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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辣椒和唐大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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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刚才怎么没瞧见你,原来躲起来梳洗打扮了。”李东来看着对方那身衣裳,心里挺不是滋味,话也说得酸溜溜:“你们今天第一次下田,不太了解情况。其实用不着洗这么勤,现在洗完晚上照样一身汗。再说了沈晏清,你收拾得再好,看你的也都是村里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沈晏清!!!这是殿下的名字啊!唐昭眼睛又亮了几分,定定地望着对面的英俊男子,盼着他能认出自己。
沈晏清皱了皱眉,对面这女娃子眼神也太热切了,有点受不了。还有这阴阳怪气的李东来,更让人浑身不舒服。
今天新知青第一次下田劳动,他回来后一身是汗,简单洗了洗又换了身衣服。前院查草垛着火的事儿,他觉着无趣,就跑到水井后头看书,没想到依然躲不了清静。
眼前这姑娘脸虽黑,眼睛却亮,人也精得跟猴似的。她在村长面前一套,在李知青面前又是一套,唱念做打浑身是戏。
见沈晏清打量自己,唐昭心里燃起了希望:“殿……我是唐昭啊。”
“切,”李东来嗤笑:“写诗写上|瘾了怎么着?还给自己取了个笔名!晏清,你别听她的,她叫唐大花,就是写‘卡秃噜皮’那个。”
沈晏清唇角噙出一抹笑,朝唐昭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没认出来?
他不是殿下?
还是殿下不记得唐昭?
唐昭正纠结呢,就听李东来从鼻子里又哼出一声:“你又盯上他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样。”
唐昭便低头看自己:鞋破破烂烂的,还顶出一个脚趾头,膝盖上俩大补丁,衣服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她又想起自己黑不溜秋的脸……
别说殿下了,亲娘都认不出来!
李东来见唐昭低头,以为打击到了她,心里舒坦了。她穷、她黑、她没人撑腰、也没有光明的未来,所以他的目标从来不在她身上。但是,姑娘的倾慕谁会嫌少呢?她能帮忙干活,还能满足虚荣心,如今她盯着别人看,还把自己跟唐春妮的事儿捅了出去,他决定,再也不给她好脸色。
沈晏清早已没了影,唐昭这才缓过神来,凶巴巴瞪了李东来一眼:“我爱盯谁就盯谁,反正不盯你!”走了几步顿住脚,用大旺村“方言”又补了一刀:“你长得太磕碜了!”
从知青点儿出来,鸟鸣婉转,炊烟四起,田里一片翠色。唐昭沿着乡间路往回走,这一路看了又看,发现只有大队长家盖了砖瓦房,在一片土坯房里显得格外气派。
唐昭开始怀念自己在相府的小院,也担心起自己的爹娘,怕自己不见了,他们会伤心难过。她叹口气,或许这就是场修行,或许等一切圆满就可以回去。
虽然不知道会在这里多久,但是占了人家唐大花的身体,就得为唐家负责。把每一天都过好,把两个小孩儿养好。
她又想起沈晏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殿下。目前不敢冒认,不过以后遇见了,少不得要试探一番。
不知不觉来到自家门前,隔壁木匠家大门突然开了,三花端着一根着火的木头从里面跑出来,“姐,咱家灶台火又灭了,赵婶帮咱引的火。”
“虎子呢?今天村长不是给他半盒火柴?”
“别提了,早跑没影了。”
三花回家烧火做饭,木匠家赵婶走出来,塞给唐昭一盒新火柴:“花啊,拿去用吧。”
唐昭当然不能要,赵婶笑道:“拿着吧,别因为点火来回跑,让火燎一下可不得了。”
唐昭赶忙称谢,火柴在当下是紧俏物品,都凭本供应,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即便是两分钱的火柴也买不上啊。
“咦?”唐昭看着手里的火柴盒,觉得奇怪:“怎么跟村长用的不一样?这盒子上面带花的。”
“村长用的是市火柴厂产的,上面就印了‘咏梅’两个字,带花的是邻省产的。供销社一来货,大伙儿都先抢印花的这种。”
唐昭点了点头,摩挲着手里的火柴盒,若有所思。
她刚进家门,三花就把她往屋里赶:“姐,你回屋躺着,我一会儿就整好了。”
唐昭真回屋了,生火烧炉子做饭……真不会。
她心里蛮愧疚的,祖母曾跟自己说,以后不仅要母仪天下,还要心怀悲悯。可现在呢,让人接济还让十二岁的妹妹做饭,真是愧对祖母的教诲!
嗯,给我一盒火柴,我以后要还人家十盒,三花给我做饭,我以后就让她吃香的喝辣的。
正想着,小虎子从外面跑了回来:“姐,我把俩死耗子塞在李东来枕头底下,晚上臭死他!”
“快洗手!”唐昭一听就受不了,那一双小脏手刚跟耗子亲密接触过,还往衣服上蹭!
