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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五章 再双修一次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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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并非无药可救。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由双修的仙侣送进去仙灵之气。双修之后仙灵同源,可以互入识海,所以识海干涸并无大碍,我入得他识海里去修炼一阵便是。
可是,我进不去。
我徒劳地将他的手握了半天,甚至吻着他,试图从他的天池将仙灵之气送入,却始终无济于事。
我终于明白,疼我爱我的无咎是真的去了,他的魂魄不再。纵然我确知韩逸便是我的无咎,但他也再非当年跟我双修之人。
哦,这又何妨?大风说的,如此无咎,便再爱他一次又何妨?
是啊,是我如此深爱的无咎,便再双修一次又何妨?
我不去多想,先从他那里取了无咎璧的玉珠布了天地六合阵,再从帝都鼎里取出和合丹,滑入冰池里,搂了他。
韩逸身上无数烧过的伤痕,红肿,焦黑,在白晳的肌肤间,触目惊心。
我忍着泪,将和合丹含在舌下,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他的唇如冰池一般,凉浸浸的,被我用舌尖挑开,唇舌相交,和合丹化为津液,缓缓地在我们舌间化开,接着便是焚身般的渴望。
唇分时,我已然辨不清他是谁。是韩逸?还是无咎?或者,是曾经的飞扬。
很久很久以前,飞扬也是如此地喂了我和合丹吧?我那时只想着要和无咎双修,一腔怨气地要飞扬自裁,甚至,直到我真正地跟飞扬在那西子湖底作了夫妻时,我也并不曾想到飞扬便是我的无咎。而此刻,我明知道韩逸便是我的无咎,他可明白?待他醒来之时,可会如我那般气愤难平地要我去自裁?
我苦笑着,指尖轻轻地抚过他身上的肌肤,他伤得真是不轻,我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他还得多受一些罪。
这便是天意吗?天意果然弄人,每次的双修居然都是如此。
我缓缓地除去身上衣衫,靠入他怀中。冰池好冷,他身上却如炎火之山般的热,如那次一般,仙灵之气从我的舌尖流入他的天池,慢慢地注满了他的识海,才从□□处流了回来。仙灵之气,渐渐流畅。
没有昔日让我战栗的剧痛,只有无奈的甜蜜和明知短暂的幸福,无法放纵,无可沉浸,我只能流着泪微笑。
便这般陪着他,不分日夜地在冰池里泡了两日,韩逸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我这才将天地六合阵撤去,把他抱到了无咎的榻上。
无咎不像我这般喜欢幻化一切物事,他的洞府里还有数份衣衫,是以冰纨染了霞光织就。我拿了件无咎的衣衫替他穿上,那衣衫就像是为他造的一般合身。
才替他穿好里衣,韩逸却醒了过来,我赶忙幻化成曾经的狸儿,一身青衫,盖了身上那些从他那里来的浅粉色的愈后伤痕。
韩逸茫然地打量着这里,再抬抬手臂看了看他自己,满面的犹豫和不可置信。
“狸兄?!”
我淡淡一笑,将外面的长衣递了给他,“恩公还是不要来昆仑虚的好。这还只是炎火之山,里头还有弱水之渊。在火海之中尚有努力之途,弱水之渊却是仙家完全无能为力的地方。”
他并不接那长衣,只静静地看我,那眼光让我的心拧作一团,却还得在面上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心神里割裂般的无力。
“你……究竟是谁?”
我努力地挤出一丝嘻笑,“我?我是那只你救了的文狸啊,莫非你还想我变回文狸让你验明正身?”
韩逸依旧用那种说不清楚含义的目光望着我,良久才移开眼神,茫然地望向窗外,“为何我会梦见你的姐姐救了我?令姐她……她可是昆仑之主?为什么她是太子重宁的娘亲,你的姐夫却是那位凤凰神君?”
我的心阵阵绞痛,为什么,是啊,为什么我跟元曦生了重宁,却要去跟大风说我要嫁给他?为什么我看着挚爱的人便在眼前,却依然要嘻嘻笑着将他推出千里之外?
我不想害了韩逸,所以,我要刻意地去改变了所有三生石里的幻像,但是,为什么他却能记得起梦里的我,难道说,一切的一切,经历了那么多额外的痛苦,最后却只能徒劳?
韩逸的眼神恢复清明,立起身来向我拱手道,“多谢狸兄相救,此处可是已入了昆仑虚?”
我点点头,再摇摇头,“我会送恩公出去。”
立在炎火之山外,韩逸对着我苦笑,“我那日大约只得数丈便可过得炎火之山,可惜遇上大雨,火树竟是在雨夜开花?你们昆仑虚可真是个好所在。”
我有些惘然地回答,“不错,昨夜那种时候,你若是立在开明门向下望,炎火之焰涛天一般地在虚空中挽出数道长霞般的光华,而瑶泉如带,重重地跌入悬圃,弱水却是永恒的平静,波澜不起,将那漫天的光华映成另一处虚空,若镜,若虚,若梦……”
哦,无咎曾说,若是度得此劫,他便要搬来昆仑与我同住,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那个夜里,我们只怕便会带着重宁一起坐在开明门外,望尽长空炽焰,再回我们在弱水之渊旁的小屋去,煮酒听雨?
怔了许久我才猛然回过神来,笑道,“对不起,韩逸,我一时之间想起了些往事。”
韩逸静静地道,“那夜大雨时,你可曾跟你那位凤凰神君一起去了开明门外望那涛天的炎焰?我可是搅了你们听着雨声观光华的雅兴?”
