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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初遇 ...

  •   说到做到,这种类似立flag的话,让人多少生出些不安。

      好在高嘉木守信,说好每天一通的电话,自他离开的那日起,就从未间断过。

      成荫的心情渐渐平复,每天都期待傍晚来临,专属手机铃声响起。通常六点半的电话,四五点钟就已经无法专注,偶尔哪天晚一点,便忍不住要胡思乱想,坐立不安。

      成荫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这样下去,不等高嘉木回来,或许她自己要先病了。

      犹豫再三,还是去找了心理医生咨询。填了一堆测查表后,心理医生说她患有轻微的焦虑症,没开药,建议她多参加室外活动,多运动。

      成荫报了瑜伽班,固定频率隔天去。坚持一阵,渐渐便养成了习惯。到九月下旬,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些复杂的动作,睡眠和心态也有了些许改善。

      阿璟忌日这天,成荫犹豫着,还是给莎莎打了个电话,可惜刚响一声就被挂断。她苦笑着,没有再拨过去,上花店买了雏菊,便驱车前往邻市。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游走着缕缕白云,难得一个好天气。

      走进陵园的大门,风仿佛被关在了门外,空气腐朽沉重,时间凝滞变慢。

      成荫抱着雏菊拾级而上,远远看到墓前已经站了人,不由脚步一顿。梁明莎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到她,又没什么表情地转过去。

      成荫心下微凉,苦笑着,抬步朝她走去。

      高跟鞋踩在石板上,清脆声响,在这方空旷之地格外明晰。

      成荫在陆明璟的墓前停下,垂眼,碑前已经摆上他生前最爱的糕点,黑白照片上,男人俊秀的眉眼表情没有变化,一如昨年笑望向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梁明莎的声音带着怨气。

      成荫屈身放下雏菊,没有回应。梁明莎的目光追着她,刀子一样,像要挖出她的心来看看,怎么能如此平静,如此无情。

      尚未涉世的小孩又怎么知道,成人的纠结总是藏于无数个失眠的漫漫长夜,无法诉诸于口。

      怎么可能真的若无其事呢?

      只不过硬抓着不放毫无意义,都是无辜受罪的人,何苦还要彼此折磨?她的大喜大悲死于几年前的那个冬夜,余生只想平淡蹉跎,放过自己。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怪你。”梁明莎又说。

      成荫唇角微敛。

      “可是我发现我没有资格……”梁明莎丧气地垂下头,自嘲笑笑,“谁让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连怪你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想一想,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换个人,谁还会管男朋友的妹妹。”

      风乍起,拂过颊侧,酸涩的滋味不能留在眼里,便让那灰白的大理石颜色更深。梁明莎别开脸,不想被她看见。

      “莎莎我……对不起。”

      成荫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想摸摸梁明莎的脑袋,却被她躲开,落空的手僵了几秒,又缓缓收回。

      “这些年你给的钱我都记了账的,等我毕业赚钱就还你。”

      “不用的,我——”

      “我不再想欠你的了。”梁明莎打断她。

      成荫顿时有些无措,她向来不擅长讲话,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一时沉默,梁明莎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心里生出些后悔,转过头,正好对上哥哥的照片。墓碑上的男人依旧微笑着,可梁明莎总觉得,他是不赞同她的。

      或许她不该讲这些话,至少不该在这里。

      随着时间流逝,仿佛这里空气也渐渐变得稀薄,梁明莎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胸口像压了块不断下沉的大石般,简直闷得慌。

      她没办法再呆在这里,匆匆离去。

      成荫又站了会儿,看着墓碑上微笑的黑白照片,什么话也说不出。她在萧瑟的秋风中收拢外套,与他道别。

      夕阳将影子拉长,隐约有脚步声追随。成荫若有所感,回头便见叶老板踩着橙色的石阶往下走来。他穿着黑色的T恤,肩宽腿长,眉目疏朗,板寸干净利落。

      成荫难掩惊讶,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朋友。”叶骁说。

      “我认识吗?”

      “认识的。”

      成荫诧异抬头,见叶骁神色,突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朋友是指谁。

      事实上,比起成荫,叶骁认识陆明璟还要更久些。

      两人一起往外走。

      “刚才怎么没见着你?”

      “没好打扰你。”

      他说的是“你”,看来是在莎莎走后来的。

      接下去一路无言,只余下清脆的脚步声,伴着偶有的倦鸟虫鸣,倒也不觉尴尬。快到大门时,叶骁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其实我每年都来。”

      “啊?”偏巧有车鸣笛经过,成荫没太听清。

      “……没事。”叶骁自嘲地弯弯唇角,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以前他总觉得时机不对,要多给她一点时间,可其实哪有什么对的时机呢?等得久了,又会有新的人与她同行。

      习惯了远远看着,大概也只能远远看着了。

      从盛夏到深冬,这近半年的时间里,成荫再没见过高嘉木。

      音频通话从刚开始的每天一次,变成了两三天一次,再到每周一次。所幸聊天不曾间断,高嘉木会跟她讲自己的状况,讲身边发生的趣事,听上去他过得挺好,恢复得也不错,这让成荫感到欣慰。

      小年这天,成荫收到一通国际电话。索兴操着不甚流利的中文,告诉她钱包找到了,高嘉木的手机没人接听,他只好来找她。

      成荫告诉索兴地址,向他道了谢。挂断电话又给高嘉木拨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

      或许是在做心理引导,成荫没有多想,打开画板开始赶稿。

      不多时电话回过来,验证了她的猜测。高嘉木问她在做什么,她随口答完,又拍了张照发给他。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我怎么觉着这人跟我有点像呢?阿荫你是不是太想我了?”

