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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田 ...

  •   这一次,往常总能治愈郑可心的魔法失效,她跟着进门,在玄关换了鞋,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被许念念一把拽了回来。

      许念念捏了捏她的袖子:“先洗澡,不然会着凉的。”

      郑可心整个人从内到外装满了疲惫,她现在只想昏天黑地睡过去,胃疼也好发烧也好通通不重要,若是醒不过来,翘课逃学也不重要,什么作业考试找家长,什么都不重要。

      刚刚她坐在楼道里胡思乱想,甚至想过当年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或许那是他们一家命里该有的劫难,自己乱了天数,才让这之后的岁月更加难熬。

      可她转念,又想到了被折磨了这么多年的妈妈和被侮辱了这么多年的爸爸。

      她还是想着,等熬到盛芸明去世,等她工作挣钱,等他们一家有了自由和能力,她可以带被困在家里半辈子的妈妈和被骂弯脊柱的爸爸出去看看风景。

      他们一家三口可以手拉着手在海边散步,可以骑马在草原上奔跑,爸爸一直想着自驾游去遥远的西部,看山看水,迎朝阳送夕阳,郑可心心里荒得寸草不生的田,莫名其妙的,总亮着一束微弱的光。

      他们还可以一起去做那么多事,总归是不该一起去死的。

      许念念见她发呆,不由分说地找来郑可心的睡衣毛巾塞到她怀里,拉着她的手把她推进卫生间:“先洗澡。”

      郑可心没有挣扎,热水冲掉了她身上的冷气,视线模糊了,头晕却似乎好转了,推开门,又看见许念念。

      还没供暖的秋天最难熬,雨后屋子里总是凉飕飕的,郑可心突然被袭击,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被眼疾手快的许念念用毯子裹住了。

      卫生间地方小,插头不够用,平日她们洗完澡都会到客厅电视柜前的小板凳上吹头发,但那小板凳不舒服,郑可心偷懒,总是趁着许念念不在坐到沙发上吹,搞得沙发上一层水,还被突然回家的许念念骂过。

      郑可心湿着头发看了一眼许念念,朝她点了下头表示感谢,转身想回房睡觉,被许念念抱住胳膊拉了回来。

      许念念把她推到沙发上坐好,搬花似的把这盆不会说话的盆景安置了,走到电视柜前拿出了吹风机。

      沙发附近没有插座,吹风机只能插在电视柜下,许念念拖着线小心地绕过边边角角,开始给郑可心吹头发。

      郑可心任由她摆弄,安静坐着,像个幼儿园等着老师发苹果的小朋友,只是这位小朋友好像午休还没睡醒,没什么精气神,许念念站在她身侧,单腿跪在沙发上,没有强行把郑可心从疲累的状态里拽出来。

      小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惜天已经晚了,夜色昏暗,看不见彩虹。

      郑可心头发很厚,她自己没什么耐心吹,夏天里总是犯懒躲过去,偶尔吹一吹也很敷衍,常常吹到半干就作罢。

      但是许念念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她好像除了背英语,对什么都很有耐心。

      郑可心能感受到她的手擦过自己的耳朵,摆弄自己的头发,指尖从头皮上穿过去,把所有杂乱的末梢整理干净,她们两个用着相同的洗衣液和洗发露,吹风机带起的风里夹杂着香气,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上传出来的。

      郑可心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侧头,抱住了许念念。

      左侧的头发已经吹干,暖呼呼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许念念的腰上,郑可心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负面情绪的个性,如今这一抱,已经是难得的示弱了。

      她轻轻闭上了眼,似乎是想就这样睡过去,许念念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她知道,郑可心委屈。

      她说不出来,憋在心里,可是她知道,她委屈。
      许念念很轻地拍着她的肩:“没事了,没事了。”

      喝过皮蛋瘦肉粥,郑可心有了些精神,自己把搞得一团糟的卫生间收拾了,她没去碰拖欠了一天的作业,也没去理会这一晚要看的笔记,早早上了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累得头晕目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她不愿意想家里那一摊子烂事,也不愿意想明天要解决的双倍作业,任凭大脑放空开始数羊,数完青青草原的羊数青青草原的草,从喜羊羊家数到灰太狼家时,听到了微弱的敲门声。

      许念念在门口轻声问:“睡了吗?”

      郑可心抬手拉开了床头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念念看到灯亮,自己推门钻了进来,一手拿着英语笔记本一手拿着郑可心的小戒尺,非常懂事地主动把戒尺放到了郑可心手里。

      她之前总拿这尺子打许念念的手心,虽然不重,但是两个人闹来闹去,许念念总想把这破尺子藏起来,还从没这样主动地递过“刑具”。

      郑可心一愣。

      她其实不太懂得被人哄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情不顺,多半会在家里发泄,可惜郑可心家里乱糟糟,她整日只有看别人发疯的资格,没有实践的权利,她爸不善言辞,她妈又只会自责,反倒让生气的人不知所措,更加负担。

      而那些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生,多半都是只有一腔热情的毛头小子,除了粘人大法也没其他主意。

      倒是一个个眼神都很好,仿佛在她身上安了摄像头,一旦看见郑可心脸色不佳就跑来没完没了追着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郑可心解释不清,被吵得头疼,巴不得把自己关进女厕所里。

      至于认识了好多年的宁致和安冀,安冀还好些,讲究转移注意力抒发心情,会陪郑可心在操场散步谈心,根据郑可心的意愿来,并不强求。

      宁致的解决办法则简单粗暴的多——她直接带郑可心去学了一节女子散打。

      她身边这两个朋友都不是情绪丰富的人,没有哭哭抱抱那一套,不提也罢。

      郑可心对舒缓情绪的流程不太熟悉,但也能看出来,许念念在哄她。

      之前沈言笑心情不好时许念念是怎么做的?好像是和她逛逛街说说话吃点东西,这事就过去了,而到了自己这儿,却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猜,把日子照常过下去,用忽视的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原来所谓的哄还是对症下药的。

