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209、盛京篇209-漠北大营

　　卢俊保告诉陆星，漠北的自然环境比起中原地区要恶劣，“风调雨顺的时节倒也罢了，但那里冬季苦寒，春季时有大风，有时候夏季还会有冰雹。旁人说起来，什么蓝天白云，四季牧歌，草长鹰飞，绿草如茵。苦的时候是真苦。”

　　因是边境城市，且自然环境差，漠北三州的驻军，粮饷比起天晟境内中原、江南地方的守城军，略高一点点，当然，粮饷最高的还是驻守天晟与北莽之间边境一线的守军。

　　粮饷略高，而自然环境又那么差，当地生活又远不如中原州县那样热闹和便利，枯燥无味，着实难熬。因此，漠北三州的守军，偶尔会有领到饷银之后悄悄逃走的情况。

　　“不抓么？”陆星不由问道。

　　“抓？”卢俊保笑了，“中原、江南那么大片的地方，人海茫茫，往哪儿抓去，为了抓一个小卒，耗费的成本可太高了。再者，漠北的环境确实也有其艰苦之处。再说了，逃走的只是极少数，不影响大局，想着他们也出过力、吃过苦，便放过了。”

　　陆星此时心中已有所动。吃苦，他可以，环境艰苦，他觉得他也能克服，而且漠北那里和游牧部落平和相处，又无战事，这不是很好吗？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漠北偏僻，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陆星正想着，卢俊保又告诉他道，“漠北三州，其中彦州最大，廓州最小。廓州城往北，有座石山，当地人叫做‘小青山’，附近有条河，叫‘玉带河’，就在这小青山下，玉带河畔，有处驻军的营地，当地人就叫它做‘漠北大营’。”

　　陆星一听，这不正是之前卢俊保口中提到过的那个地方么。

　　卢俊保笑笑，说道，“说是大营啊，其实一点儿也不大，就是驻着约一千名守军。此处的守军是机动的，当漠北三州发生意外情况，需要调动人马支援时，便从这里派过去。”

　　“再就是……”卢俊保说道，“我不是说了么，漠北三州的守军，偶尔会有零星逃走的情况，漠北大营这里会临时招募进军士来，以做补充。”

　　陆星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他觉得卢俊保简直是在向他明示。

　　卢俊保这时笑了，对陆星说道，“喏，粮饷略高，又没有什么大的花费，可以攒下钱；此地平和，就算与游牧部落有点摩擦，都不是什么大事；还有一点……”

　　“什么？”陆星盯着卢俊保问道。

　　卢俊保告诉陆星，“你知道了一定高兴。”

　　陆星抓着卢俊保的手腕，“快说，快说。”

　　卢俊保说道，“漠北的这三州，内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里的守军若是能好好地服满五年兵役，时间界满，可以申请退役归乡，而且还能得到上司的一纸举荐，荐往比如陇右道、河西道等地小一点的县、乡去做守城军。”

　　陆星一听，开心极了，这简直是太对他的心思了，他几乎要跳起来，“我……！”

　　卢俊保笑着按住陆星，说道，“你可愿意？别怪我没有事前提醒你，漠北乃是边地，自有其艰苦之处，而且那所谓的州，其实就是个小县城，远远谈不上繁华，有许多不便之处，跟你呆过的县城可不一样，当地与游牧部落的通商，也只不过是一些小的生意往来。还有，当了守军，入了营，每日操练，也很辛苦。”

　　陆星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卢俊保这时又道，“五年，说短可也真的不短。总之，你要想好。还有，你的相伴该如何，他是能跟你同去，不过在廓州那样的地方，未必找得到一份工，那里耕地也不多，或者可以帮着当地部落放马牧羊。”

　　陆星心里此时已经有了他的全新的计划。

　　心里激动了一阵，陆星又冷静下来，他看着卢俊保道，“我能去吗？去了，能入营吗？”

　　卢俊保笑了，“自然能。我能告诉你这些，就是想给你指一条明路。那廓州刺史姓李，名淮平，是个忠勇之人，他……”略为犹豫了一下，卢俊保压低了声音道，“他是太子的门下。”

　　陆星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就想到：朝廷。

　　盯着卢俊保，陆星小声问道，“你呢？你也是吗？”

　　卢俊保笑而不语，陆星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嘿。”

　　卢俊保没有告诉陆星他站哪一党，是因为以他现在对陆星的了解，他觉得陆星只是想凭借能力谋一条出路，这个人并没有投于哪处门下的意思，不然他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卢俊保觉得，指给陆星一个去处就行，至于以后，那就看陆星自己的缘分。

