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万人迷》金禾烟栗

31、31

　　“你还喜欢着小时候喜欢的句子，总想要相信，人与人总会发生温暖的交汇。”就像这五年的分别从未有过一般，曲星辰没有丝毫生疏感地点评起来。

　　尹碧溪完全没料到会再遇到他。

　　上辈子曲星辰和尹寒峤一样，主要待在国外发展。不过曲星辰刚回国的那一年，邀请过他加入自己编剧的电影。但那时尹碧溪刚结束痛苦的复健，满心都是愤怒与抑郁，只匆匆见了一面，话都没听他说完就直接走人，之后也一直拒绝和他再见面。

　　经历过上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他其实已经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怨恨或是伤心。或者说，现在的曲星辰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熟人罢了……

　　——理应是这样的。

　　“我没想那么多。”尹碧溪冷淡道，“完成作业而已。”

　　他高估了自己。他可以自己开解，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所以也能轻易地以为自己释怀了。但在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曾经过于澎湃的记忆，却猛地挤了进来，让他再次陷入“为什么不和我联系”的怨怼里。

　　……他们明明一起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情。

　　那件悲剧发生的时候，只有尹碧溪陪在他的身边。可对于曲星辰来说，他连朋友也算不上吗？

　　尹碧溪垂下了眼，意识到尽管他已经不再对曲星辰那样依赖，可依然还是心有不甘。

　　“是吗？即使那样，也很好。看到你仍喜欢读书，我很高兴。”曲星辰没有被冷淡对待的不满，仿佛含着星河的眼睛微弯，声音很轻，却很温和，像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写下诗句。

　　这不用说。尹碧溪想。曲星辰的祖父就是知名作家曲浦和，父辈那边往上数，祖先还是某个朝代的状元郎，祖母那边也非常富有，家世显赫。也因此曲星辰的家教很好，仪态堪称完美。

　　但就算这样……尹碧溪平淡道：“很久没看书了。只是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他顿了顿，“你为什么在这里？”

　　曲星辰的手轻搭在尹碧溪面前的书壳上，眉眼微敛，缓缓道：“这里是我和朋友一时兴起开的。没想到会遇见你。”

　　“……”

　　虽然完全没料想到，但结合曲星辰是店主的信息回想一下，店里的装潢也好、灯光的安排也好、墙上便签的字迹也好……现在看来，都在情理之中。

　　尹碧溪拎着书包站起来，从他身边的过道里走过去，低声道：“我也没想到。我该回学校了。”

　　曲星辰在座位里没有动，却伸手牵住了他，只用拇指、食指和中指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力道很小，却因为微凉的体温刺得尹碧溪一愣……太熟悉了。这个人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

　　他转头望过去——曲星辰的视线落在前方，眼睫似鸦羽半垂，不笑的时候，刀削斧斫般的侧脸，却意外地显出了几分……侵略性。

　　尹碧溪不由一呆。

　　“抱歉。”曲星辰却突然自己松开了手，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仿佛之前的模样只是错觉，“明天见。”

　　“……”什么啊。尹碧溪不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说得那么笃定……他明天才不会过来了。反正再过两天图书证就补办好了，以后就去图书馆了。尹碧溪想。

　　“白远音——”尹碧溪带着满腔的郁卒回到宿舍的时候，刚喊了一声，就见后者突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直到宿舍要熄灯的时候才回来，也始终不搭理尹碧溪。

　　叶笑像是早有预料，盘腿坐在床上冲尹碧溪一耸肩，用口型说了句“不识抬举”。

　　“……”尹碧溪愈发烦闷起来。他埋头缩进被子里，抿着枕套磨了磨牙。

　　都是这样。总是这样。他认识的人，不管曾经的关系有多么亲密，都能一夜之间大变样，让他连挽回的机会也没有。他永远都在被动地接受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来。

　　凭什么？尹碧溪裹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巨大的球，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又不是充电宝，谁来都要乖乖给吃。

　　第二天早上，即使他起得很早，对面的床上也早早没有了人影。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另两个室友，尹碧溪沉沉地想：看来白远音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他冷战了。

　　洗漱的时候，手机又按时响了一声，是尹寒峤发来的短信：
　　“过来吃早饭。”

　　简直像是抓准了尹碧溪的行程，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哪一天回宿舍睡觉。

　　尹碧溪没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用冷水冲了把脸，没精打采地回复：
　　“知道了。”

　　谁让两人已经约好了不再冷战了呢。但不管怎么样，单独和尹寒峤相处也太让人心累了。他刚到教职工宿舍楼下，就灵光一现，忙翻出上次存的李夏叶电话，发短信道：
　　“哥在他宿舍做了早饭，你过来吗？”

　　过了足足十分钟，李夏叶才发来充满起床气的回复：
　　“你俩有病吧？！周六还七点起床？！！！！！！”

　　自从上次认定了尹碧溪是个“前任来打现任的绿茶款宫斗达人”后，李夏叶似乎对他越来越直白了。上辈子总是对他温柔体贴的李夏叶，早已成为过去式。这种毫不掩饰本我的相处……更像是上辈子李夏叶在那些“姐妹”面前的表现。

　　尹碧溪：“……”

　　算了，随便李夏叶把他当“姐妹”还是“舔狗”吧。从昨晚以来，他不知道多少次地叹了口气，踏上了宿舍楼梯。

　　这栋教职工宿舍，是学校近年新建的宿舍楼。不仅用洁白的墙面、无锈的楼梯扶手、还贴着保护膜的防盗门等等，全方位展示了它的崭新程度；还在外观和房间的大小上，毫不吝啬地体现了富贵的气息，因而被许多学生戏称为“皇后楼”。

