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教堂Ⅰ》云晓颜

27、回家【3】

　　龙尼则完全没有悲伤的心情，他不敢懈怠，因为侦查并不是他的专长，事实上他现在开始羡慕优塔了，至少这个妹妹还有一个可以寄托的家乡，一个和爷爷在一起的回忆，而他，什么也没有，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如果那个凡事以圣魔教堂为中心的爷爷能算一个话，或许他比优塔幸运，可是，当优塔很兴奋地说“回家去了！”的时候，自己还是会觉得迷茫，回家？
　　一不留神居然还是分心了，龙尼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如果被伊迪亚斯王朝的边防队发现了怎么办？虽然距离沼泽战役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这里仍旧属于政治敏感地带，如果小郡主的任务是侦查的话，那么就绝对没有被他们发现的必要。
　　几个简单的翻身，越过边防队的铁丝栅栏，龙尼几近轻易二字就突破了这最后的一层防守，即将迎接他的就是这次的最终目的地——翰奠沼泽。
　　一片死静的绿苔水面，宛如这个死寂的名字，翰奠沼泽，浩瀚无边的沼泽祭奠着历史的过客，来来往往俯瞰众生，自己却一如最初的模样静静的等待着未来的发生……
　　龙尼被完全震撼住了，这种静滞的夺人心魄的力量，让龙尼几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却是被某些不属于这里的杂音惊醒的，哪怕是一点点响动，也随时可能致命。
　　他悄悄的隐匿在一片灌木后面，用魔法封住了自己的气息，远处的那两个人看起来也并不像是省油的灯。
　　其中一位龙尼本该认识的，当然他现在还不认识，那就是我们的熟人——露露琼斯是也。
　　“我说，马缪，我们这样鬼鬼祟祟到底要去哪里啊？”露露琼斯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变扭。
　　“不然你要惹上边防队么？虽然他们平日里好欺负，可关键时刻也并不容易对付。”旁边那个叫马缪的男人则更加面生，他的声音很沙哑，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很快，他们就消失在了沼泽特有的瘴气之后。
　　龙尼并没有尾随其后的意思（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斩魔轩的人），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希望有所收获。

　　不知道往深处走了多久，漫长到龙尼有些心慌，而这个浩瀚无边的沼泽却丝毫没有展现他的边际的意思，这样的沉寂的背后，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险恶，龙尼想也不敢想。
　　“咕噜噜……”
　　龙尼警惕的停下脚步，这一简单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听来危机四伏。
　　“咕噜噜……”
　　“咕噜噜……咕噜噜……”
　　声音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龙尼回顾四周发现了沼泽湖面的异动，暗绿色的粘稠液体冒着细小的气泡，他暗自思忖：难道这就是魔族所谓在翰奠沼泽发生的“奇异现象”？他不由得退后几步，将手按在武器之上。
　　但随后出现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从沼泽中慢慢浮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此后是肥嘟嘟的身体、四肢，覆盖全身的白色皮毛显然有防水的功能，它上了岸开始像小狗一样抖动身体，竟是溅了龙尼一身的水，也在此时，这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才发现了龙尼的存在，它显然受到了惊吓，嗖的一声躲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大榕树后，这怪物虽然身躯略显庞大，可胆子似乎挺小的。
　　龙尼非但没有被这小家伙吓到，反倒是笑了，还是幼兽吧？这么小孩子的举动……他这样想着，更不怕了，试图慢慢走近它。
　　“呜——”毫不留情的蓝色火焰瞬间从小怪兽的嘴里喷射出来，这是在警告生人勿近。
　　但龙尼却不以为意，开玩笑似的说道：“呐，我又不会伤害你，怕什么？”倒也不管它是否能够听懂人话。
　　“呜——”又是一道烈火，待到龙尼驱散这魔法冰火时，小怪物已经远远地跑开了。
　　龙尼觉得这小家伙不是成心伤人，好感又加了三分，玩心渐起便追了上去。
　　谁知，还留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听见了军队特有的规律的步伐声，龙尼当即闪到了身旁的灌木丛后，准备见机行事，暗想着这样说不定还可以调查出关于翰奠沼泽异样的蛛丝马迹来。
　　“队长，那只小兽在前面呢，你看！”士兵甲说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见仍在一路狂奔的那只小怪物。
　　“很好，它母亲已经死了，这小东西成不了气候，就当即做了它。”从服饰上判别应该是位高一级的男人说道，得到了身后大群人的响应。
　　看来这群人已经被戍守边防的无聊日子逼疯了，居然个个都变得这么暴力。龙尼心中暗自为小家伙捏把汗，那么可爱的神兽，怎么可以说杀就杀呢？
　　是的，从第一眼熟知魔法历史的龙尼就开始怀疑了，在这自然环境如此复杂的翰奠沼泽中会不会还残留有一些濒临绝技的兽类，从小家伙喷射出的的火焰色泽判断，它应该是属于神兽级别的兽类才对，但是，仅凭他的知识是无法明确鉴别的。然而，纵然不是神兽，面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龙尼还是舍不得让它受到伤害。
　　很久以前就被优塔嘲笑过了，这个对待动物远比对待人类要真诚的家伙。“真的是，那是因为人类总是安全系数最低的种族啊。”这样感叹着，龙尼便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挡在了即将被围剿的怪物面前。“呐，我现在来救你哦，可不许再对着我喷火了。”回过头去微微朝小家伙笑了笑，随即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它一路狂奔。

