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安息了吗》聃私

38、戚江

　　傅阳左如何也想不到，她要寻找的人就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今晚的首要目标是诛杀玉昭，其次才是帝业宝藏。

　　所以随她一起前往藏宝地的人并无几人。

　　楚司澜自幼长在药王谷，深山密林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与华物轻而易举地将自己隐藏在深山之中。

　　天光熹微之时，傅阳左一行人终于停在一团烟雾之前。
　　一层美人图，一层山水图，一层拓印下来的碑文，三层重叠后，美人玲珑的曲线描摹着山水图上的景观，交汇处其下碑文指出了地标。

　　傅阳左确定便是这里了。

　　可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几人也未能进入到山洞之中。

　　秦猛气急败坏：“这毒瘴怎么可以不停再生？！”

　　傅阳左看着里侧的山洞，“瘴气根源在这山洞之中，我们在这里耗死也未必有效。”

　　活落，他略显苛责地瞥了眼秦猛，似乎有些失望。

　　有人提议道：“大小姐，将军明令，一切以您安全为主，帝业藏不要也罢。”

　　傅阳左沉思着，似乎正在考虑，是否放弃这里。现如今陈王下落不明，若她放弃帝业藏，陈王回马杀回来拿走帝业藏翻身，必然后患无无穷。

　　可若是不走，这样耗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长时间吸入毒瘴也只怕凶多吉少。

　　楚司澜深深嗅了嗅空气中腥甜的味道，这瘴气居然与药王谷中的瘴气那般相似。

　　楚司澜看向华物。“师兄摘了面具。”

　　“把他们骗进去。”

　　华物那一身仙风道骨，趁乱吸引傅阳左一行人注意力，足以她们掉以轻心。

　　楚司澜与华物各自吞服下去两颗益气丹，制定好计划便分头行动。

　　楚司澜看准傅阳左一行人，将一旁的枝叶猛地摇晃了几下，随即慌张地跑向傅阳左。

　　傅家侍卫正要举弓之时，傅阳左忽然抬手，她看清来人。

　　“楚还？让她过来。”

　　楚司澜貌似无助地望向傅阳左，“大小姐，傅大小姐，你可还有丹参，我夫君马上便没命了，求大小姐借我丹参。”

　　女人平凡的面容布满泪痕，遭遇谋害，夫君病发，让女人的嘴唇都无任何血色。

　　傅阳左记得，前段时日听说楚还十分爱护她的夫君，甚至不惜因为夫君与陈王还有简冲大闹了一场。

　　听说她那夫君，身体极特殊，若是所处环境不好，便会犯病。

　　这里瘴气环绕，可见他夫君就要没命的话不虚。

　　傅阳左心念一动，对楚司澜说道：
　　“救你夫君可以，不过你要先帮我一个忙。”

　　秦猛闻言立刻知道傅阳左所指，他不屑道：
　　“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大小姐不要信她。”

　　傅阳左并未搭理，直望着焦急的楚还。

　　楚司澜望着眼前的瘴气，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
　　“好，大小姐将丹参给我，我救了夫君立刻回来帮忙。”

　　傅阳左只当听见了笑话，无语笑了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先破除瘴气，出来了一切都好说。”

　　楚司澜回头望向来时那片森林，沉吟许久，再度讨价还价。

　　“大小姐，能不能先让人去照看一下我夫君，他就在那边下山的路上。”

　　傅阳左不耐烦地扬起眉，她随手打发了身后两个侍卫。“去看看。”

　　楚司澜望着不断走远的两人，在看看眼前的傅阳左，秦猛，以及两名侍卫暗自在心中估计胜算。

　　她一边思索着，山洞里面师兄是否准备完毕，一边动手将清楚瘴气的草药点燃。

　　青烟与瘴气互相缠绕一点一点将瘴气卷入青烟中缓缓升入空中飘至远方。

　　秦猛不服，却依旧看出了其中门道，他适时拿出火把先一步进入山洞试探。

　　不多时，他快步出来禀道：“大小姐，可以了。”

　　傅阳左扬唇，笑得得意。

　　“走，进去。”

