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上京城178-寄州 ...
-
陆星的一句感慨让林子心听了，心中也甚有感触。林家之所以代代让子弟们坚持游学行医的做法，也正是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多看，多经历，“当见天地宽”，对于医术的修行、内心的磨炼都能有进益。
心有所感之后林子心轻声问陆星道，“谁跟你说的这句话。”
“我白师父啊。”陆星答道，接着又带着遗憾说道，“可惜我跟我师父们相处的时间都太短了，太短了。”
林子心道，“好歹师徒一场，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陆星这时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林子心，说道，“刚才跟他们几个聊天时，你知道我最羡慕他们什么吗？”
林子心想了想，想不出，因为以他对陆星的了解，别人的财富、家势，包括武功，陆星不会羡慕那些，陆星这个人有着远远超越年龄的洒脱。说陆星市俗，他也很俗，很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很会应酬说场面话，陆星身上从来没有什么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那一套；说陆星不俗气，他也确实并不市侩，待人平等真诚，从不看轻、看低任何人，重情重义，而且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很淡。
等了一会，见林子心不答，陆星又伸手碰碰他，说道，“睡着啦？”
林子心在枕上动了一下，低声道，“没有。”
陆星嗔怪道，“那我说话你不理我。想什么呢？嗯哼，你又在想谁呢。”
觉出陆星说话里的“怪味”，林子心嗔回去，“没想谁，就是在想你问我的话呢。一时竟想不到。那几个人身上有什么现在能让你羡慕的吗？武功、兵器？那徐岳既然正经拜过师学过艺，该是用剑……”
林子心在想，剑乃“兵中君子”，是武学正道最常用的兵器，陆星是羡慕那个吗？他会用剑吗？那位白师父教过陆星使剑吗？以前没有听陆星提起过，陆星随身的兵器一直是锏和唐刀。
“不是，”陆星说道，“兵器从来都是只论称手不称手，管他使的是什么。我啊，我，我听他们三个说了那么多各自的事，我……我……”
林子心就听到陆星声音低了下去，“我，我羡慕他们有家人。他们每个都有家人，好多家人，一大堆的亲戚，什么三叔六伯、二表姑四舅母、七妗子九姨婆的，好多好多。一大家子，什么时候想见了，走去就见着了。我没有，我一个也没有……”
听得出陆星话里的失落和苦楚，林子心的心被牵动了。
这时，陆星从枕上转过脸来，他凑近林子心，伸手去摸林子心身上盖的被子，“我……那个……”
林子心没有说话，他在枕上往陆星的方向靠了靠。黑暗中，陆星虽然看不清，却清楚地能感受到。
此时，这个细微的动作，比说些什么更能让陆星心有所感。
你并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你现在身边有我啊。
次日一早，陆星和林子心才在房内吃过早饭，严宣就带着他的小厮过来敲门了，他是想来约陆星一起去街上逛逛。
经过昨晚街头的相识和之后的聊天，严宣觉得陆星这人合眼缘，他愿意跟陆星亲近。
严宣来邀，陆星自然愿意，他又问林子心要不要同去，林子心说之前坐马车坐得筋骨酸，想留在店里歇一歇。陆星便转向严宣道，“那咱们去吧。”
走到廊上，陆星问严宣，“马大哥和徐大哥去吗？咱们去问问。”
严宣说他已经问过了，那两个人都想留在店里，这会儿并不想出去，“马大哥都来寄州五天了，逛也逛够了。咱俩才来，好歹见识见识。”
陆星听了，就和严宣他们一起上了街。
留在店里的林子心，从随身行李里拿出那本《山林草谱》的草药书，坐在窗下翻看起来。离开祈县时他把这本旧书带在身边，有空时就拿出来读一读。看别的医书，可能会让旁人起疑惑，这本最基础的草药谱，任何人都可以看，只当是为生活可能遇到的小疼小痛做预防。
严宣和陆星在寄州城内逛了一大圈。他们三个都不认路，且走且问且看，一边瞧新鲜，一边把所见和各自的家乡做做对比，逛得很愉快。
严宣年纪小，心中就比较在意同伴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他见陆星并不表露出“老大哥”的架势，人又亲切，越发觉得陆星这人可以当朋友。
逛到中午，陆星说该回去了。严宣提议由他做个小东道，他们一块找间馆子尝尝当地的风味菜肴，陆星并不虚客套，说道，“知道你好意，不过我得回去呢。”
严宣道，“马大哥和徐大哥各自会吃饭，也不是非约上你我不可。”
陆星笑道，“我是心里牵挂我那相伴，我得回去看看他。”
严宣年轻，面皮儿也薄，他做不到像马宏春那样大剌剌地就向陆星说打趣的话，但还是不禁道，“他也不是小孩子，见你不回去，自然知道是和我一道在外头吃午饭，他或自己，或约上马大哥徐大哥他们一道，不也行吗。”
陆星拉起严宣，边走边道，“我不放心啊。你是不知道，他之前寻亲，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苦头，寻到我们那里时，整个人瘦弱的不行。我说好好养养吧，喏，你瞧，就现在，还是那么瘦，怎么补都补不回来似的。”
严宣一听也关心起来，问道，“有没有找大夫给瞧瞧？”
