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万人迷》金禾烟栗

43、43

　　庄骊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尹碧溪的第一次见面会弄得这样狼狈。

　　之前Venus分析，尹碧溪总是报警说他是杀人狂，可能只是因为性格敏感，感到了冒犯。现在看来，这个时代的Venus还远不足他那个时代的版本成熟，对人类的感情只能做最浅显的分析，关于尹碧溪的猜测完全不搭边。

　　然而，庄骊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比Venus的经验还少呢，更比不上AI分析了那么多人类爱情故事。

　　他甚至有点儿生气。

　　说到底，他对尹碧溪也只不过一面之缘。可没想到，这小孩似乎有什么针对他的臆想症。杀人？他连只鸡都没杀过，又何至于说句话，就能把人吓成这个模样。

　　如果说，陌生人之间的好感值用数据衡量，是初始的0。那么，他对尹碧溪的初始好感，或许就算作40。但这并不足以撼动他的理智，让他在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就容忍尹碧溪如此夸张的失礼。

　　纵使一见钟情真的存在，也不过……是因为这副皮相。

　　说起皮相。庄骊忍不住多看了尹碧溪几眼。

　　今天的尹碧溪一改上次试镜时的暴..露，而是恭谨地穿着西服，从头包裹到脚，看得出来精心打扮过。看时间，还提前了二十分钟到餐厅。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对今天的见面很重视，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彻底失了态。

　　庄骊沉默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尽管尹碧溪此时跌坐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哭得脸都湿了，可还是……

　　年纪还那么小呢。

　　庄骊在心里叹了一声，生出了几分耐心，更紧地捂住了尹碧溪的耳朵，继续用声音在显示屏上“写下”文字：
　　[深呼吸。慢慢的。对，先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多做几次。
　　好了，现在能喘过气了吗？
　　像这样，不看到我的脸、不听见我的声音，会让你好受些吗？]

　　尹碧溪僵了一下，尽管还是在轻轻地发着抖，但还是掐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了一点，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样只通过虚拟屏文字交流的模式，的确没有直接看脸那么恐怖了。

　　因为刚才哭得太过厉害，现在就算消停下来，还是有些不可自控的小声啜泣。尹碧溪用力咬着下唇，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

　　尹碧溪连撒谎的思想都被吓懵了，整个人都成了即问即答的傻子，只踌躇了一下，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听谁说过关于我的传言？]

　　尹碧溪还是很小幅度地摇头。

　　庄骊沉默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直接问道：
　　[在幻觉里见过我？]

　　尹碧溪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才犹豫地摇了一下头，摇到一半就有些犹豫地停下。

　　[见过心理医生吗？]

　　尹碧溪咬了咬下唇，又不敢不回答，很小声地咕哝：“……见过……没病。”

　　他听不见庄骊的声音，自然也听不见自己的。因而说话也没了音准，听起来有些咬字不清的怪腔，可怜得几乎让人生起怜爱。

　　[那就是，在梦里见到的？]

　　尹碧溪这次没有摇头。

　　想要解释上辈子的经历，恐怕“梦”就是最贴切的形容了。

　　[在你的梦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尹碧溪依然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但在安静的、看不见庄骊脸的氛围里，他渐渐地平静了一点，急促的、哽咽的喘息，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捂住耳朵的收信、背后传来的温度，让他的颤抖也渐渐地停止了下去。想来有些好笑——一个反.社会的变.态，却拥有这样温暖的温度。

　　他带着点儿自暴自弃的意思，哑着声音说道：“杀人魔……疯子……反.社会……”能被列入世界变态杀人犯前列，养活无数猎奇悬案讲解up主的那种。

　　庄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这个梦，纠缠了你很久？]

　　尹碧溪用无声的回答告诉了他。

　　[我原本的打算，是邀请你当一款游戏的代言人。不过现在看来，基于你对我天然的恶感，这份邀请已经没有必要了。]

　　尹碧溪被捂着耳朵，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感到他说话时的呼吸，轻柔地扫在他的后脑勺上，让他有些条件反射地想缩脖子。

　　面前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出来，在某些地方，还会用停顿来展现主人的犹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需要通过这样形式交流，尹碧溪恍惚之间，竟觉得……这个庄骊，和上辈子那个高傲自大、冷漠无情、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更不在乎他人痛苦的庄骊，有些不一样。

