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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 ...

  •   方葳率领的人马,进入河南后遭到猛烈阻击。荥阳守军本是从周边卫所临时拼凑而来,几乎不堪一击,但迅速增援的一股明军甚是厉害,一打照面靳喜就发现,对手不但装备精良且斗志高亢,人人喊着“活捉方葳”,疾风一般迎头扫上。
      靳家老大眉开眼笑:“弟兄们,开饭了,都给老子精神点儿!”
      双方交火,短暂的对抗后明军炮弩齐发杀出一队骁骑,为首将官凶悍无比,眨眼横扫了靳喜排在前端的两哨人马,靳家老三靳福几乎是被抬下来的。靳喜大怒,带人冲上,对方金鼓大作,霍然竖起一杆大旗,正中斗大个“荣”字,旗下一张脸再熟悉不过。
      消息报至方葳,三郎仰天长啸:“可算来了,想煞俺一路!”
      从带兵下山,他和手下两千多将士一直等待着荣信衡,本以为不出两淮就会遭遇,谁知拖到此刻才碰面。方葳传来大小头目,命大家照先前部署,一路人马上去缠住荣信衡,其余迂回突破继续北上——应战不恋战,集中一点迷惑官军拖住官军,这个从出山就用的法子屡试不爽,既保证了大队人马持续北进,又将伤亡降到最低。
      “三爷,留谁收拾姓荣的?”靳财跃跃欲试。
      方葳晃动着马鞭:“尔等玩了一路,也该我开开荤了,是不是,柱子?”
      “弟兄们早憋不住了,就等爷一声令下!”
      罗柱子原是韩大勇手下小校,大劫后做了方葳的亲兵队长,如今是豹突营主将中军官,领着两百护卫军,各个忠心耿耿骁勇善战,马匹武器也都配得最好的,但终究不过两百人。
      靳喜反对:“姓荣的专奔你来的,看架势没一千也有八百,都是他的荣家兵,不可大意。”
      方葳轻笑:“等的就是他,哪儿舍得大意?”还有人想劝,被他拦住,“都别啰嗦,这块肉三爷一人吃定了,你们全没份!”
      军令如山,众将禀手退下;方葳整盔束甲,带马抬枪,领卫队破阵而出。
      看清迎面杀来的白袍白马红缨长枪,荣信衡心里一动。的确,他今天带足自家兵将,就是冲这杆枪来的,只是一想到后面的死拼,有些莫名的动摇。自经历潜山被俘,特别是一场梦幻般的手足重逢,同胞妹妹的一头长发和一双眼睛牢牢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掉。当内阁围剿令到达凤阳,他受命领军前往河南境内阻击,竟起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他把这念头藏在心底,不敢也不愿向任何人吐露,直至被养父识破。
      “你打算放方老三一码?”问完排兵之计,荣季鹏一眼看透他的用心。
      “……”
      “理由?”
      “这,这块材料不错,与其剿灭,不如为我所用。”
      “荒唐!”养父一拍案台,“他什么人,肯轻易降你?你知道他亲爹是哪个?”
      “不是谢宁吗?总管潜山外间联络……”
      “你还蒙在鼓里,告诉你,谢六根本不姓谢,他是从小和方汉洲一起在关外长大的弟兄,满名叫图日格。”
      “图日格?他,他是个鞑子?”荣信衡大感意外。
      “还不是个普普通通的鞑子,据说皇太极的神机营,正是此人掌管。”
      “那,那方葳不也是个鞑子?爹,您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消息虽不十分可靠,也有七八分准,你倒想想,一个地地道道的鞑子,生父义父都罪在不赦,就算降了,朝廷如何肯用?你不要痴心妄想。”见义子无话,荣季鹏换了语气,“想兄妹团聚没有错,我索性全告诉你,这次北上阻截没有刘孤,你道为什么?我已荐他南下,参与清剿潜山,那里无兵无将无帅,只剩下一群妇孺,我要他务必找到你妹妹,亲自送来凤阳。”
      “爹?!”
      “苏纹绢现是方葳娘子,属朝廷重案犯妇,照例要押送北京,任何人不得擅自处置。不过除非潜山不破,一旦攻破,方家三娘子必死于乱军,一切在刘孤身上,你只管放心。”
      荣信衡双膝落地,磕了个头:“爹的大恩大德,孩儿这辈子报答不尽,下辈子作牛作马……”声音哽咽,断止。
      荣季鹏眼里闪过一丝激动,转忘窗外归复平静:“你爹生前最疼这个女儿,总不能一辈子流落在外。”
      临行,他再问养子:“你还要放过方葳吗?”