      许念念夸下海口:“今天我一遍就能背下来,我保证。”

      郑可心被她带着走,脑子从青青草原回到人间,熟练地用戒尺在作文那页压了下,听到许念念的话,没当真。

      她找回了一点前几个晚上听她背作文那一脑袋心累的感觉,五官条件反射地给了个“预备,准备发愁”的表情。

      然而平日里不是背错介词就是背错时态的作文头一次找到了不堵车的路,许念念提着一口气背完,像是被自己的厉害惊呆了,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摆出一个求表扬的表情。

      郑可心拿着戒尺看完了最后一行,听到最后一个单词落定也跟着松了口气,然后朝她弯了下嘴角,露出了回家后第一个算得上是表情的神色:“背得很好。”

      许念念平时不挨尺子都是难事,突然听她一句夸感觉把高考都搞定了,趁着郑可心心情回转照旧端来银耳汤,不知道加了什么,颜色有点怪。

      郑可心心情和胃口连着,刚喝了一碗粥已经很勉强,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可是看着许念念高兴不好泼冷水,于是喝药似的把那小碗银耳羹喝了,喝完才咂摸一下嘴,觉得这味道和之前的不同,但又莫名熟悉。

      她对许念念毫无防备,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怕中毒,她用对味道一点也不敏感的舌头舔了下嘴唇,问:“加了维C片?”

      许念念没回答,神秘地朝她摇了摇头,抢走郑可心手里的戒尺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她又抱着一床被子钻进来,郑可心习惯睡在边缘上,许念念像之前一样把被子往里面一扔:“我和你睡。”

      郑可心预料到自己会失眠,怕自己吵到她,有点拒绝:“为什么。”
      “怕你又发烧。”一回生二回熟,许念念怕床动作相当迅速,没等郑可心起身就钻进了辈子,“这么冷的天你又淋了一路雨,万一半夜烧起来会很严重的。”

      郑可心之前没想到这一层,听她这么说更是摇摇头:“你还是回去睡吧,万一感冒别传染给你。”

      许念念一翻身搂住郑可心的胳膊,鬼兮兮地看着她:“没事,你应该不会感冒,我只是以防万一。”

      郑可心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啊?”
      “因为我刚在你碗里放了感冒药。”许念念笑了笑,凑到郑可心耳边,“两袋。”

      郑可心:“......”

      不知道是因为许念念在身边,还是因为那两袋感冒药剂量太重,这一夜郑可心居然真的睡得很安稳。

      梦里的青青草原很和平,灰太狼不再抓羊,开始吃草,红太狼每天拿平底锅煎荷包蛋,还是溏心的。

      梦里许念念也在,问她:“狼不吃羊那动画片演什么呢?”
      郑可心糊里糊涂地答:“演做饭吧,培养做饭从娃娃抓起。”

      许念念又问:“那灰太狼的标志性口号怎么办,不喊了?”
      郑可心发了一会愁,拍板:“还是得喊,不过咱们可以换一个,不喊‘我一定会回来的’,可以喊‘我一定会做出来的’。”

      许念念懒洋洋地靠着她:“然后呢,结局呢。”

      反正是做梦,郑可心乐观的不得了,开心地说:“没有结局,所有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幸福的日子没有结局。”

      她在青青草原上玩了一夜,正在给灰太狼讲解涮羊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火锅蘸料到底要怎么搭配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防空警报的声音。

      村长慢羊羊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路跑一路喊:“狼来了快跑啊。”

      刚听到油碟制作方法的灰太狼也撒腿跟着跑,郑可心被甩在原地,纳闷地想:“你不就是狼吗?”

      然后她猛地反应过来——闹钟!

      下一秒,她和许念念两个人诈尸般齐刷刷从床上弹了起来。

      因为让人无言以对的闹钟装置,郑可心一大清早,被许念念翻了三个白眼。

      平日里一两分钟就能解开的题今天突然增加了难度,三次错误提示后尖锐的防空警报音量飙升至百分之百,闹钟可不管你心情好不好身体舒不舒服,该叫叫该吵吵,做不出题就咆哮。

      许念念把自己裹进被子躲避声音,躲不掉又把自己连同被子塞到了郑可心怀里,还是躲不掉就只能起床了。

      郑可心和不近人情的闹钟斗智斗勇,折腾了五分钟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道题,她松了口气往后躺去,后脑勺一下子撞在了床板上,瞬间疼得哎呦一声。

      许念念洗漱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旁,歪头笑她,伸出手去贴郑可心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后伸直双臂拉开了窗帘。

      天是新的,也是晴的,阴雨连绵的日子过去了。

      郑可心扶着后脑勺,靠在床板上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听到许念念在厨房问:“你从家里拿回来的水壶放哪儿啦,我烧点热水喝。”

      郑可心突然不由自主地笑了下,声音里也带了笑意:“放在门柜最上边啦。”

      她大声答。

      或许是觉得没把蘸碟种类给灰太狼讲完整,郑可心里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似的。

      直到烧水的嗡鸣停止,客厅里传来倒水的声音,许念念左手拿着玻璃杯右手举着水壶,倒到一半壶盖突然松了,滚烫的热水哗啦一声泼洒出来,全倒在了她的左手上。

      保温杯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后是许念念吃痛的叫声。

      郑可心猛地清醒过来,光着脚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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