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红雪纷飞奈何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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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门御气？！记得几年前，曾一诺力排众议，冒险以此为天地会同伴疗伤，一石激起千层浪……我暗自叹息，脉门脆弱，稍有不慎即适得其反，使对方走火入魔，药石罔效，何其高深的技艺，竟也被他学会了。
飒呀飒，还有什么是你不知，不会的？
虚弱的睁开眼，嘴唇掀动，却发不出声音。飒见此，毫不犹豫的封住了我的大穴，我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醒来时，正倒在一处山洞里，见飒在添柴，我揉着脑袋坐起身，“怎么出城了？”
“雪凝，眼下局势混沌不清，你怎可明目张胆走在街上？”
“嗤！我是过街老鼠吗？”飒的语气让我气结。
“是我失言，你当知我并非此意。除了太子大婚，皇上昭告天下，福泽绵延，以安民心，其他皇子大婚，何曾有过如此荣宠？如今十三爷……”
“皇上宠十三啊，全宫上下谁不知道！”我打断飒。十三受宠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根本不像某些穿越文一样，把十三写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天可怜见。每次出巡必带不说，连替太子祭天都是他的活，逢年过节，那明的暗的赏赐都比其他皇子丰厚，否则我的包袱里不会有那么多金银珠宝，这都是以前，十三和我不分彼此时悄悄送给我的。虽然，我心里也很清楚，这个理由不足以令康熙那般圣君明主违理出榜……
“雪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既然选择离去，就不要回头！藕断丝连，伤害的最终只是你自己！”
我低下头，轻轻擦拭灵牌，“我要带德忠回家，仅此而已。”
“交给我！我带回去！雪凝，如今江南太平，天地会南迁两广，对皇上来说，再难成气候……若想保命，你当隐姓埋名，远走天涯！”
知道的真多，不但对天地会的动向了如指掌，连康熙的心思也揣摩的如此透彻。我笑下，作为间谍，飒未免太优秀了，优秀到不可思议，不切实际。
真想丢给飒，这一生一世的包袱全部都丢给他，然后欠他的，下辈子再还，如果下辈子不行，还有下下辈子……可我不能将唯一能为德忠做的事假手他人，良心难安。
“你怎么来了？”不知是为了岔开话题，还是确定心中早有的怀疑，亦或者为了某个不该存在的希望。
“雪凝！皇上是不会吝惜无用的棋子！”
有人比我更擅于岔开话题，可我岂能如他所愿，“你怎么来了？”我重复，他不答，我将一直重复。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我，我想那个人不是十三，而是飒。果然，飒放弃纠缠，“皇上和师傅皆非泛泛，你夹在中间，我怎能不去担心？”
“所以呢，皇宫是你家后院，来去自如？”我循循善诱。
飒别过头，“我告了假。”
还真是后院，轻描淡写的。我嗤笑，清朝的公务员们假期比照其他朝代本就少得可怜，加上康熙严于律己，重视政务，更是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胡乱休假现象。没想到大内侍卫这样的特级安保人员，居然能如此自在，不受管制的游走在朝廷与江湖间。
飒知我不信，幽幽叹息：“无论如何，我不能弃你不顾！”
深深望着飒，垂头不语，早知不该问这个愚蠢的问题。他不会说，纵使说了，我又能信几分？
我们彼此都太过了解，太过谙熟，那种不需要语言的默契，很难形容。所以，即使对对方的行为有质疑，也无法阻止，只能誓死相随。就如同我要返京，飒也是默默相伴，没有聒噪，只会细心的为我安排好一切。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体贴温柔，阳刚执着，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我偶尔也会想，谁嫁给这样的男人才是福气。为啥穿越女扎堆皇宫呢？因为那里有钱，有权，有美男？唉，若是再来一个，我一定撮合她和飒的，远离尔虞我诈，尽享田园。
而我，除去心有所属……轻抚小腹，那里又是一阵不适，也没有了资格。飒递来药汤，我也不问，一饮而尽。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不会害我，背叛我，义无反顾的帮助我，我很难想到其他人选。况且飒粗通医术，我身子的状况再了解不过。
逆流而上，这是飒选择的最适合我安养调理的赶路方式。而风平浪静，又有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船上的生活也确实安逸，安逸到恍如隔世，安逸到磨灭追求，安逸到每天昏昏欲睡，不去思考。
下船时，已是半个月后。正赶上北风忽起，我牵着马走在前面，飒忙赶上来为我披好披风。
“小娘子好福气哟！嫁了这么好的相公，这一路上嘘寒问暖的，羡煞旁人啊！”船夫笑呵呵说着，接过缰绳帮我把马牵下船板。
