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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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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带给尹碧溪一辈子噩梦的镭射漆面跑车，就那样被逼撞在了墙上，整个车头都像个被卡车轧过的易拉罐。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工作人员，迅速带着工具锯开车门，把宋研拖了出来。他的脸已经被头上伤口的血模糊了五官，右腿明显骨折，从小腿处折出了一个恐怖的角度。身上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尹寒峤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直接开车进了楼下的停车场。他刚从车上下来，等在那里的王飞就已经像一只发狂的狒狒冲了过来，看眼神几乎是要把尹寒峤活活撕碎：“你他妈——”
可比他更快的，还有另一个人。
尹碧溪才被曲星辰扶起来，从看见屏幕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了耳鸣。到宋研撞到墙上的时候，他耳中的蜂鸣声已经刺耳到掩盖了一切。
尹碧溪完全没有听见曲星辰的问话，也根本没有看见那辆黑色跑车以外的东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逼着他甩开了曲星辰的手，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在尹寒峤下车的刹那，就已经冲了过去，直接揪起了他的衣领：“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
“那你呢？”尹寒峤任他抓着衣服，没有任何动作，从上往下看他，“那个女孩，就喜欢到了那种地步？”
尹碧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找的借口。那个学姐……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他卡了一下壳，才莫名其妙地说道：“这和学姐有什么关系？”
尹寒峤静静地看着他：“你一贯胆小，也不喜欢惹事，第一次放狠话，要教训什么人。能让你鼓起这份勇气的人，就那么重要？”
“这、”尹碧溪实在困惑，甚至茫然到了连之前的愤怒与恐惧都停滞了一瞬，“这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的重点是你好吗？！”
“你有没有想过会受伤？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爸妈该怎么办？！”
尹寒峤抿了一下唇。他似乎克制了一下，但显然不太成功，很快他就冷笑了一声：“帮未来的弟媳教训一下坏人，也算不了什么吧？”
尹碧溪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死活揪着这个话题，他烦躁得几乎忘了怎么呼吸，咬着牙关说道：“弟媳弟媳，我看更重视人家女孩子的是你吧？！怎么？你嫉妒了？”
尹寒峤明显地僵了一下。
不过情绪激动的尹碧溪完全没有发现，他只是郁闷到想砸东西地发泄着怒火：“你也喜欢学姐？知道我有意思，就在这里乱发脾气？”
“说到底，我的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不需要你管，我不想要你管！”
“是！”尹碧溪高声讥笑了一声，“你是尹家的公子，是外公家唯一的宝贝，是爷爷奶奶那边最看好的下一代，你从小什么都有，什么都唾手可得。”
“所以你永远不会体谅别人，永远不会理解别人的处境！你每次说你会改变都是假的！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永远不会改变！”
“你以为我在担心你吗？别把我想得那么多管闲事！”尹碧溪口不择言地说道，“我也不在乎你了。”
“你到底能不能明白？！从你自己把我赶出去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关心你了！”
说完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伤人的话。他始终小心翼翼，宁愿自己忍着伤心，也害怕别人受到伤害。但今天……在尹寒峤面前，他却……
尹寒峤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道：“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语气里是几乎察觉不出来的颤抖。
尹碧溪用指甲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狠下心说道：“如果你因为我出头，还出了什么事，本来就是狸猫换太子里的那只狸猫的我，在尹家更没有立足的余地。”
“只是因为这样。仅此而已。”
有一个瞬间，尹碧溪几乎要以为尹寒峤会在长时间的嘴唇颤栗后，流下眼泪。但很快，尹寒峤只是抿紧了唇，微微发红的眼眶，比起伤心，看起来更像是怒火。
在他张嘴的那个时刻，尹碧溪都已经做好了听伤人讽刺的准备。“为什么想教训他们？”
“啊？”
出乎意料的，尹寒峤的语气比尹碧溪想象的冷静许多，甚至听起来，有些强行佯装镇定的感觉。
但尹碧溪不想深究，只侧开了脸，很轻地自嘲了一声：“……只是害怕。”他等着尹寒峤的嘲笑。
“嗯？”
尹碧溪咧开一个没有感情的嘲笑：“我也是那个人嘴里不识抬举、拒绝了他示好的人，我害怕被报复，害怕被车撞，不行吗？”
尹寒峤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可以。”他很平静地说了句。
随后他直接把尹碧溪往后一推，推进了正朝他们走过来的曲星辰怀里，然后头一转，径直走向了刚刚被人控制在原地的王飞那里。
“我艹你马！谁他妈给弟弟出头，是你小情儿还差——”王飞的脏话还没说完，尹寒峤的拳头已经重重地挥了上去。
一拳，一拳，又一拳。原本还在大声叫嚣的王飞，不到几秒钟，就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很难发出声音了。
尹寒峤是正儿八经受过严苛军事训练的人，虽然没有正式入伍，但常年跟着外公那些朋友“切磋”，一拳就重到吓人。
特别是现在面无表情地揪着王飞衣领，明显往死里打的狠戾劲儿，哪怕是尹碧溪觉得王飞活该，也实在怕了会闹出大事。
他挣开曲星辰的手，再次冲了上去，拼了命地阻拦：“别打了！会死的！他会死的！”
尹寒峤这才收了手。
王飞爱穿戴各种金属链的非主流衣服。尹寒峤打他的时候，自己的手上也被拉开了好几道狰狞的血口。