　　而住进“皇后楼”的尹寒峤，也从来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尹碧溪刚走进那一层采光最好的房间，就惊讶地张大了嘴：
　　两室一厅加卫浴、小厨房，一个宽敞明亮阳台的配置，放在尹家面前不算什么，但作为学校宿舍来说，已经是顶级的豪华了。

　　更别说内里自己置换的家具和小摆件……虽然是典型的尹寒峤式性冷淡风格，但在价格上都是最昂贵的那一档。

　　尹碧溪进去的时候，尹寒峤正在榨橙汁——那个复杂得像个科幻电影产物的榨汁机，看起来和家里昂贵到令人咋舌的那个是同款。连那几颗仿佛从广告画报里走出来的“完美”橙子，也像是家里的同款。

　　“你、”他有点儿酸溜溜地说，“你刚进来教课，就住得这么好，是不是不太合适……”

　　尹寒峤把一杯橙汁摆在餐桌上，头也不抬：“问候呢？”

　　尹碧溪的心里窜出一朵火苗，觉得自己简直是上个世纪被主人呼来喝去的农奴，用极不情愿的语气含糊道：“……早上好。”

　　“早上好。”尹寒峤在两人面前摆了餐盘，拉开椅子坐下来后，才淡淡地回复他之前的问题，“这栋楼，我捐的。”

　　尹寒峤同时拥有尹海福、外公外婆和几个舅舅给的股份，比尹碧溪强得多，每年的分红多到令人发指，还有专人帮他理财……捐一栋楼还真不算什么。

　　“……”尹碧溪无话可说，只能闭嘴吃饭。

　　尹寒峤面前是培根煎蛋的三明治、两根烤肠，一碟单独的毛豆炸鱼饼。而尹碧溪的早餐只有几枚落魄的小番茄和一小瓣红柚。

　　肉的香气永远能勾动人最多的馋虫。尹碧溪习惯性地轻咬了咬叉子，见尹寒峤吃得头也不抬的样子，忍了好一会儿，才胡乱找了个话题：“你大清早就喝酒？”

　　尹寒峤在他说的时候，又对着那罐刚从冰箱里的冰啤酒灌了一口。“啤酒算酒？”尹寒峤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嘲笑。

　　“……”尹碧溪憋气。

　　“对了，”尹寒峤又带着嘲讽说道，“你还没有喝过酒吧？”

　　“……喝过。但不喜欢。”尹碧溪不是很乐意和尹寒峤聊这个——他对苦味很敏感，所以很多东西都不爱吃，也导致了他总被尹寒峤嫌弃。

　　“嗯。”尹寒峤淡淡地应了一声，用餐刀把烤肠割下一小块。“我记得你不吃大蒜、包菜和花菜。连咖啡或绿茶也不喝。”

　　“那是我小时候……”尹碧溪没有底气地小声辩解。

　　“现在就喜欢了？”

　　“……”

　　“诶——”见尹寒峤起身似乎去取那些东西来现场试验的模样，尹碧溪挫败地应了，“好吧好吧，我是不吃。那又怎么样？我不是挑食……”他烦躁地嘀咕，“我只是不喜欢吃苦的东西。”

　　“那就对了。”尹寒峤还是起了身，却只是在电磁炉前鼓捣了一下，拿出另一盘食物摆在尹碧溪的面前：一个粉橙色的溏心蛋，软软地卧在两根脆嫩的芦笋之上。

　　都是他喜欢的。尹碧溪憋住的火气不由得弱了一些。“你刚刚说，什么‘对了’？”他低声问道。

　　“你大概存在某个TAS2R基因的罕见变异，对苦味也好、味道浓烈的食物也好，都比一般人敏感许多。”

　　尹碧溪直接听愣了，有些发傻地问道：“是吗……那这个什么、SR变异，严重吗？需不需要治疗？”

　　尹寒峤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时常显得凌厉的凤眼里，似乎带上了几分好笑：“我的意思是，你的挑食是基因一早写下的结果，无法改变，也不用改变。”

　　在尹碧溪呆愣的表情里，他微挑起眉，煞有介事地探询道：“艺术生不需要学生物吗？”

　　又来了！从他初中开始，就喜欢嘲笑他理科水平的“烦人学霸”句式！

　　“学的！”尹碧溪有些急地说道，“我们有学的！虽然我学得不大好……”尹碧溪声音微弱了下去，“但、但我们艺术界也出过达·芬奇这样的全才呢。”

　　尹寒峤轻嗤了一声：“集体荣誉感还挺强。”

　　尹碧溪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气得很，又没有底气反驳，只好埋头用力叉了一颗小番茄。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不高兴地嘟哝道。

　　“是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不确定，“你以前说过，我挑食只是因为过得太好，太娇气了吗？”

　　尹寒峤没有说话，手中的叉子也停下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你不娇气。”

　　尹寒峤把他从身边推出去的那一年，尹碧溪做过不少试图“挽回哥哥”的傻事。

　　尹寒峤总说他娇气，他就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容易吃多，但学舞蹈的人哪能胡吃海喝？所以他又偷偷去催吐。时间长了，不仅人消瘦得厉害、得了饮食紊乱，还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

　　那时候兰以琴说，尹寒峤趁他睡着的时候，会来偷偷探望他。尹碧溪便强迫自己熬夜，把自己的小臂内侧都掐青了，非要从傍晚等到第二天日出。可仍然没有等来尹寒峤。

　　他已经不想在纠结尹寒峤那些年的伤害，但也不想因为这份迟来很多年、拐弯抹角的“道歉”而感动。

　　和那时候早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认识了许多的朋友，有了更多在乎的事情，再也不需要死命扒着哥哥和曲星辰不放了。

　　“不。就是你以前说的那样，”尹碧溪轻声说，“我一直都太娇气了。”

　　尹寒峤动作一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