　　这时，卢俊保内心不由闪过一个念头：他……和他，没准还真能成为朋友。

　　“你是要让我去找他吗？”陆星问道。

　　卢俊保摇摇头，“哪里，不必。刺史要处理一州的事务，他哪儿管这个。我是要告诉你，你往漠北廓州去，找到小青山下的大营，那里自有司务会问你为何而来，到时候你就告诉他们，你来找一位姓杨的校尉，此人姓杨，单名一个壹字。嘿，这姓名真是简单好记。”

　　杨壹。陆星默默地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这时，卢俊保从他腰间所系的荷包上，解下来一个姆指大小的白玉葫芦，他把玉葫芦交给陆星，说道，“若见着那个杨校尉，你把这个玉饰给他看，他便知道你是我介绍去的。你告诉他你愿意投军，他自会收你入营，等补好文书，你就是漠北大营里的一员了。”

　　接过玉葫芦，陆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把它攥在手心里，仿佛握紧了的希望。

　　“谢谢你！”陆星郑重地感谢卢俊保。

　　这时，卢俊保连连摇头，眼神略带疼惜地看着陆星，说道，“别谢我，别谢我。那边很苦，很艰苦，我虽然没去过，我却知道。五年很长，你要想好。还有，这件事想来你会和你的相伴好好商量一下。你若是去，就照我的话去做，一定能成；你若是不去，那这小小玉饰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念想。”

　　陆星点点头，“我会跟他商量。”

　　等他二人把这些重要的话说完，这时，陆星又盯着卢俊保，上上下下地打量。卢俊保只是笑，坐在那里还摆出几个他觉得风流倜傥的姿势来，逗得陆星想笑。

　　陆星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卢俊保笑笑，一副“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然后说道，“因为我是个校书郎啊，秘书省内的各种文书、书藉，我都会看，一来二去，自然知道的多些。”

　　这时陆星不再追问下去，一则是他不想卢俊保为难，再则他不想知道那么多。他只知道，他又多了一个机会。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卢俊保说了许多叮嘱陆星多保重的话，又有些伤感地说道，“若你离开京城，咱们俩再相见，就不知是在何时了。”

　　陆星拉着卢俊保的胳臂摇晃着说道，“你对我的这份情谊，我会好好记在心里。”

　　卢俊保笑了，反手抓住陆星的手，说道，“哪里，我还得要多谢你呢，若不是你，我那天……”

　　陆星这时笑着制止道，“好了，好了，咱俩也别再谢来谢去。只等将来再重逢那日，一定要在一起好好喝上几杯。”

　　卢俊保伸手跟陆星默契地击掌相约，“一言为定！”

　　夜深了，陆星去客室休息，卢俊保留在内室，坐在灯下默默地想着。

　　从军苦、漠北苦，卢俊保心疼陆星，不确定他这番引荐陆星去，到底做的对是不对。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出路。卢俊保心想：随缘吧，相信他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可以做得很好。

　　次日一早，卢俊保见到陆星，看到陆星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亮晶晶的，满是新希望，卢俊保就知道，陆星心里已经有了他的决定。

　　卢俊保原本想多留陆星在他这里住两天，还想二人一起出去逛逛。陆星心里牵挂着那些还没有被放出来的朋友，说想回崇仁坊去等消息。

　　卢俊保告诉陆星，“就该快了。”

　　陆星这时不由好奇地盯着卢俊保，“哎，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呢。”

　　卢俊保得意地一笑，挺了挺胸道，“怎么，你不知道我正是这盛京城里的包打听吗。”

　　顿时，两个人笑成一团。

　　陆星准备回去，卢俊保拉着他说道，“怎么回事，竟然还有点儿舍不得你了呢。”

　　陆星一听正色道，“怎么是‘有点儿’，应该是很舍不得我才是。”

　　卢俊保叹道，“唉，若是咱们俩当初在那喜园宴上就搭上话，互相结识，那该多好啊，我早就带着你玩遍京城了。”

　　陆星笑了，卢俊保这时假意生气，“哼，都怪我这衣裳太华丽。”

　　又说笑了几句，陆星便向卢俊保告辞，骑上马走了。卢俊保目送着陆星的身影远去。

　　卢俊保怀疑现在仍然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不方便频繁跟陆星见面，这时不由心想：过不了多久，他就该离开京城了，恐怕我们二人短时间里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卢俊保微笑，心里默默祝福陆星，祝陆星一路顺风，能顺利到达漠北，能够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