尹碧溪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要去拉他的手。
尹寒峤却借着再度拉起王飞衣领的动作，避开了他的手。“你是王宁简的侄子？”他的语气冷得像是能掉下冰渣。
王飞已经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一颗，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事还没完。”尹寒峤用手背甩了甩他的脸，冷漠而傲慢地说道。
随后他站了起来，看着尹碧溪。
尹碧溪则看着他的手：“你去——”
“他们不会再骚扰你了。”尹寒峤打断他，“我会保证。”
尹碧溪一愣。
“不必再害怕。”
尹碧溪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会再管你了。”尹寒峤静静地看着他。
就是在上一次尹碧溪发脾气冷战的时候，尹寒峤的和好里，也完全没说这句话，反而一副满有把握的自信模样，说着“还会管你”。
尹碧溪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但还是咬了咬牙：“……我不信。你从来不是会轻易改变的人。”
“我会开始尝试。”尹寒峤说道。
“……”现在，尹碧溪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他的眼神移到尹寒峤的手背，匆忙地转换话题，“你快去医务室吧。他们这里应该有ba——”
“保护你是我的事。”尹寒峤说着，他安静地看了尹碧溪一会儿，然后，第一次仿佛示弱般的，在尹碧溪面前垂下了眼睛。
“恨我，”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是你的事。”
说完，他从尹碧溪身边擦肩而过。
尹碧溪回头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追上去。
尽管如此，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心绪不宁。
不管是那边送去山庄哪个地方做手术的宋研，还是引起不少先前看赛车的那些二代惊呼的王飞，亦或是吵吵闹闹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八卦精，这一切都像是梦里的闹剧，没有头、没有尾，却能让梦里的人，由衷地沉浸进去。
“担心寒峤？”曲星辰一直陪着他，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还是担心那两个人？”
尹碧溪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但强迫着自己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为什么要担心那些家伙？他们是、”尹碧溪顿了一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很坏的人。”
“看着也是。”曲星辰煞有介事地附和道。
他的语气让尹碧溪勉强勾起一分笑容：“你又不认识他们。”
“我多少也学了点儿心理。总得对得起毕业证。”曲星辰带着笑意说道。
尹碧溪扯了扯嘴角：“那你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有些人的叛逆期只存在于初中二年级，有些人则能持续一辈子，直到吃到被毒打的教训为止。”曲星辰明显看出了他等着听“专业理论”的意思，故意用不正经的语气说道。
尹碧溪没什么力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也没说错。”尹碧溪看着脚尖，“是能带给别人噩梦，却没有悔恨的人。”
曲星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害怕被伤害没有什么可耻。”
“我们赞许英雄，是因为他们能超越人类的本能。但更多的人，你、我只是普通人。”
“你是普通的好人，他们是普通的恶人。遵循规则的人，害怕被不守规矩的人扰乱生活，即使是在棋局里，也是这么一回事。难道我们需要为‘我们是一个人类’而羞耻吗？”曲星辰离得极近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极认真地说。
尹碧溪怔怔地看着他：“可是，我……”
“不要用超越人类的标准要求自己。”曲星辰说道。
他说的意思，其实和易景山劝他的差不多。但从小时候尹碧溪就察觉到了……曲星辰非常善于说服人。
即使是有顾虑、有隐瞒，在他面前……似乎也可以说出所有的秘密，不管是不能被知道的，还是完全黑暗的。
“我……”尹碧溪踌躇了一下，还是用梦来代替了“上辈子”。
“梦见被他们撞过。”
“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当时具体的情景了。”尹碧溪往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所以我永远地失去了芭蕾，在每个阴天、雨天、雪天，都痛到无法入眠。吃止痛药就像吃糖豆。可甚至连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
尹碧溪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有的，只是害怕而已。”
曲星辰静静地听完，却反而笑了起来。
尹碧溪愣了一下，生出了几分羞耻和不满：明明他是第一次对人说这件事……原来曲星辰也和其他人一样，只会对他的“梦”嗤之以……
“难怪我开得快一点儿，你的表情会那么难看。”
尹碧溪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他自己都没有自觉。
“到郊区的那段。我之后放慢了速度。”曲星辰说道。
“……”尹碧溪的睫毛颤了颤，说不清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过，因为这件事，而开始害怕所有的快车，也会带来一定困扰吧。”
说的正是。尹碧溪无法反驳地点了点头。
曲星辰歪了一下头，笑容里带着几分俏皮：“知不知道想解决你的这份恐惧，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尹碧溪摇头。
“要不要试一试？”
那所世界闻名的学校里的临床心理硕士对你说“要不要试试治疗方法”……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同意。
尹碧溪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什么时候？我可以请假——”
“就现在。”
“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