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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伺候过你 ...

  •   有了可怜人,什么剥光扒尽倒吊城墙的热闹都没心思看了。流光三步并两步过街来到巷口,见老妇哭瘫在地,轻轻抚上她肩膀。

      一有接触,纷乱碎杂的片段便闪现流光脑海,这是她发明的一个瞒过天道使用法术的小技巧。把繁复的窥魂术精简一下,抛弃作法起势,改明诀为默诀,一样可以摄取人的记忆。只不过步骤减大半,效力也减大半,她只能看见短期记忆,还必须接触到对方身体。

      除去吃喝拉撒,老妇这两天只干了一件事,照顾一个躺在床上的大肚子女人。刚刚发生的一幕是,她跪在地上恳求男子不要走,男子却将她一脚踹开,头也不回地离去。

      抛母弃妻?流光将老妇搀扶起来,问道:“那人是你儿子吗?”

      老妇泪眼婆娑:“你是......”

      “我见你哭得伤心,便来瞧瞧发生何事。”

      老妇离近了瞅瞅流光,觉得面熟,“你...你是前几日开善棚的陈家小姐?”

      流光点头:“是啊,你领银子了吗?是不是被刚才那个人抢走了?”

      老妇又掉下泪来:“小姐善心,银子我家领了,也没被人抢走。”

      “那你为何说媳妇可怜?”

      “我没有媳妇,只有一个女儿,我的女儿太苦命了!”

      “如何苦命,说与我听听,我帮你。”

      老妇惶恐:“这怎么使得?”

      凌骞见流光说着说着就同那老人回家去了,也没理他,站在巷口犹豫一会儿,跟了进去。

      迎面走来两个邻居,见了流光上下打量,见了老妇目光异样,彼此都没打个招呼。家中房子老旧,然收拾得十分干净。把流光和凌骞请进堂屋,老妇还特意烧水沏了两碗粗茶,里屋隔了布帘子,无声无息。

      老妇不明白贵人小姐为何要管她家的事,但见流光一脸真挚,又想起白领的十两银,便敞开了话匣子,边哭边说,把自家这点心酸倒了个干净。

      原来她的女儿李如翠十七岁初嫁,相公第二年得急病身亡,她守到二十二岁,经人拉纤,又跟一个在渝江码头做苦力的鳏夫定下亲事。就在成亲前夕,那汉子失足跌入江中淹死,她不但空欢喜一场,还落下克夫的名声。

      本不再想着嫁人的事,哪知三年前邻居家在外当兵的男人吴大红回来了,隔着一堵墙,出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暗生情愫。吴大红当兵数年攒了一点钱,全数置办了聘礼,求娶李如翠。

      如翠娘自然乐见其成,她自己就是寡妇,不想看着女儿跟她一样一辈子守寡,能嫁人还是要嫁的。吴大红没有父母,家中只有一个妹妹,早些年也嫁人了。女儿就嫁在隔邻,她日常也能过去照应,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成亲之初,小两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美中不足的就是女儿一直无孕。男人起先还安慰如翠说不着急慢慢来,渐渐的态度就有些变化了。出去一做活十天半个月不沾家,如翠心中有愧,每天大碗大碗的喝药,终于在二十八岁这一年诊出了喜脉。

      本以为将这个消息告诉丈夫他会欣喜若狂,不料他却大发雷霆,非说两个月前他在外做活,孩子不可能是他的,逼问如翠野男人是谁。如翠哪里说得出来,明明就是你的孩子,还有愣往头上扣绿帽子的?男人不顾她怀孕,将她暴打一顿赶回娘家,丢下休书,大门一锁,半年多没回来了。

      如翠娘哭得稀里哗啦:“咱们孤儿寡母的上哪儿说理去,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的?我闺女要是心眼活泛的人,还能轮得到他吴大红!眼瞅着就要生了,他看都不看一眼,今日好不容易堵到他,他还是那副心狠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生了外心。翠娘天天寻死,我要不时时看着,她娘俩早见阎王去了,呜呜。”

      流光有点茫然,事实上在如翠娘整个哭诉的过程中,她好几次都不太想听下去了,太啰嗦。而且这跟她认知中的可怜相距甚远,又没有身染重病,又没有生死攸关,只是丈夫不要妻子了,不要就不要呗,气不过就打他一顿,打不着就放火烧了他家房子,出了气一拍两散得了。又不是活不下去,哪里可怜?哪里苦命?

      她瞄瞄凌骞,感同身受的怎么样?可怜吗?

      凌骞若有所思,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流光进屋看了那大肚子女人一眼,无精打采憔悴不堪,倒真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没有答应如翠娘什么,两人离开小巷,流光道:“这种琐碎只能算纠纷,算不上可怜吧?让我帮也不知从何帮起,要么把那男的揪回来,逼他认下妻子?”

      凌骞听着她不羁的言语,嘴角翘了翘:“那就不是行善,是结怨了。若事情真如老妇所说,李如翠确是可怜,三段姻缘没有一个好结果。一封休书,一个不被生父承认的孩子足以将她逼入绝路,解她危困等同救下两条性命,功德无量啊。”

      流光倏地转头望他:“你也知道功德?”

      凌骞觉得她问得天真:“何人不知呢?都说行善积德,可祈顺遂来世,其实我认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来世遥遥,能求一世心安足矣。”

      他穿着一件黛蓝长衫,在阳光下负手而立,衬得脸色白生生的。束发戴冠,剑眉星目,挺直的鼻子和形状好看的薄唇,五官与凤玄圣君大体一致,区别微小。但就那么一点微小的区别,使得他和凤玄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是清冷孤傲,不染尘埃的金仙,一个是眸带忧伤,像书生似的武将。

      在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流光突然感到两个形象有片刻重叠,回忆起凤玄在转交她之前主动召她进仙府,也是用这般淡淡的口吻,也是说着这般她难以理解的话,不知所云,等同没说。

      干点实在事不好吗?道理倒是懂挺多,可惜在天上没能成神,在人间心不安宁,总结这些有啥用啊!