　　不，怎么可能不一样。

　　变态也有年轻的时候。要是现在上当受骗了，就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么多电影都拍过的：绝不能轻信一个疯子的彬彬有礼。

　　彬彬有礼的疯子还在继续：
　　[但我认为，定义一个人，最基本的要求，是加深了解。
　　你我从未见面，你对我毫无了解，我也同样对你了解不深。
　　我希望建立起一个更完善的方式，来加深我们相互之间的认识。]

　　“为什么……”尹碧溪用近乎气音的声音说道，“没必要了解，我们……以后也不会有很多交集。”

　　[那当然是因为……]

　　面前的屏幕停留在这里，不再往后。许久的沉默之后，尹碧溪不由屏住了呼吸，重新变得恐惧起来。

　　因为……因为庄骊要帮李夏叶出头？因为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庄骊？还是只是单纯的兴起杀人？说了这么久，结果还是要杀了他吗？！尹碧溪绝望地再度闭紧了眼睛。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左手手腕被轻轻握住。一只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大手伸了过来，在他的手腕上系了一条手链。

　　手链由一连串不规则的粉钻连成，色泽纯净剔透的浅粉色宝石，簇拥着最中央一块指节大小的……陨石。

　　黑色碎钻般的陨石外壳里，露出一小片蓝与紫的宝石截面，令人联想起浩瀚的宇宙。

　　分明是柔软的、女性化的颜色，却因为粗犷的形状，增添了几分随性与不羁。它既不似尹寒峤爱戴的简洁线条风戒指那样，过度内敛，也不像曲星辰做的玻璃杯那样，过度精巧。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沉稳的放纵、成熟的洒脱。

　　尹碧溪看着自己手上多出的手链，连鼻涕都忘了吸回去，傻乎乎地挂在鼻子边上，直到捂住他耳朵的手，又擦过他的脸庞，缓缓往前，用手帕帮他擦了擦鼻子。

　　！！

　　尹碧溪一时惊慌失措，肩膀一颤，就挣扎地要往前逃开。

　　一是，这上辈子的情敌、本质意义的疯子，像对待幼儿园小朋友的方式来对他……这简直能让人羞惭到地心去。

　　二就是……他果然还是害怕。手帕……擦那些男孩血迹的手帕。任何能让他联想到那些惨案的细节，都能让他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像摇摇欲坠的水晶多米诺，一碰就迅速崩塌。

　　“别怕。”

　　他被从后面强行揽住了。

　　尹碧溪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嘴里也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呜呜乱叫。

　　一只手往上遮住了他的口鼻，一只手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胸腹间。

　　“别哭。”庄骊轻声说。

　　尹碧溪哭得更汹涌了。

　　“唉……”庄骊无奈地叹了一声，重新捂住了他的耳朵。

　　[我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尹碧溪哪里还敢拒绝，拼命地、胡乱地点起了头，哭得几近窒息。

　　[我需要。]在说出来以前，庄骊已经摸过了他的右手食指。随着一点轻微的刺痛，一滴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还未来得及蔓延，就已经被庄骊手上的戒指吸纳而去。

　　[我只需要你的一滴血。]屏幕轻描淡写地写出了这样古怪的要求。

　　[还有，在收到我快递的时候，一定要试着使用一次。]

　　[你能答应我吗？]

　　尹碧溪甚至没有完全听清楚，就已经猛地点起了头。

　　在这之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无奈的低笑。紧接着，就像过来时的悄无声息，庄骊离去时也不露痕迹。

　　尹碧溪僵坐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另外的动静，他这才敢僵着脖子转过去：庄骊已经消失了。

　　无人的空中餐厅里，云海慢悠悠地在他脚下往前。头顶的星河倒悬，缩小了无数倍的蓝鲸，此时不过一人大小。它悄悄地游来了尹碧溪身边，立体化的脑袋轻拱了拱他的手心。

　　尽管没有摸到实物的触感，但依然令人有身临其境的错觉。

　　尹碧溪像刚刚从大逃杀的片场里来了一遭，浑身虚脱、全身冷汗地往地上一倒，把手背覆盖在眼睛上。

　　简直就像一场惊悚……又奇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