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怡崽努力中

17、第 17 章

　　叶瑛被软禁了起来。
　　因为她那番话，让沈观泽感到了害怕和不安。

　　叶瑛在某天夜里，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天边，有了主意。她想做回自己，那个自由无拘无束的自己。
　　那就最后再任性一回吧。

　　叶瑛拒绝了所有太医的诊治，短短几日，又消瘦了不少。
　　她同样抗拒着沈观泽的接近，从生产后，便没看过孩子一眼。

　　直到再次见到了薛鸿。

　　叶瑛对着薛鸿跪了下来，道：“薛鸿，带我离开，我求你！”
　　薛鸿道：“你现在应该好好医治身体！经不起任何颠簸！”
　　“你知道的，”叶瑛惨淡一笑，“我没多少日子了。远在天边的鸟儿也会恋家，我想死在故土之上。”
　　薛鸿看见她这副模样，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可是皇上不会放你走，他才是疯了的那一个。”
　　叶瑛道：“我能想到一个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放过我。”

　　当叶瑛同薛鸿一同跪在沈观泽面前时，沈观泽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好像在叶瑛床边哭得有情有义的人，不是他。

　　薛鸿道：“请陛下赐婚！”

　　沈观泽只是看着叶瑛。

　　直到叶瑛坚定地点头。

　　沈观泽轻轻一笑，“男未婚，女未嫁。是门好亲事！朕……准了！”
　　在他说完后，叶瑛轻松地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想答应也没有办法，叶瑛有一万种方法折磨自己更是折磨他。

　　沈观泽亲自扶起他们，道：“阿瑛，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从皇宫里出来那一刻，叶瑛如同置身云层，她现在身无一物，真正自由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不踏实。
　　她的孩子还在皇宫内，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念瑛，希望你不要怪我。
　　希望你在你父皇的教导之下，好好长大，成为他的依靠。

　　叶瑛回过头，对着那令人心生畏惧的宫墙，看了许久。

　　在医馆待了两日，调养了身子，叶瑛不想再等了。薛鸿给她配了许多药，让她可以撑过迢迢路途。

　　“公主殿下……”

　　叶瑛打断他，“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我早就不是公主了，你叫我阿瑛吧。”

　　薛鸿适应了一下，道：“阿瑛，我陪你一起去。”

　　“你还有医馆呢。”叶瑛看了下这间充满人情味的医馆，“而且，你回来时，会是一个人，无人作陪会很孤独。”

　　薛鸿道：“我有徒弟，他会看好医馆，我陪你一起去，没准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

　　叶瑛拗不过他，便感激地点头。

　　他们乔装后，趁着夜色出城。
　　城外山河连绵，壮阔非凡。田间常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辛勤耕作，他们对现世安稳很是满足。
　　这都是盛国的江山。

　　叶瑛曾经被挑断过脚筋，现在难以牵制缰绳，他们便买了马车。薛鸿在前方驾马，叶瑛在车厢内，偶尔掀起帘子看看外面。

　　离京城越远，她心里越踏实了。

　　因为她在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家，那片没人在等她的故土。

　　到达边界城镇，他们暂时在此歇脚。现在叶国是盛国的附属之地，管理城镇的自然是盛国的人。

　　叶瑛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加速消耗她的生命。已经入夏许久，可她的身体却如坠冰窟，不得不裹紧外袍。

　　薛鸿已经不敢再为她把脉了。

　　“阿瑛，我们回去吧，沈观泽掌握着天下至宝，有那些稀世药材，我一定有办法医治你。”薛鸿道。

　　叶瑛笑道：“我还有多少日子？”

　　“不足一月。”

　　“那我们去海边，”叶瑛道，“叶国有一片海，无边无际，蓝天白云，很美。”

　　薛鸿别开脸，艰难地点头。
　　他无法拒绝叶瑛，从初见开始就如此了。
　　他握拢了拳，拿定了主意。

　　叶瑛再次吃下薛鸿给的药。这一路她吃了太多太多药，她无比信任薛鸿。
　　薛鸿现在是世上唯一一个，在真心待她的人了。

　　两人对视的一幕，落入了掌柜的眼里，他抛下手头的事宜，离开了客栈。

　　他们没有在这里待多久，次日便离开了小镇。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大批兵马赶到，这对没遇见过多少大世面的小镇来说，可算是大事一桩。

　　叶瑛站在王城的城门处，望着匾额处的血迹，呕出了一口浓血，她强撑着身体，转身离开。

　　“不进去看看吗？”

　　叶瑛道：“人去楼空，早不是曾经之景。”

　　叶瑛听见了嘈杂的马蹄声，不远处有很多身着盔甲的士兵，跟着那位策马而来。

　　尘土飞扬间，叶瑛的裙摆翩跹。就好像做了一场回家的梦，看见沈观泽后，梦便醒了。

　　沈观泽甚至都没有下马，“阿瑛，跟我回去。”