　　山洞内的潮湿让人作呕不适，傅阳左却顾不得那么多快步朝那处光亮处走去。

　　侍卫担忧出现什么闪失，上前掩护着。

　　一行人越走越快，狭长的通道也很快走到尽头。

　　“大小姐，小心，那里有人！”

　　傅阳左见状脚步一愣，不敢轻举妄动。

　　晨光从洞穴上方的孔洞中散入，汇集在白玉床处，将其上盘坐的男子笼罩在晨光中，如神祇般守护着怀中宝盒。

　　男子闭目，俊容冷白，他只着素白寝衣，长发拢在脑后，在光中如琉璃人像，似是沉睡在此许久，不知是活人，还是活死人。

　　侍卫：“大小姐，当心。”

　　傅阳左早听闻陵寝墓葬中会雕塑守墓人，或许男人是某种守护宝藏的人形机关？

　　望向男子手怀中的宝盒，又望向男子身后的石门，傅阳左吩咐道：

　　“去看看那盒子。”

　　楚司澜看了一下几人的位置，另一个侍卫将傅阳左保护得严实，傅阳左只能不动声色朝秦猛而去。

　　她缓缓转动手中戒指，除去昨晚用在玉昭身上的那一点，这戒指还能毒死几个人。

　　只是，山洞里这几个人，并不好暗自下手。

　　侍卫领命小心翼翼朝男子而去，他站在男子不远不近的地方俯身过去，双手将锦盒打开一道缝隙，依稀可辨其中是一把钥匙。

　　见此情形，侍卫大喜回头望向傅阳左，“大小姐，钥匙。”

　　傅阳左笑着点头，那句“快去开石门”几乎脱口而出之事，只见侍卫身后，方才还在沉睡中的男子猛然起身，手中刀刃锋利，还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直接将侍卫抹了脖子。

　　几乎同时，在众人仍在错愕之时，楚司澜扬起手，用力将手中戒指支出的毒针插进秦猛的脖颈上。

　　秦猛仍没反应过来。

　　他还没有从侍卫被杀的震惊中回神，已经察觉到了脖颈蔓延开来的僵硬。

　　傅阳左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知晓其中关窍。

　　“杀了他们！”

　　她后退两步，贴着山石防备地看着楚司澜与华物。

　　侍卫早已经抽出短刀，直逼楚司澜而去。侍卫若开始防备，以华物的身手很难抗衡。

　　楚司澜早已经料到这一点，原本便与师兄说好了，若真有危险，不必多管多顾，直接杀了傅阳左。

　　但华物怎么能不担心楚司澜，他急忙起身奔去，可眼看侍卫已经出刀，他却还隔着千万里一般。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自上方孔洞倏然飞来。

　　下一瞬，侍卫的脖子已经被拧歪，人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脑袋已经耷拉在肩膀后边，没了气息。

　　楚司澜手中发簪还在侍卫的胸前。

　　侍卫倒地，鲜血喷涌。

　　“楚楚。”

　　低哑的呼唤声让楚司澜抬头望去，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只余剪影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可楚司澜又如何能认不出来他。

　　他，怎么又回来？

　　玉涟极就站在那里，将楚司澜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她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玉涟极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正在这时，华物惊呼一身，“她要跑。”

　　楚司澜一看，眼前哪里还有傅阳左的影子，肯定是刚才她趁乱跑了。

　　玉涟极想起从前的事，比谁都想了结了傅阳左。

　　他甩下腕上的金珠手钏，将一百零八颗珠子尽数投向漆黑的通道之中……

　　华物朝黑暗中看去：“跑掉了。”

　　玉涟极紧抿着唇---他早晚要将傅阳左千刀万剐。

　　楚司澜不甘心，她望向傅阳左离开的方向几欲追上去，可她将将抬脚，便听见上方的洞口传来一道声响。

　　“司澜！伤到没有？”

　　楚司澜顿时愣在原地，那道熟悉的声音曾夜夜入梦，她日思夜盼的声音，日思夜盼的人。

　　“爹爹！”楚司澜急忙走到孔洞下，抬头望着上面的男人。

　　他的声音和天光一同散落在楚司澜头顶，这世间再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刻了。

　　戚江染了一路风尘，鬓发微乱，在阳光下随风微动，他看着女儿好好站在那，仍不住训斥了起来。

　　“不是说叫你好好听话，别乱跑吗？什么地方你都敢来。”

　　楚司澜点点头，看着爹爹的脸庞，听着他的唠叨，她一瞬间也舍不得错过：

　　爹爹，我好想你。

　　好在这次，我们团圆了。

　　.

