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流浪，你在哪》索玛人

2、第二章

　　从学校毕业以后，我曾经试图自食其力，心想着目标不要太高，三甲医院肯定行不通，先去专科医院试试。

　　去之前，做好功课，网上搜了一下之前师兄师姐们应聘面试的经验，取取经。比如说体格检查、症状判断、道德之类的问题，问到了要怎么答辩才是最佳的答案，看了整整一晚上，对答倒背如流，信心十足。第二天简历刚投进去，结果对方只扫了一眼说：我们只招硕士以上学历！

　　对方刚说完这话，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看样子也是来应聘的，那女孩从白色的帆布包里抽出简历，折整齐了递给对方，我无意中看了一眼，某某医学院。

　　心里暗暗嘀咕着肯定没戏，211的本科生都不行，更何况是一所三流学校的专科生。

　　那女孩子软软糯糯的说了一句：“吴院长让我来找您的”，对方立马很客气的把她请到一旁，拿了表格让她填写。

　　此刻的我，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吴承恩写的西游记里，没关系的妖怪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了，有关系的妖怪最后都被神仙收走了，把华夏五千年的人情关系演绎的淋漓尽致。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毕业季，我只好把目标再降低一级。

　　这次把目光投放到市场的大型医药公司，心想再怎么差，也是正儿八经211医科大学毕业生，总会有求贤若渴、有眼光的公司聘用我吧。

　　投了N多简历，面试了N回合，有点一直搞不明白，是这些HR的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对于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应届生，上来就问：你对未来有什么职业规划？

　　连未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咋个去规划它嘛？真是讨厌耶。

　　如果说有规划，那我只想安安心心做一条咸鱼，还不想翻身的那种。囧！！！

　　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当时准备回老家做个赤脚医生或者修地球皮的时候。突然就有一家跨国药企公司的HR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解基础情况，废话没多说，就让我去办理入职手续，试用期3个月。

　　那感觉，开心的简直要飞起了，仿佛看到了金灿灿的星光大道，直通罗马。同时给姜海生和王世奇发了微信，告知喜讯。

　　只有王世奇回复我很简单的一行字：恭喜你，希望你以后顺风顺水，步步高升！

　　然而，这份好工作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江湖。公司就是个小社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宫斗剧不断上演，天天勾心斗角，拉帮结派，整天就想着怎么整人，怎么打小报告，怎么偷奸耍滑。我就不行，反正每次都吃亏，现在想想，能在那样的环境工作一年多也是相当不容易啊。

　　那些人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干啥不行，整人拍马屁倒是很有一套，我一介清流女辈，自然是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光荣下岗了，整不过人家，被人整下岗的。囧！

　　我爸知道我下岗了，就安慰我说如果实在混不下去，就回小县城，竞争压力没那么大，起码做啥子事都干干净净的。让我回去小县城目的也很简单，家里也就一个女儿，他怕养了二十多年的小白菜，怕给外地猪拱了，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算盘打的贼响，说的那么好听那么真切，差点把我感动哭了。

　　想着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六年多的城市，心里非常不舍得的，怎么讲这种软软糯糯的感觉呢？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的气息，它给我带来的便利，就像是我第二个家乡，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回去之前，请海生和王世奇来住的公寓一起吃顿饭，以前我成天在他们面前吹牛逼，号称自己是中华小厨神，不请他们吃一顿我亲手做的饭菜，对不起我们的桃园结义啊！ 而且可能这次回去以后，这辈子的友谊也就到这里了。

　　给他们俩打了电话，就去菜市场买硬货。鱼、虾、鲍鱼、蟹、元贝、鸡翅，干香菇，还有几样青菜。知道我想做什么嘛？既然是小厨神，当然得弄个什么佛跳墙之类，有高难度菜系。人还没来，我就已经自行脑补想象他们俩脚刚踏入的门槛，就闻到香碰碰的饭菜气味，瞬间香气进入五脏六腑，令人口水直流千尺。轻轻咬上一口，“滋滋”一下，嘴里顿时灌满了新鲜的汁液，好吃的舌头都要吞肚子里了。多年以后，他们仍然会回想起这顿难忘的晚餐！回味无穷。

　　事实上，海生和王世奇准时赴约，风尘仆仆来到我家，一打开大门，厨房是乱七八糟的，鱼还在桶里活泼乱跳。而我呢，蓬头垢面，手忙脚乱准备晚餐。

　　忙不过来，请海生帮忙杀鱼，王世奇摘菜。

　　海生在茶台面上找到缝衣服的针线包里，从里面抽出一条又细又长的钢针，一般人杀鱼是先把鱼用刀背拍晕了再杀，他不是，只见海生拿着钢针，往鱼身上一扎，鱼就不动了。

　　我觉得特别神奇就问他这是什么原理。

　　海生鄙视的说：“亏你还是医学生，插它的脊柱啊”

　　我恍然大悟：“哦哦哦，对哦，以前导师教我们用这方法扎过实验室的青蛙呢，你看，我把学到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学医，做不了医生的根本原因，健忘！”