飒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奇怪的是我也没有反驳。大概累了，连简单的辩解两句都觉得辛苦——确实辛苦，为什么一定苛求让所有人都理解你呢？所谓人各有志吗，三观不同，其他也不会相同的。
“时辰也不早了，我看在通县休息一夜，明日在进京吧！”飒说。见我点点头，自寻了间客栈，安顿下来。
饭后，飒要去熬药，我趁他不备，点住了他的穴道。
“对不起，我不想见到大婚的‘他’。”幽幽叹息，“我等不到明天了。这些天忙前忙后的，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下吧！”
“雪凝！你不能去，不能去啊！你的身子，你难道不知你已有身……”
我快速点住飒的哑穴，怎么忘了，他这样吵闹会影响其他客人的，我得有社会公德心不是。扶他在床上倒好，不忘盖好被子，放下幔帐，转身离开了房间。
背好“凝影”，绑好包袱，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去。晚了，九门一关，进京就只能等到明天，十三大婚的日子。
天从人愿，我在戌时五刻关城门前赶到了京城。策马扬鞭奔驰在京城的大街上，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天地间再无半点动静。奇怪，好静，宵禁了吗？好像还没到时辰吧……
转过巷口，又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而街道的出口，正是十三阿哥府。我勒马急停，举目眺望，远处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喜庆欢愉掩盖着夜晚的宁静……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红色的花瓣漫天飞扬，红色的爆竹“噼啪”作响……忽然“砰”的一声巨响，绚丽的礼花耀亮了天际……众人欢呼雀跃，流光溢彩中隐约看见一个男人扶起轿中的一身红衣女人……
“不——！！！”女人嘶吼淹没在那片欢声笑语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榜明明公告天下，他在明日大婚，为何今夜匆匆举行典礼？举起马鞭，又轻轻落下——“让开，我说让开，你们统统给我让开！”
话音未落，一张寒光隐现的大网从天而降，我一跃而起，身下的马匹一声嘶鸣，绞死在网上密布的刀刃上。而转眼间，几十名手持利器的壮汉，也从房上屋后各个方向将我包围。我抬起头，再次重申，“让开！”
“你这叛徒，投降清狗，欺师灭祖，忘恩负义！先毁沧州，后灭江南，可怜我天地会的万名兄弟葬身火海，今日我等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妖女为民除害！”
好一番豪言壮语，可这些与我何干？
多说无益，在“哼哼哈嘿”的呐喊声中，我取下腰间长鞭摆好阵势，与最先攻来的几人打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中，金蛇狂舞，妖娆的绽放着生命的活力——不屈不服。
匹夫有勇，奈何无能，长鞭一挥，分开了两侧的攻击，绕上一人的手腕，我稍一用力，那人随着我向另一人攻去。眼见刀锋抹颈，千钧一发之际，我还是收住力道，撤鞭回防。一念之差，妇人之仁——那时，我单纯的想着，总归是误解，是无辜。
长鞭挥舞，如铜墙铁壁，众人虽近身不得，我却也难摆脱。猛虎难战群猴，我知纠缠无利，脑中不停思考对策，有人却趁我不备从身后攻来，我一个后回旋踢踹飞了那人，却见他朝同伴的大刀上跌去，忙用另一脚掂起掉落在地上的兵器，打飞了大刀，保住那人一命。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即使我处处示好，招招留情……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认清这个弱肉强食的现实世界，可我终究是自负的，是愚蠢的。转过身刚想正面御敌，另一道长鞭劈空而来，我挥鞭去挡，不想两条长鞭死死纠缠在了一起。我暗叫不妙，只听“哗啦”一声，两道铁链从左右同时来袭……
中计了！
我暗叫不妙，假意用力，又猛然放手，摆脱了长鞭的束缚。正欲跃起，一道凌厉的掌风已迎面而至，速度之快，竟让我先前毫无觉察，我见避无可避，闪身躲开一条铁链的同时，运足内力出掌相抗。
好在来人内力平平，与我不分伯仲，若有曾一诺、卢若之能，我必要气绝当场。而另一条铁链，已不偏不倚的缠上我的右腕。我急中生智，左手一晃假意发射暗器，那人果然上当，急忙撤了内力向后一跃。我故技重施，挑起地上的长剑欲砍断铁链，岂料清脆的一声碰撞过后，长剑折成了两截。
我大惊，稍一分心，左手也被铁链缠住。
“百年精铁，岂是普通兵刃能砍断的？妖女，你当感念，这些都是为你特意准备的！哼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罢，那人纵身而起，劈空一掌直击我头顶百会。
我双手被擒，一时挣脱不开。生死攸关，我顾不了许多，运功全身，集中在双掌之上，大喝一声，猛然发威。一招力拔山河，双手带着铁链两端的人一起高举过顶。