　　此一行。除去了陈王和秦猛，最重要的是拿到了食人汤的方子，楚司澜的心中又踏实许多。

　　虽然没有就地除去傅阳左，但楚司澜也知道自己在山里这段日子太过心急了，至于傅阳左，她只能从长计议。

　　出了山，楚司澜的心态慢慢平稳下来，也是她日日黏在戚江身边，楚司澜的笑容多了起来。

　　只是于戚江而言，父女二人不过分离个把月，女儿这样黏人，戚江十分不适应，时常找个借口就与华物下棋玩耍去了。

　　为何不带玉涟极玩呢？

　　只因为玉涟极比楚司澜还黏人，返回西临这一路上，玉涟极对楚司澜殷勤黏人得过分。

　　虽然之前他记忆错乱那些时日也是对楚司澜有求必应，但现在楚司澜从他眼神中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楚司澜不太理解。

　　不过两人日日在一起，楚司澜也从玉涟极的口中得知了戚江这些时日到底去干了什么。

　　也是关于食人汤，也是关于瘴气。

　　忽然出现的食人汤让戚江好奇，他只身前往北方打算研究一下药方与解药。

　　只是出发前，他从秦家人口中得知最近有人在寻找高手解除山中毒瘴。

　　戚江听出其中险恶，只想着若女儿和自己都不在药王谷，他们在药王谷找不到解除瘴气的人便会作罢。

　　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他将楚司澜送到玉涟极这里之后，自己便去查找食人汤毒方一事。

　　没想到那些人简直丧心病狂，居然害了那么多药王谷子弟。

　　楚司澜听了玉涟极的话沉默良久。

　　原来爹爹着急知道有人在找他们解除毒瘴。只是不知道那人便是西临城里的玉昭。

　　原来，他曾经真的是怕她有危险才将她留在定阳王府。

　　玉涟极低着头，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将帝业藏的来龙去脉告诉给楚司澜。

　　帝业藏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被他找到了。

　　陈王与祁山王还在探寻帝业藏真假的时候，玉涟极已经将真的藏宝地搬空了。

　　他对照着手中的藏宝图，绘制了一份假的，只想引得陈王玉祁山王争斗，败的自然凄惨，而赢得只会迎来山洞里外的机关。

　　他日夜兼程地赶来，就是怕楚司澜打开那一道石门，石门若开，谁也救不会他们了。

　　今生玉涟极是将楚司澜与华物救了下来，可前世却并不是如此。

　　前世因为他故意选的毒瘴地，甚至间接让药王谷陷入险地。

　　如今二人都带着前世记忆，玉涟极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承认前世他的一个计谋产生了怎样恶劣的连环效应。

　　楚司澜只是点点头，她自然有千万般的感触，但他和玉涟极之间的是非瓜葛早已经讲不清楚了。

　　与他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如今楚司澜只想将傅阳左斩草除根。

　　“楚楚，你怪我吧。”说些什么，如前世那般恶语恶言再说些，才能让玉涟极安心。

　　楚司澜看着玉涟极，不知为何，她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卑微。

　　记忆错乱果然是件恐怖的事情，能让玉涟极这样骄傲的人都卑微。

　　她摇头，对玉涟极说：
　　“没有，大家现在都安然无恙便好。”

　　玉涟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沉默着片刻，玉涟极转而道：

　　“傅阳左进宫了，受封贤妃。”

　　楚司澜秀眉微挑。她不是最中意玉涟极吗？怎么舍得进宫了？

　　就因为昨日那一下子？

　　楚司澜抬手拂过自己鬓边的碎发，心说玉涟极昨日的确发了狠，一百多颗珠子颗颗定是奔着要命去的。傅阳左三跑了，但那条通道之中，血腥味刺鼻，可见傅阳左伤得不浅。

　　所以一怒之下进宫了。

　　楚司澜瞄了一眼玉涟极，也不知道这位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将心上人险些打死还给逼进宫里之后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