陆星道，“唉，他失了亲人，心里难过，有心事，就胖不起来。所以我才不放心他一人在家的嘛。我想多陪陪他，有我在旁边说说笑笑的，慢慢的，不那么难过了，也就好了。这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会经历，再缓缓，多点时间，他会好起来的。”
严宣听了，不由的对林子心也同情起来，说道，“那咱们回客栈去吧。”
回去的路上，陆星在经过点心铺时买了好几包当地的特色点心，说带回去，严宣一见，跟着也买了一些。
回到客栈，陆星把他买的点心，分送了几包给马宏春和徐岳，然后向柜上叫了午饭，让送到他的房里。
见陆星回来，林子心放下书迎上来，“街面上好玩吗？”
陆星一面笑，一面凑近了林子心悄声问他，“你应该来过这里的吧。”
林子心点点头，“有好几次。”
陆星笑道，“我跟小严一道逛逛，见识见识。”他把买回来的点心交给林子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且尝尝。”
二人一起坐下吃饭，林子心问道，“你怎么不跟那几个伙伴一起。”
陆星嘻笑道，“我要陪你呀。”
林子心盯了陆星一眼，说道，“少来。”
这时，陆星压低了声音，告诉林子心道，“才刚认识这几个同伴，我不摸他们的底，他们也不摸我的底，少不得还要再说说谈谈，好给彼此时间来确定要不要再多交往。所以呀，今天晚上不是小马请客就是小徐做东，还有一会。我估摸着你也不会来，所以我就陪你吃午饭呀。”
林子心想想，觉得陆星说的对，便向陆星道，“后面的路程里，少不得你也要做东道，只管请客，不必怕花钱。”
陆星笑了，“嗨，你看我像是个怕花钱的人吗。不过啊，我不会在人前充财主，也不会对同伴小气巴拉，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下午，其他三个刚结识的学子都没来找，陆星乐得和林子心两个人在一起，享受片刻宁静时光。
一起喝着清茶，陆星把点心拿来给林子心吃，“我也没买多少，就是给你尝尝的，别放着，吃了它。”
林子心笑了，一边品茶，一边吃点心，他喜欢软糯的甜食，吃着好吃的点心时，脸上露出难得的放松惬意的神情。陆星注意到林子心的表情，他慢慢蹭过来，坐着坐着，就把头靠到了林子心的肩背上。
林子心以为陆星是睏了，就说道，“想睡的话去床上睡吧。”
这一路走来，陆星一直承担着“警卫”般的职责，露宿的时候他守夜，在小村小镇和县城州府住店时，他仍然一直警醒，他不仅护着人，也护着财物，林子心知道走这一程陆星的操心和辛劳。
陆星把脸贴在林子心的背上，满足地微笑着，“我不累。”
林子心道，“怎么可能不累呢，你当我不知道。”
陆星笑了，“你知道了，我就不累了。”
林子心想了想道，“等进了盛京，在开考之前的那段时间，你能放松一下，多歇歇，把精神养足。”
陆星道，“我会的。”
林子心拿起一块点心给陆星，“你尝尝，你怎么不吃呢。”
陆星道，“我爱吃辣。”
林子心道，“爱吃辣又不是不吃甜，你也尝尝，别一口都不吃。”
陆星靠在林子心的肩上撒起娇来，“那你喂我。”
林子心嗔道，“你又不是没有手，自己拿。”
陆星笑，“哎呀，我胳臂受伤了。”
林子心道，“是谁说的一点皮外伤不在乎，这会儿倒拿翘，你手呢。”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就停下了。接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严宣的声音，“陆兄，陆兄。”
严宣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跟小厮也没聊头，就跑来找陆星说话。
门一开，看见陆星，严宣先行一礼，他的目光落在坐在房间里桌案边的林子心身上，又看到桌上的茶壶茶杯和点心，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严宣只顾着自己无聊想找人玩耍，忘记了陆星不是一个人。
“有事？”陆星笑眯眯地问道。
“啊，啊，啊，我，没事了，没事了，嗯，晚上再说吧，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结结巴巴地说完，严宣掉头快步走了。陆星笑笑，关上了房门。
林子心见了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清楚。”
陆星笑道，“不会有什么大事，无非是想找人说说话。”
林子心道，“那你就去啊，新结识的朋友总要多说说。”
陆星挨着林子心身边坐下，笑道，“我要多陪陪你呀。”
林子心道，“我哪里用人陪。”
陆星笑了，放轻了声音对林子心说道，“我们的关系是对人说明了的，总要做出点相应的姿态来，不然岂不有问题。往后，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你我相处不要太别扭，无需多么亲近，可也要尽量做得自然。”
林子心听了，认真道，“我知道，我会的。”
陆星这时用肩碰碰林子心，说道，“哎，外人面前，好歹多给我点面子，嗯，等回到屋里，我随便你怎么……”
不等陆星说完，林子心拿起一块点心，用点心堵住了陆星的嘴。
“唔……”陆星皱着眉含怨地看着林子心，把点心拿出来，咳了两声，“怎么这样嘛。”
林子心道，“你呢，得寸进尺。”
陆星委屈巴巴地看着林子心，“哎，我还什么都没得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8章 上京城178-寄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