      “是啊,本来就是照着你画的。”成荫坦然承认。

      高嘉木却不说话了。

      成荫以为他害羞,想象着酡红爬上他耳垂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贴近手机,认真听着他的呼吸声,不正经地调侃道:“所以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呀美人?姐姐想得心都要碎了。”

      说完自己都有点脸热,拿手背贴了贴脸试图降温,便听见高嘉木温柔的声音:“过几天,可以吗?你不要心碎,我舍不得。”

      成荫弯起唇角,正要笑他,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过几天?你要回来了吗?还是指视频啊?”

      她紧张兮兮的,大气也不敢出。

      “医生说我稳定得不错,可以先回家过年。”高嘉木轻轻笑了,“阿荫,‘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我觉得,我好像可以自我控制了。”

      成荫眼眶一热,反复回味着他的话,掐了下自己,生怕又是一场梦。

      “阿荫?”良久没等到回应,高嘉木不确定地问。

      “……我去接你。”成荫轻轻吸气,克制着情绪。

      “不用。”他放轻了声音,低低哄道,“我也想早点见你,但是不想在这里,以一个精神病人的身份。你明白吗?”

      腿被什么撞了下,成荫低头,看到没事猫似的大壮。这一打岔,到嘴边的“不介意”便咽回去,她点头:“好,那我等你。”

      接下来的几天,成荫花一天里里外外打扫了屋子,又花一天备足了年货,余下的日子都在期待中度过。

      腊月二十八,成荫收到了索兴的快递。

      快递盒内,钱包被一个绒面的小袋子细心装好,身份证、银行卡都还在,只有纸币被拿走了。成荫将卡片一一放回原位,目光在某处微顿,夹层里,照片露出半截,看场景像在室内。

      这本是高嘉木的隐私,不过……谁让他非说是她的照片呢?

      念及至此,成荫没有了心理压力,指尖拨开夹层,将照片拿了出来。

      照片被塑封过,经此番颠沛流离,有了些微折痕。待看清上面的景象,成荫不由愣住。

      ——还真是她啊。

      照片里的成荫不过十八九岁模样,黑色长发披肩,穿着条纹衬衫牛仔裤,正坐在市图书馆宽大的书桌前看书。书的封面写着“高等数学”,难怪她眉心微蹙,笔头抵在下巴上,似认真思索状。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棕色的书桌上,白皙清瘦的手背上,清秀美丽的侧脸上……光影雕琢,几缕碎发垂落颊侧,平添几分慵懒娇俏。

      指尖划过那颗鼻尖小痣,成荫确信这就是自己,目光下移,右下角印着照片的拍摄时间,2009年5月3日……她不由愣住,高嘉木十一年前就已经见过她了吗?

      那个时候,她应该才上大一。高嘉木呢?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高中生。

      往事如浓雾拨开,一幕幕追溯,成荫终于想起那天。

      事实上,这并不是三千多个稀松平常的日子中不起眼的一页,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她跟阿璟的初遇。

      这个认知让成荫微怔,又看了眼那个日期,没错……那是大一下学期,她五一假期回了家,闲着没事干就上图书馆复习功课。

      连续三天,她隔着走道的左后侧始终坐着一个少年。他穿着宽松的品牌运动套装,看上去高瘦挺拔,清爽俊朗,让人想起电影《情书》里的柏原崇。

      她不是主动的人,心中虽有好感,却一句话也不曾同他讲,最后一天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向他搭讪。

      或许是老天慈悲,为了弥补遗憾,返程的大巴上,他们竟然又遇见。

      这一回,他主动坐到了她旁边,一聊才知道,原来他们不光是同乡,大学也挨着,中间只隔了一条街。

      ……

      成荫盯着照片,眉心渐渐收拢,为什么,高嘉木会有这张照片呢?难道……

      一个颇为荒谬的猜测浮现心头,成荫摇摇头,第一时间将它否决了,却又不禁想起一件事。

      跟阿璟在一起后,她曾玩笑问他怎么在图书馆时不主动,阿璟总是茫然装傻,闪烁带过。她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从来都不曾深究。

      可是,如果他并不是装傻呢?

      如果……她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他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阿璟上学早,比她小了两岁,那时应该才十七,正好跟高嘉木差不多大。

      成荫摩挲着照片,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可思议,若真是这样的话,命运未免有点过于爱开玩笑了。

      成荫把照片放回原处,心中如深海暗潮涌动,久久不能平静。门铃恰在此时响起,她扬声问了句“谁呀”,放下钱包往门口走去。

      门外没有回应,她心想,高嘉木说的是下午过来,难道是为了给她惊喜,提前了吗?可是她还有点没缓过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成荫拨开猫眼,果然看到高嘉木站在门外,似能猜到她的举动般,他正微笑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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