      荣信衡一脸绝然:“要么他降,要么他死。”
      现在,小荣都司终于和对手立马相峙,令他微悸的是,在对方眼中也闪出一份完全相同的绝决。荣信衡命手下递上劝降表,明知走过场,还是怀了一份希冀。很快,对方有了回音,是一支折断的羽翎箭。
      “妈的!”低骂一声,荣信衡心里叹气,“绢儿,你不能再怪我。”
      令旗举,鼓大作,锋镝尖啸,火炮齐鸣,一场对决开始。
      豹突营余下的近两千名将士,在靳氏兄弟的带领下分几路悄然离场,向东北、西北方向进发。走出十里,喊杀声在背后渐行渐远,靳喜越想越不对劲,一把带住缰绳。
      “老二,”他喊来弟弟,“不对啊,咱们这边移动,姓荣的就算没察觉,可三爷只带两百人跟他斗,没一兵一卒增援,他就不起疑心?”
      靳财怕动脑子,道:“他俩不对付,见面就眼红,恨不得都给戳成筛子,没工夫瞎想。”
      “三爷是谁,能带两百人下山?这还用想?除非姓荣的——”
      “除非姓荣的根本不搭理咱,一门心思就想灭三爷。”
      “坏了!”靳喜一拍脑袋,“三爷只怕脱不了身!”
      他下令全队停步,原地掉头,有个大头目质疑,说方葳让大家北上,回头便是抗命。
      “抗你妈!再不回头发令的没了!”靳喜怒骂,高声下令返回。
      没走多远头顶树梢摇动,一个身影轻步飘下,立于一丈开外,冷冷地道:“都说豹突营令出必行,看来全是胡扯。”
      来者身形细挑,一身黑衣,黑帕蒙面,声音脆生冷峭。靳喜以为是刺客,带马上去就是一刀;对方晃了一下,反手下了他的刀丢在脚下。靳喜的亲兵呼啦啦围上去连砍带剁,都被闪过,谁也没看清那人如何发招,几个亲兵兵器脱手相继落马。
      黑衣人笑出声:“一群不中用的饭桶,怎怨得你们当家的不留你们?”
      众人冒火,掂刀弄枪要往上冲。
      靳喜心细,听出话中有话,问了声:“你是谁?”
      “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该带着你的弟兄奉命行事。”
      “奉不奉命干你屁事?”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直送到靳喜面前:“这话,你冲它说。”
      众人定睛,看到一面巴掌大的长方铁牌,云头浪底,中间刻一只灵巧的飞燕。这东西潜山无人不识,乃一营营主令牌,全山共四枚,大小规制一样,以当中刻纹区分,黑白双煞为主帅特有,节制全山营盘;方昭持一枚,上镌磐虎,是伏虎营的标志;方葳的刻猛豹,调得动上万兵马;第四枚便是这飞燕,不用说,是四郎专用之物。
      靳喜瞪大眼睛:“你是——燕子营的?”
      “我是哪营的不干你事,请诸位遵三爷的令,继续向前。”黑衣人语气很硬。
      靳财道:“三爷有难,你凭什么挡着不让救?”
      “自有人救三爷,你们到底走不走?”见众人依旧不动,黑帕上一双眼寒光放射,黑衣人夺过靳喜马鞭,翻腕一甩,“敢抗命,这就是样子。”
      声音不高,用力不大,一瞬静谧之后,身边树丛“噼啪”断裂,枝叶散落,掉了靳财等人一头一脸。
      “我们走。”靳喜终于下令。
      豹突营整肃队列,向北开拔。
      靳喜走在最后,与黑衣人擦肩而过,低问:“是四姑娘吧?”
