处伸出一只人手。
曹邵玟以为看错了,于是,拿着手电筒,复又一瞧。
不看不要紧,一看,这可吓坏曹邵玟了,大声喝道,
“你是什么鬼怪!竟敢寄生在我祖祖的坟头上!”
顿时阴风阵阵,所有的墓碑变得惨白。
月光冷凄凄的洒在这片,一段歌声临空响起,
“时空的记忆,消亡的,追随的,因为你而产生的,因为你而消散的,产生的,无法聚拢,消散的获得重生。”
曹邵玟只见墓碑之后,长出黑乎乎的东西,全部的黑被拉成了长条状,刚好指向他祖祖的墓碑,细细一看,他祖祖的墓碑正好是这边墓地的正中心。
这么古怪的事情,二十多年,曹邵玟是头回遇见。
本应该撒腿就跑,可年轻气盛,这异端又令他觉得有些心驰神往,于是,愣在原地,想看出个明白。
墓碑之后,伸出的手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不多一会,仿佛镜头从远处拉伸,而在焦点的地方,渐渐呈现出一人。
曹邵玟着实看不清面貌,这人是逆着光线而现,高挑,似乎头上还长着尖角。这莫不是地狱来的,今天来取我的小命,想到此,曹邵玟便掉头就跑。
那黑影越走越近,忽然,从背后伸展出三对儿大大的翅膀,将整个墓穴笼罩其中。
曹邵玟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将房门拴紧,见妻儿已经熟睡,自己却再也无法入寐。
那日之后,每天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屈文珊见状,以为丈夫因担心战火连累,便生了回娘家的年头。赶紧往家递了封信,说道了几句,没想到,丈夫却是允了。刚好,孩子也慢慢大了,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这不,收拾一番,便举家往月牙镇投奔过来。
远远瞧见月牙镇的地标,曹邵玟拉开帘子温柔道,“蝶儿!快看!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