      流光嗤笑:“既然李如翠真可怜,那我就帮她。把吴大红抓回来,等她生了孩子,滴血认亲,姓吴的不认也得认!”

      凌骞摇摇头:“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吴大红年岁不小,怎会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这其中定还有隐情。”

      “什么隐情?”

      “找到吴大红就知道了。”

      “你找。”

      “......好。”

      有了使唤人,办事就是轻松,流光愉快地摆手:“走,我们去城门看光屁股去!”

      ……还没忘了这事儿哪。

      郡衙和城门守军都不知道这个光身男是何时被何人挂在了城墙上。四丈半的墙,他偏偏被挂在了三丈的地方,上下不挨着,解救困难,只好让他有碍观瞻了大半天,直到守军拼好云梯。

      还没等查清第一个的来历,第二日清晨,又有两个人光溜溜的被挂在老地方,前胸用漆墨写了一个大字:贼!

      第三天第四天,不仅有人被挂,还有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直接扔进了郡衙院子,旁边留书一封,某街某户某人被打伤掠财,并有谋命之嫌,凶手在此,送官法办,不谢。

      黄大人审了两人,传唤若干苦主后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渝城什么时候有了个神出鬼没的大侠?苦主正在受害,他就及时出现制止犯罪,保全百姓财产,还抓到了作恶之人。倒是省了衙门的心,不过,这是他该干的事儿吗?

      不管是挂城门的还是送郡衙的,都被揍得鼻青脸肿,有的还被打断了腿。这叫什么?这叫用私刑,是犯法的!你那么能干怎么不来应征捕快呢,越俎代庖让衙门的脸往哪儿放!

      黄大人叫人写了告示贴出去,飞贼夜闯民宅乱用私刑,使百姓难安,奉劝其尽快投案,可从轻发落;若继续一意孤行,将按大燕律从严从重处置。

      告示也只是贴贴而已,奉命抓飞贼的捕快连暗卫影子都摸不到,渝城大侠仍昼伏夜出,专逮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往郡衙院子里扔。

      凌骞来告知吴大红找到了的时候,流光正在小跨院里“动私刑”。

      她面前跪着两个暗卫,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和一个被堵住了口舌的女子。

      暗卫惭愧:“姑娘,我们去迟了,那一家四口已命丧刀下,银子被此人夺走窜逃回家,交其妻隐藏,属下将这对贼夫妻一同带来,请姑娘发落。”

      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流光不关心,她只怕自己的债务增长。至今一点功德没捞到,发银子还闹出五条人命,还债之路越走越长。

      她上去甩了两夫妻一人一耳光,将人打得在地上滚了十几圈,脸颊气吹一样肿了起来。

      “害我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你们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鬼,杀人偿命,今日我就成全你们。”

      城隍不是说功德里有净罪吗?杀两个凶手,抵两条冤魂,她的孽会减轻一点吧。正想着用什么方法送这两人归西,那个女子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紧紧盯着流光,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流光瞥她一眼:“不要求饶,你们非死不可。”

      女子拼命摇着头,惊惧目光里夹杂着渴望,似乎有话要说。

      流光上前拽掉她的堵口布:“留遗言吧。”

      “姑...姑娘,我...我在这做过事...”女子口齿不清,大着舌头努力说话,“这是佟府,这是佟府对不对,姑娘...姑娘我是巧莲啊,你还记得我吗?十年前我伺候过你的,我伺候过你的!”

      巧莲?流光望天想了想,不记得,但女子的话让她留意了几分。十年前,大将军府还在,佟氏在渝城还是响当当的存在,她户籍公验上的名字便是姓佟。后来遭逢巨变,在卫潮卫澜的操作下,佟府变成了陈府,佟昭变成了陈昭,为的是不引起皇帝注意。

      当年确实短暂地招买过一批下人,由于她还童速度过快,没几个月就都赶走了,这女子能说出佟府倒不出奇,奇的是她竟笃定流光就是当年的姑娘,这就很有意思了。

      流光让暗卫把杀人主犯带下,恰好凌骞来访,她也没有回避之心,径直请他过来。于是凌骞一进院子就看见她蹲在地上,摸着一个女人的头说:“你伺候过我,为何我不记得呢?”

      女子结巴:“因为...因为姑娘那时还小。”

      “多小?”

      “两三岁吧。”

      流光阴笑一声,“两三岁,十年后我该是十二三岁啊,你看我像吗?”

      “不不,我说错了,应是七八岁,七八岁。”

      流光温柔地在她头顶摩挲着手掌,“两三岁和七八岁可差得有点远,你记性不怎么好,倒还能记得佟府,记得我幼时模样,一眼便能认出我来,有趣。”

      女子感觉她的手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瑟瑟发抖:“姑娘,我真的伺候过你,求你饶我一命吧,我家那贼汉子在外做的事从来不告诉我,拿钱回来我就收着,我没杀人,不知情啊。”

      流光抬头对凌骞笑了笑,示意他站在一边,继续同女子道:“不说你杀没杀人的事,先说说你是怎么记得我,怎么认出我的吧。”

      女子哆嗦着嘴唇,刚想开口,又听她森森添了一句:“你只要说了半句假话,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天高皇帝远,谁也救不了你。”

      女子瞬间面无人色,语不成调:“你...你知道,原来你...你早就知道...”

      凌骞目睹这类似逼供的现场,一时进退两难,好像即将要听到什么秘密了呢,自己在这儿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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