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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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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黑海邮路,往来贸易的车队络绎不绝。这里是黑海北岸的平坦平原,临近海边的湿润气候和充沛的降水让这里自文明初始时代起就人口众多。这里最早散布希腊人的殖民城市,后来接受了罗马人的律法。罗马败退以后,这里成了斯拉夫人的游牧地,而大王鲁嘉统一部族后,这里在匈人的掌管下随着东西方邮路的畅通而恢复了繁荣。
顿河左岸,一队队骑兵正在岸边等待,等待随军工兵搭建浮桥。部族骑兵天下无敌,但毕竟数量有限,因此部族统治广大地区的手段大抵是妥协与共治,用部族的骑兵和精锐步兵编成军团,巡回保障东西邮路和重点城镇的统治安全,而对偏远地区则任命他们臣服的酋长和将军继续统治,只收取对应税收或者贡金。
一般而言,来往东罗马的商队会选择在顿河口的塔甘罗格乘船直达君士坦丁堡,而前往塞格德、高卢、西罗马和日耳曼诸部落的商队则会选择沿黑海的陆上邮路。阿提拉王子率领的增援东方的援军只包括他自己的王子卫队和部分西方兵团的骑兵,因此轻装简从走陆路的援军已在塔甘罗格准备东去。
阿提拉王子是一位严肃而克制的将军,除了在战马上的疯狂外,他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一个多月的日夜兼程,部下们其实颇有怨言,但看到那张严肃的脸,看到他比自己还差的饮食,他们就总是忘记了自己想要抱怨什么。
王子不习惯讲究排场,即使匈人的财富已经可以与君士坦丁堡的金库相媲美,他仍然保持着军人的简朴。但他也同样不喜欢与人亲近,并不像其他身先士卒的将军们一样与部下同吃同住,一般住在一顶普通军官的单人帐篷里,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和战斗之前,他其实更愿意与战马同眠。
路曜当年率领兵团离开塞格德的时候,阿提拉没有去送他,直到现在王子还对路曜执意要离开感到不解和耿耿于怀。他其实有些忐忑,担忧东方兵团与波斯人的战况,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这位兄长。这些年他不敢去东方,只能用去往高加索的一封封信件和不计其数的从罗马抢掠和收缴的奇珍异宝来说服自己不去想那次争执和那些会后悔终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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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索山南麓的一处小山谷里,规模不大的帐篷群搭建也不很整齐,全然不似之前的规模与威仪。叛徒鲍勃的说法不幸言中,部族打败的只是波斯人的先头部队,波斯王巴赫拉姆亲率大军随后赶到,趁部族不备偷袭了兵团。几乎全部的骑兵和司令卫队、半数的步兵军团和为数众多的部族平民都永远留在了之前的山谷里。红甲卫兵托格撒和执剑者们一起,拼死掩护平民从密道撤退,这才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可耻命运。
不知为什么,巴赫拉姆的大军没有沿着高加索山继续追击部族。山的南侧是曾经辉煌的亚美尼亚人的领土,现今他们是如日中天的波斯人的附庸。路曜命剩余的部族驻扎在一处隐蔽的山谷,同时派执剑者快马向王廷递送消息。
三天后,阿提拉的骑兵到了。他们在邮路上碰到了路曜的信使,按王子的吩咐,信使没有继续前往塞格德,而是随王子一起返回了营地。王子宣布了对战败者的赦免,并把带来的随军医师和药草交给了阿格里帕。在安顿停当之后,阿提拉约路曜到营地后面的无名小河散步。
到了河边,屏退左右,让执剑者守在远处,阿提拉突然发怒,抓着路曜的领口,把他按到旁边的树干上:“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向我求援?部族那么多人可以来高加索,为什么非要是你?听说你遇险,我什么都不顾地从塞格德赶来,我把王廷交给我那个疯弟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来晚了呢?万一我来了只剩一地尸体了呢?你从来都只想着你自己!从来都是!”
路曜有过对他们见面的设想,但仍没想到以冷静闻名的阿提拉会失态至此。他半张着嘴巴,被震慑和震惊左右着,说不出话来。半晌,看着眼前喘着粗气红了眼睛的半大小子,他无奈轻轻摇头叹气,把双手放在王子肩上:“亚诺什(1),都过去了,东方兵团肯定无法抵挡波斯倾国之力的进攻,多亏了托格撒他们拼死保护我们才能脱身。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兄弟们白白牺牲的,我们还在亚美尼亚,巴赫拉姆应该没走远,加上你的援军,我们可以偷袭,为部族兄弟们报仇。”
阿提拉安静地听着路曜说话,却没有回答,仿佛刚刚的情绪崩溃已经抽干了他的气力。他们又面对面在河边的石头上静坐了一会儿,直到王子完全平静,守卫的执剑者才近前送上一份快报。那木筒上的印记,属于大丞相,也是王廷的徽记。阿提拉沉默看完,把它递给路曜,回头吩咐执剑者:“传令全体骑兵,全部准备蒙面,今晚统一行动。”说完站起身来离开,往营地走去。
路曜打开羊皮卷,上面的字迹,是大丞相的公文。它指出,东罗马已向波斯宣战,大王已经接待了波斯使团,路曜和阿提拉部众不得对巴赫拉姆大王的军队采取任何敌对行为。
注1:阿提拉王子的乳名,路曜在私人场合习惯如此称呼这位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