我心下格登一下,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方才陪笑,避而不答,“韩逸,你还是回华惟府上吧,现在太乱,有你在,重宁会安全一些。”
韩逸一字一句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将重宁接入昆仑虚?除了年节大典,元曦从不去看他,即便去,也是打个照面便走。你可知道重宁他很想你?也想你那个大风?”
我心下乱作一团,实在无力再装扮下去,拱手道,“恩公为何非要将我误认作家姐?时候不早,狸儿该告辞了,恩公再勿前去试那炎火之山,即便不下雨,最后的一圈火树也非寻常避火诀可避。狸儿告辞,恩公请保重。”
韩逸却不拦我,只望着我平静地道,“我问过华惟,这任娘娘乃是文狸之身,我也问过重宁,重宁告诉我道他娘亲有许多兄长,却不曾有过幼弟,昆仑现下甚至没有第二只文狸。”
我闻言大骇,但总得死命硬撑到底,“哦,重宁一个小孩儿的话如何信得,敢不认我这个舅舅,下回我见了他,看我不打他的屁股!不多说了,恩公切勿再试图进昆仑。狸儿真的走了。”
咫尺天涯,我直接便逃入了屋中,兀自心慌不已。
我的确蠢笨,我的区区心计,怎么可能骗得了无咎?唉,骗不了也就只能赖下去吧?能拖得多久便是多久。
只是,我呆呆地对着那面映不出人影的大镜发怔,天意之所以弄人,便是因为人无法逆转天意,我一路违抗天意至今,除了害韩逸多受了些烈火焚身之苦之外,与原先的天意有何不同?这一世,我们依旧是仙侣,我们甚至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我傻傻地想,如果,一开始我便不去抗拒,纵然天意会同样地走到最后的一天,我们却多了许多的甜蜜日子。我强要逆天,其实不过是自寻其辱。
哦,我心中一动,无咎的确很早以前便教过我强极则辱之义。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其实全在天算当中。
我这般算计,便是强极则辱。
于是,最终的一切便真如我在海鹄靖中离世时所说,这世间的事,确然是,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那么,既知如此,我可还要继续逆天逆下去?
数十日后,从师父处传来消息,韩逸当晚的确回去了,看了重宁的功课,指点了一番修行才再度离去。其后的日子里,听师父道,他似乎在跟那凤林君来往,不知是为了何事。只有一次,韩逸再回去住了几日,刻意地教了重宁许多用于防御的仙诀,还给了他数件仙器,看上去像是他从凡间带上来的东西,不是仙界之物。
但不管怎样都好,只要知道他不曾再来炎火之山,我也就放心了许多,只是心下仍然有些惆然。无咎来寻我,我不让他进昆仑,他不来寻我,我却心里难过。唉,这女子之心啊,真是既无聊又无稽。
渐渐地,我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静待着那味帝休花成熟之日。青狂每日静坐,在识海里陪着他的翊玄霄,大风奇奇怪怪地服常树下忙着些不知什么的事情,云白甚至又开始如以前一般地去师父那里。
一切似乎重又平静下来,连玄镜关也重新有了守将,人间界的魔影便少了许多。而元曦自继位以来,一直相当低调,素服至今,不曾有过继位大典,不曾选仙后,不曾立太子,甚至,都不曾四海出巡。然而,下四界却竟然像他做人间界的帝王那般,六合晏宁了。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元曦此人。他算是个有相当智慧的帝王了吧?大度,沉稳,胸有天下。该心狠手辣时,绝不手软,但能放人一条生路时,他却也从不决绝。
我明白元曦是个好仙君,但我却永远不能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事情。我明白,他当初之所以如此对我,只是为了能得到太子之位,否则,那时谁都知道,翊玄霄要立我师父为太子是迟早之事。
可是,我明白却永远不能接受不能原谅。就如同韩逸说重宁想我,我也想他,我却依然无法去面对重宁,每当看到他,便如同再去面对一次那段如梦魇般的过去。
终有一日,大风过来找我,说是帝休花转为玄黄之时便是此夜,因那帝休花需即刻放入帝都鼎方可保住其神用,我必得亲去仙君宫内。只是,仙宫与昆仑宫仿似,很多地方只能行走,不能驾云,更不用说咫尺天涯,大风实在不放心,非要跟我同往。
我其实入过一回仙君宫邸。那还是几百年前,仙君翊玄霄的某次寿诞时,师父带了我们一众师兄弟前去拜寿,这才走过一回。那无数的柱子、回廊、一进一进无穷尽的院落、云霞掩映的飞檐画栋……简直如在梦中一般,现在想来都依旧教我头晕。
曾听得师父说,我那些师兄弟们已大多得了仙职,有跟着天王的,有执掌一方仙山仙岛的,甚至,大师兄还进了仙宫做执金吾。
今夜夜探仙宫,不知会否被元曦撞个正着?还是,会被我那个做了执金吾的大师兄当成刺客捕获?
这些也都罢了,我随着大风向九重天飞去,心下却越来越忐忑不安。
今夜实在太是奇怪。往日这九重天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为何此刻却见不到一名仙兵仙将?
鱼妇丹的炼法虽然只有昆仑知晓,但颛顼却是仙君,他死后借鱼妇丹复活之事仙界尽知。元曦向来算无遗策,会不会他们早知道我们需要候得这帝休花色转玄黄后来取花炼丹,而翊玄霄一旦醒来之后他们的阴谋便败露无异。因此,今夜的九重天仙宫内,是不是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们飞蛾扑火,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