　　日出温和的阳光洒在脸庞上，不动声色的唤醒了沉睡中的优塔，此时的她显然不知道龙尼在那一天经历了多少危险的处境，她还有些恍惚，直到发现自己手中还紧紧的捏着爷爷在十年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这才意识到，早在几个月前，她就遇上了自己的婶婶，在法师界赫赫有名的紫衣法师——罗艾诺林。
　　“啊~~~怎么会这个样子，我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婶婶，啊啊啊，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灰姑娘？真是的，爷爷你一点心理准备也不给我啊！”昨天那个悲伤的小优塔不见了，怎么说呢，应该是见光死了吧。
　　正在那里自怜自爱着，不小心就踢到了那本古旧的书。
　　“对哦，我还把你给忘记了，爷爷送的书啊，会是什么呢？不会又是隐术的经文吧？”怀着惴惴不安的复杂心情，优塔还是再次把它打开了。
　　眼前一黑，差点昏倒的优塔跌坐在地上，还不忘喃喃自语的说道：“古……古典魔法文……终……终章……的残页……”随后在这片向来寂静的爆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啊！！！”看来爷爷真的是什么心理准备也没有留给优塔呢。
　　《终章》，其存在被世人争吵了几个世纪仍得不到结论的传说级魔法典籍，据传是由五大魔法始祖的鬼法所编撰的，专供后资学习魔法使用，就这一点而言，撇开这本书的自身价值暂且不论的话，对优塔本身也是十分有益的。
　　或许是出于幼年学习魔法的惯性，优塔在意识到这本书的珍贵性之后就立刻回到小屋钻研起来，直到龙尼来找她之前都没有再踏出房门一步。

　　另一边，经历了整整一天的追逐战之后，龙尼和小怪（龙尼擅自取得名字）总算是摆脱了边防队，他摸摸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问：“呐，小怪，这里你比我熟悉，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啊？”从头到尾，他就没有考虑过小怪听不懂人话的可能性。
　　“呜？”像是在思考一般的弯着头，长久的沉默后，又摇了摇头。
　　“呵呵，你真的听得懂人话啊？应该就是神兽吧？”
　　“呜？”
　　“呐，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
　　“呜！”短促的叫了一声后，小怪拉上龙尼又是一阵小跑，转眼来到了某个隐藏得极好的山洞前，拉拉衣袖，示意龙尼跟自己进来。
　　用光明球点亮了山洞，小怪撇开自己一个人向深处走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些形状奇特的水果出来，堆在了龙尼的面前。
　　“谢啦，一起吃吧。”递过去的水果小怪却没有接，这是龙尼才注意到，这只幼兽似乎显得有些憔悴，突然回想到了那些士兵的对话，想着应该是在为母亲的死而伤心着吧？一时间，龙尼也觉得无话可说，小怪则默默的坐在一边，也不吃东西，也不说话，低着头像是睡觉了，但龙尼知道它没有睡，他似乎是有些明白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了。
　　“呐，小怪，你妈妈一定很疼你吧？”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道理，但龙尼还是觉得小怪应该慢慢的去理解，不管动物也好，人类也罢，是该好好体会亲情的含义的。
　　“呜……”果然是被触及了伤心事，小怪哼哼了一声便又没了动静。
　　“我也从小就没有父母呢，十岁左右就跟着爷爷去了圣母堂，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能离开呢……”像是在自嘲地说着，龙尼稍稍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其实爷爷也没有怎么管我，他为圣魔教堂奉献了一生，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儿子和媳妇，你瞧，他连自己唯一的孙子也不放过。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便是我们需要去面对的东西。小怪，你懂么？”
　　光明球渐渐的暗了下去，龙尼说完便累得睡着了，在梦里他似乎隐隐听见了轻微的抽泣声。

　　半夜，龙尼被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声惊醒了，出于职业的惯性，他总是睡得很浅。
　　“小怪，醒醒，好像是边防队的人找到这里来了。”
　　“呜呜……”
　　龙尼立刻捂住了小怪的嘴，安慰道：“没事的，他们暂时还找不到这里，等天一亮他们必须去出操，到时候我们就离开这里吧？”龙尼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个请求，他实在不放心把小怪一个人留在这里，天知道这些被无趣生活压抑太久的军官们会做出什么样变态的事情来。
　　小怪在一旁沉默了很久，龙尼也知道这是一份对家乡的不舍，它是生在翰奠沼泽长在翰奠沼泽的神兽，岂能轻易离开，或许它们的祖祖辈辈都守护在这里。
　　“喂，你们，去那里看看啊！这小东西没什么本事，它那强壮的母亲不是照样死在了我们的脚下嘛啊！”
　　“没错，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个小毛贼，哈哈，也不足为患！”
　　下面开始起哄，叫嚣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听得龙尼也开始没有把握起来，他不禁继续劝说小怪：“你不会让你母亲白死的，对吧？如果你不愿意当个逃兵，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冲出去和他们鱼死网破。”死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有个同命相连的伙伴相陪，龙尼暗暗想。
　　“呜……”出乎意料的是，小怪拒绝了，它慢慢退了回去，它不想让母亲的牺牲化为灰烬。
　　“那么，你打算跟我离开我这里？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也是出于一种莫名的信任，缓缓的，小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