虎子呲着小豁牙冲他姐一笑,蹬蹬蹬跑出去,让三花舀了一瓢水浇手上。唐昭觉得头疼,家里也没块胰子,能洗干净都怪了,赶紧过去舀水让他多洗几次。
姐弟三个喝了稀溜溜的糙米粥,唐昭和小虎压水井,让三花烧了一大锅水,然后洗澡洗头洗衣服。他们没胰子没洗头粉的,也就是把头发衣服过一遍水,把汗味儿洗掉。
一切收拾停当,三人坐在炕上唠嗑。
唐昭道:“虎子,你跟我说实话,今天拿什么点的草垛?”
“火柴啊,二狗子孝敬我的,盒里就剩一根了,正好火烧李东来。姐,咱家缺啥你跟我说,我去揍二狗子,让他孝敬我。”
这孩子都跟谁学的?!
唐昭试着跟他讲道理:“虎子你看,你跟二狗都只有八岁,就算他愿意‘孝敬’,他这么小,能给你什么好的?”
“有好的!”虎子大声说:“给过我鸡蛋呢。”
三花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一个蛋,落个小偷的名声,挨了顿揍,还让二狗他妈数落半年多。”
唐昭一声叹息,又问:“二狗给你的蛋,你吃的时候理直气壮吗?”
“不太壮,”虎子挠挠头:“太香了,没来得及给你俩分就咽下去了。”
唐昭有些头疼,“咱家以后的蛋自己挣,好不?”
虎子学着大人模样叹了口气:“怎么挣?你俩一天才几个工分?咱仨能吃饱都不错了,哪有蛋?”
唐昭捏了捏拳头:“姐争取明天就给你买蛋。”
“真的?”虎子的眼睛唰地亮了,凑过来大声说:“要是咱家有蛋,我才不吃别人的!”
唐昭点了点头,又看看三花:“三花啊,以后不拎砖头行不?”
“不行。”三花摇头:“大队长说咱们没人管,得自己立起来,我不能让你俩受欺负!”
虎子使劲儿点头:“我也不让你俩受欺负。”
唐昭眼睛一热:“那好,我就负责让你们吃饱穿暖有学上。”
“上不了,一个人得三块钱呢,咱家现在连五毛都没有。”虎子沮丧极了,趴在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猫尾巴。
“我明天去市里一趟,我给你们挣学费!”
三花欢呼一声,想了想却说:“我不想念书,要是真能挣出来,让虎子去念,我那份留着买粮食。”
虎子摇头:“不用,赵婶说了,咱家好歹有个土坯房,我以后怎么也能娶上媳妇。让二姐念书,我不念。”
唐昭鼻子一酸,他俩才多大啊!
“都念,咱家以后都能识文断字,谁都不落下。”
三花点点头,不知怎么就信了。她觉着姐姐这几天有点不一样,用大人的话说,以前是扶不上墙的泥,现在说的话却是让人信服的。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姐,你今天为啥不告诉大伙春妮钻了草垛子?”
唐昭笑笑:“我虽然不喜欢春妮,可我觉着李东来更不是东西,咱们应该站在大旺村这边,对不?可惜春妮自己脑子不灵光,非要抢着跳出来,让她这么一折腾,事情也抖落得差不多了。”
三花气道:“春妮还骂你懒骂你馋呢,要不是她爸在,我肯定揍她。”
“别生气,这会儿她爸正揍她呢。”
虎子笑得嘎嘎的,笑够了又开始担心:“姐,你不去跳河了吧?”
唐昭心里叹息一声,替大花说:“我那天不是跳河,是不小心滑下去的,我是你们俩的靠山,怎么可能干傻事儿?”
俩小孩儿终于放心,唐昭揉揉虎子的脑袋瓜,“我觉得大花、三花、小虎子只能当小名儿,打算给咱仨取大名,你们俩想叫什么?”
虎子大声说:“我要叫唐耀祖!”
三花噗嗤一声笑了:“那是大队长的名。”
“我就想当大队长,长大以后还拿二狗子的孝敬。”
唐昭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抬手给虎子一个爆栗:“再想一个,不许叫唐耀祖。”
虎子趴在炕上冥思苦想,三花靠在她姐身上,小声问:“姐,你想叫啥?”
“叫我……该叫的名字——唐昭。”
“昭是啥意思?”
“就是太阳的光。”
三花啪地一拍大腿:“那就叫唐太阳得了呗,我叫唐月亮!”
虎子马上接茬:“那我叫唐星星。”
唐昭扶额:“再想,好好想。”
三花想得挺认真的:“都说我是小辣椒,那我就叫唐辣椒。”
虎子笑得直拍巴掌:“好好好!我唐大蒜!”
唐昭叹了口气,真不能指望他俩啊!
“这样吧,你们都跟我一样用日字旁。三花就叫唐暖,虎子就叫唐曜,咱们家以后把日子过得暖融融的,好不?”
“行行行,姐说啥就是啥!从今天起,我就是春丰市丰盛县大旺村唐曜!跟大队长就差一个字儿!”
哈哈哈,三人笑倒在炕上,肚子都笑疼了。
闹够了,虎子和三花很快睡熟,唐昭拿着弟弟揣回来的火柴陷入沉思。这盒火柴是大队长给的,没有画图案,正面只有“咏梅”两个大字,翻过来,背面印着“春丰火柴厂”。
她扭头望向背后,贴墙的报纸上有伟人的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