内力相搏，掌风呼啸，衣角翩飞，一时间气场带起周身飞沙走石无数，我惊叹，绝处逢生，自己竟有如此潜力。说时迟那时快，在我全神贯注于眼前双手之上时，身后阴风一扫，快如闪电，杀机尽现……可怜我身体都来不及做出本能的反应，背部已遭重创。
血丝渗出嘴角，原来，眼前的一切全是诱饵，身后的威胁才是致命一击。无力垂下双臂，转过头去，那个刚刚被我救回一命的男人，正执着滴血的大刀，恶狠狠咒骂着我……心，很凉，那种背叛欺骗，甚至是丧尽天良的凉。
什么仁义道德，江湖规矩，通通是狗屁！！
内力刹那间溃散无踪，护在小腹的最后一股真气也随之消失……剧痛传来，我近乎无法呼吸。下身忽而一热，有粘腻的液体顺着大腿滑下……有什么东西被迫从我的身体里剥离而去……眼泪无法遏制的喷涌而出，滑落脸颊……
一个女人，被硬生生的剥夺了母爱的权利；一个异域孤魂，再没了血脉传承，失去唯一的亲人……那种感觉何止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心碎的声音，像是打破了传说中的水晶苹果，碎片遍地，大风刮过，了无痕迹……
泪眼迷离，我却清晰的看见了十三，看见他笑意盈盈的亲自搀扶着那位红妆新娘……在众人的高呼喝彩中，朱红的大门重重的关上……而我，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可能，我真的希望没有将“凝影”负于背后，这样它便没有机会护住我的脊椎……一招致命，是幸福的；来不及呻吟，是快乐的。这些都是杀手最崇高的职业道德。
似有晶莹飘落在长长的睫毛，轻轻眨眼，融化了那份宁静的薄凉。举目望天，漫天飞雪，点缀在漆黑的夜空里，美不胜收……阳春三月，水暖花开，还会下雪？呵呵，这个世界也混乱了，也疯狂了！
低下头，飘落在身上的雪花却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不再冰冷，炽热如火焰般灼伤了我的眼帘……原来雪也是红的，美得妩媚妖娆，风华绝代！
我一个激灵，猛然清醒，是了，我是白雪凝，白雪凝就是我！前世今生，欧阳芷嫣早已成为过眼云烟，而身世悲凉的白雪凝才是真实拥有的全部！为何时至今日，我才懂得这个道理？
仰天长啸，人人负我，我究竟为何而生？！
下意思握紧双拳，既是天地不仁，休怪我不义妄为！闭上眼，强行运功，奈何气血逆流，不受操控，我惨然一笑，走火入魔，何惧有之？感受着“凝影”呼之欲出的震颤，那是宝剑与我嗜血的共鸣，我再次提气，一举冲破玄关。
“凝影”应气出鞘，在空中回旋一周，径直下落，“铿”的一声，火星四射，砍断了我左手的铁链。
“不好！”我听有人喊了一声。但他已没有机会喊出第二声，近身的四人都没有了机会。我左手执剑，横扫千军，顿时哀号四起，血花飞溅，染红了白雪，染红了天地……
回手砍断了右手的铁链，再无束缚，贪婪的嗅着腥甜的气息，感受着周遭的绝望，无比兴奋！体能的萌动，让我如破茧而出的彩蝶……我还是我，却也不再是我。
静下心，欣赏着红雪纷飞的奇美丽景，感慨万千——红色好美，我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有比白色还要纯净无瑕，美丽明艳的颜色，那就是红，烈焰的红，鲜血的红！
我贪恋红色之深，如同眷眷红尘，无法割舍。在众人的群起围攻中，我眉不蹙眼不眨的描绘着脑中的瑰丽画卷。实力是决定这个世界走向的关键，只有强者才能操纵人生。如同眼前，我决定着别人的生死——权力真的能让人空前的满足。
兵刃相击，铿锵声下，血染风采，我杀意尽起，再不留余地。
“啊——救，救，救命！”望着满脸恐惧，连滚带爬向后退的男人，我毫无怜悯，艰难的拖着被血浸透的衣裙一步步上前。提剑欲刺，头却忽然一晕，眼睛一黑，剑也刺偏了。
失血过多？我倚剑拄地，努力睁开眼，不，没有那么简单，内息流窜，时有时无，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情况。难道，大限将至？我昏昏噩噩的想着。敌人却不给我多思考的机会，见我力有不逮，几个人互视一下，默契的分散开来对我围攻。
我视力尚未恢复，只能依靠耳里将将应付，奈何体力不支，应付越加辛苦。“妖女，纳命来！”我听人在正面大喊着，却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气，万恶的声东击西！
剑锋向前，忽而一转，捅死了身后之人。想拔出剑，奈何剑身被那人死死抓住，我一愣，没想到蝇苟鼠辈中竟有铁汉猛士。失神中，两侧又有人攻来，我闪身躲过，还是被划伤了手臂，也是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在身后重重给了我一掌。
“噗——”我喷了一口血，也借着这股力量拔出了“凝影”，脚未站稳，眼前一人已挥剑次来……避无可避，在我下意识将“凝影”插入他的胸口时，他的长剑，也没入了我的身体……
滴答，滴答……
低下头，看着剑身的寒光被鲜血覆盖……艳丽的红色，是雪的红色，嫁衣的红色……脑中瞬间浮现出许多画面，跳跃着记载着两世为人的经历，或悲、或喜、或平淡……嫣然一笑，如此，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红雪纷飞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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