　　薛鸿挡在了叶瑛身前。

　　沈观泽抽出剑，指着薛鸿道：“你不是说阿瑛不会有事吗！她怎么了！你告诉朕！！！”

　　叶瑛心里一紧，薛鸿却不让她上前分毫。他直面冷刃道：“皇上，阿瑛早就被你害死了。”

　　“你怎配这样唤她？”沈观泽居高临下道，“阿瑛，到我身边来。”

　　看着浩浩荡荡的兵马，那样的压抑。叶瑛不想再靠近他了，于是往薛鸿身后缩了缩。

　　她的动作激怒了沈观泽，沈观泽的冷刃滑过了薛鸿的脸侧，鲜血如注般涌下。

　　“沈观泽！你不能伤害他！”叶瑛惊道。

　　沈观泽收起剑，吃味道：“阿瑛，你倒是很在意他。”

　　叶瑛道：“我已经嫁给薛鸿了，他是我的丈夫，沈观泽，我不属于你了！算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待在你身边，我会死的。”
　　沈观泽眸中一痛，丢开沾了血的剑，“阿瑛，那我怎么办？没有你的话，我怎么办。”

　　叶瑛仰头道：“你有盛国，你有念瑛，你有自己的理想，你本就不需要我。”

　　“我需要！”沈观泽跳下马背，“阿瑛，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真的很爱你。”

　　叶瑛轻轻拍了拍薛鸿，薛鸿会意地退到一边。叶瑛道：“我信，但我们这样纠缠不清有什么用呢？都不是彼此曾经喜欢的样子了。”

　　沈观泽步步走近她，表情逐渐怪异，“你是我的，不论生死，只能是我的。”

　　叶瑛后退一步，“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沈观泽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触碰到了此生仅有的温暖的时候，我就疯了，阿瑛……我试过放开你，可我根本做不到！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自从叶瑛跟着薛鸿走后，沈观泽便觉得自己不正常了。越想忘掉，那种犹如心魔般的思念，便会涌现而出。
　　他永远不可能放开叶瑛，上到碧落下至黄泉……

　　对不起，阿瑛。
　　遇见我，是你此生的不幸。
　　但是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对不起。
　　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我一定会去地狱，到那时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来自心里的恐惧，击溃了叶瑛。叶瑛捂住了嘴，全身都在战栗。
　　面前的人是谁？为什么每一个动作、眼神，都陌生到了极致。

　　沈观泽平静道：“你在意薛鸿是吗？如果你再提离开二字，我会杀了他！千刀万剐！”

　　叶瑛颤颤巍巍地俯下身，捡起了剑。沈观泽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快步走上前去，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薛鸿握住叶瑛拿着剑的手，道：“阿瑛，你想要自由吗？”

　　叶瑛摇头，又点头，眼神已经溃散。

　　薛鸿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喂到了叶瑛嘴里，道：“阿瑛，你一定会自由的。现在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好吗？”

　　叶瑛听话地闭上眼。薛鸿拉着她，往前走。

　　“闭上眼后，你想到的是什么？”
　　叶瑛道：“我的母亲……她在唤我的乳名。”

　　“嗯，叶国没有亡，他们都还在。小沁也还在，我带你离开，去找他们。”

　　身边似有疾风呼啸而过，叶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牵着他的人，力气用得大了些，但是带着她走的每一步都无比的坚定，没有迟疑和后悔。

　　闭着眼的叶瑛，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却无比的安心。

　　薛鸿多好啊，和沈观礼一样，待她那样的温柔。
　　要是她能爱上薛鸿就好了……
　　要是没有靠近沈观泽就好了……

　　她不想掉入深渊。
　　她不想再自不量力地认为，可以融化沈观泽心里的冰寒。

　　走着走着，叶瑛感觉旁边的人步子变慢了，可是他没有停下，还在温柔地跟她说着话。

　　“阿瑛，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跟着你吗？你会慢慢变好的。”
　　“这些日子，我给你吃的药，才是我们薛家真正的秘药，那是一种蛊虫，我在你和我身体里都种下了。”

　　叶瑛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了薛鸿。

　　薛鸿已经鲜血淋漓，身中数剑，皆来自于身前的沈观泽。只要他每往前走一步，沈观泽便刺一剑。

　　叶瑛在医馆的时候，听薛鸿的徒弟提起过，有一种蛊虫可以以命换命，但是早已经绝世多年，因为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愿意用自己的死，换他人的生。
　　难怪薛鸿把毕生所学教给了徒弟，难怪他可以无牵无挂地同她一起。

　　薛鸿看着叶瑛道：“阿瑛，我不会死，只要你活着，我就不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