　　王世奇在旁边摘菜说：“人和人真的不能比较，海生你跟着丁教授，以后钱途无量。吉祥更不用说，长得漂亮，人又机灵，以后肯定是公司的高官。”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就惨了，从小我父母就威胁我，如果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去掏大粪。于是，我发奋学习，终于进了211医科大学，以后很可能会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可是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每当面对肠阻梗的病人，我总是觉得，我仍然是个掏大粪的”

　　旷世奇才啊！我跟海生捧腹大笑。

　　我问王世奇：“那么多科室，你怎么会想选肛肠科呢？”

　　王世奇说：“实习的时候，跟着老师在轮科。有一次和院里的几名主任医生一起吃饭，我就跟他们打听医院哪个科室最挣钱，有的说外科，有的说肿瘤科，有的说妇科。这时一位德高望重的副高科说：屁！眼科最挣钱。我想，屁-眼科不就是肛肠科吗？于是，我选择了肛肠科”

　　哭笑不得啊！说明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一不小心就选歪了。

　　晚餐非常丰盛，有红烧鱼，清蒸元贝，香菇焖鲍鱼、香辣蟹，可乐鸡翅，青菜。唯独没有佛跳墙，主要是不会做。

　　海生用筷子捅了捅眼前这盘颜色怪异的蓝色鸡翅，说：“这是什么新菜式？”

　　我说：“可乐鸡翅啊”

　　王世奇说：“有蓝色的可乐鸡翅？怕是把阿凡达给炖了吧？”

　　我踢了一脚王世奇：“吃你的饭，那么多讲”

　　这瓶蓝色百事，还是之前王世奇自己去巴厘岛浮潜的时候，带回来礼物。他比我还健忘！

　　最后，谁也没勇气尝尝这盘蓝鸡翅，看着就不开胃，实在下不去口啊。

　　想到要走了，突然很想知道海生有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子，她长什么样子？于是，我问海生：“情窦初开的那些年，你收到最感人的小纸条是什么？”

　　结果王世奇在旁边一本正经说：“那肯定是………AACBD CCBCD ACBCD BBDCA √√√xx√大题等一会”

　　“风趣横生啊，世奇”海生赶忙转移话题。

　　我棱了一眼王世奇，就你多嘴。

　　“其实这次喊你们来吃饭，我是有个重要事情要宣布的……..就是我光荣下岗了，我爸呢，喊我回去修地球皮，你们知道的哦，我家是小县城的，啥不多土地最多。只是我们的桃园结义的友情，怕是这辈子就到这里了，挺舍不得你们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挺伤感的，鼻子像被打了一拳，酸酸的。

　　我擦了擦眼泪，拘出很大一坨鼻涕包在纸巾里，举起酒杯说：“来，干了，这杯，敬我们的青葱岁月，友谊万岁”

　　“工作没了不要紧，你那么聪明，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份新工作的”海生安慰我说。

　　他是没步入社会，不知道找份合适的工作有多困难，都是人挑我，不是我挑人。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小的时候，读过鲁迅先生的《秋夜》，他说：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外一颗也是枣树。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是病句，要么就像我们以前写作文一样，主要是为了凑够800字。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我懂了，鲁迅先生是希望有别的树。就好像现在，我下班回家后换鞋，鞋架上有两双鞋，一双是我的，另外一双还是我的，非常孤单。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面漂这么多年，也想家了。”

　　王世奇不咋会喝酒，小抿了一口说：“如果上半年混得不好，千万不要灰心。你看哈，七一建党，八一建军，伟大的事业都是在下半年完成的，上半年不是三八就是清明，一点都不吉利”

　　我反驳说：“房租不要钱，吃饭不要钱，你们都是有牌位供在天上的神仙，哪里懂得人间疾苦”。

　　最后，王世奇向我抛出橄榄枝说：“吉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医院试试，以前是没好意思叫你去”

　　周华健唱出了我的心声：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一听医院工作，我顿时眼前一亮，连忙答应说：“好啊好啊，哇，原来你才是深藏实力、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认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家开医院的”

　　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一脸兴奋的告诉他，决定不回去了，不混个衣锦还乡啥的，绝对不回去。

　　于是，我就去了王世奇家的医院上班。去到就傻眼了，王世奇口中说的“大型医院”的主营范围：整形，隆胸、人流，妇产科。记得有段时间，东南亚集团曾经承包了他家医院整年的广告，大街小巷的电线杆上、人行道的铁马上，贴得到处都是，业务经理骑着单车满大街贴，城管跟着后面哈赤哈赤的铲掉，场面非常和谐。

　　后来，医院重新定义方向，觉得这些小手术赚不到什么大钱，就开始整体重新包装上市，走高端路线，主营：定位还是那几样，换汤不换药。唯一不同的是，升级以后，只要客人一脚踏进去，就会感觉高端、大气、上档次。VIP会员制的五星服务，就把那些没钱的平民老百姓拒之门外，

　　营销广告也走高端路线，上媒体，上电视，天天不断播放洗脑，重点描述：服务五星，价格昂贵，有钱人才有资格去的地方。

　　虽然不是按照指定方向发展，但也跟医院挂了钩，不算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