      “是不是干你屁事?”对方回敬一句,腾身跃起,隐没在黑黢黢的林间。

      用两百人大摆迷阵,拖住了荣信衡的一千骠骑,方葳很是得意。交锋至后半夜,月落星稀人困马乏,双方停火休整。
      豹突营突到一片林子前,罗柱子领人把住林口,余下人马进去打尖。方葳靠一棵树坐下,一边看亲兵架火烤干粮,一边盘算突围之策。思路未明干粮烤好,一同递来的还有一个盛酒的皮囊,他摇摇手,要了碗水就着烤馍大嚼,才吃几口有人来报,罗柱子捕获一名探营官军。人带到面前,五花大绑头罩黑布。一名偏将上来问话,问来问去对方一语不发,方葳失了耐性,喝令拖下去砍了。
      “三爷忒小气,”俘虏开腔,“好歹赏口吃的,别叫当饿死鬼啊。”语气里三分不满,三分揶揄,外带三分挑衅。
      方葳听出有异,一把扯下蒙脸的黑布,惊喜交加,一拳捣上去:“是你!”
      方楠盟,以手抚眼,掉头轻喝:“柱子,下那么死的手,想勒死你四爷?”
      罗柱子跳上前,细看之下大吃一惊,赶紧陪笑施礼。驱散众人,两兄弟一同坐到树下,方葳的亲兵忙着送上一串烤得外焦内软的白馍,方楠盟斜眼打量半天,叹口气,要水冲了手接过来。一边吃一边交换各自情况,说到方结绿的下落方葳不吭声了,眉头拧成个疙瘩。
      “放心,他屁事没有。”方楠盟梗着脖子,四处找水。
      方葳眼光大亮,顺手把自己的水碗塞过去,欣喜地问:“你有信儿?他在哪儿?”
      “阎王嘛,自然在他该在的地界儿。”
      “你正经点儿!”方葳的拳头又上去了。
      好容易吞下大半个烤馍,方楠盟弹弹手,坐正:“行,说正经的。老三,恭喜你,终于修练得和老大一样黑心了。”
      方葳眨眨眼,声气放低:“我就知道,你会怨我扔下家里,可这不是大哥告急吗?再说我只带出两千人,大部分人马还在山上,他们……”
      “三爷真大方,”方楠盟冷笑,“大部分人马?大到多少?谁领军?云姐姐,苏姐姐,还是俩刚睁眼的奶娃子?”
      方葳顿了顿,说:“老大有难,我不能不救,山上没谁都行,不能没他。”
      明知是这个思路,只以这三哥素来淳厚重情,而竟抛妻弃子孤军深入,方楠盟多少有些惊讶,不忍再加苛责。
      方葳继续道:“二哥舍了自己,也没保住大哥,我只好走招险棋。”
      “是妙棋!”方楠盟赞和,“非常之事出以非常之法,险则险矣,绝对出奇制胜。只是别像老二,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掉井里。”
      提到方昭,方葳不解:“二哥好歹闯过市面,怎会这样不小心?难道真是乱了阵脚?”
      这也是方楠盟心中困惑,却别有他见:“应该不至于,这里面另有蹊跷,我得尽快赶过去,以防夜长梦多。”
      “好,我拖住官军,不叫他们钉死大哥,你救老二,咱俩各搭各的台,各唱各的戏。”
      “小心姓荣的,来者不善。”
      “知道,你也别大意。”
      “有数。”
      临起身方葳问起辽东之行,听说义母和两个幼弟幼妹无恙,心下放宽。
      “三爷,”方楠盟抱拳作别,“吉人天相,你只管大胆向北,果真闯到天子脚下,别说解大哥的围,天罗地网也奈何不了潜山。”
      方葳本有此意,怕受阻拦才没挑明,不料被他看破,更意外得了鼓励,夜色里拱一拱手,信心大增的同时越发觉得这四郎鬼怪精灵。

      “当家的回来啦!”
      “真的是他!”
      “谢天谢地,这可好了!”
      从门房至廊道,充满喜悦的议论此起彼伏,声音虽低,压不住由内而外的兴奋。武东华闻声迎出,入眼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履轻快,踏着暮色冉冉而至。
      “辛苦了,东叔。”方楠盟卸掉披风扔给身后,进屋道,“生生咽了一路干饼子,嗓子眼都划破了,先弄点稀的东西润润。”
      武东华熟惯他的性子,亲去安排,不大会儿端上一罐热粥,配了四样小菜,方楠盟乐了,招呼幺妹同享。吃完净手收拾台面,武东华汇报两淮情势,说到最后归结为两条,一是方结绿遁形隐身至今下落不明,二是方昭陷狱尚未解出两淮。
      “你确定?”
      武东华一愣,想明白问的是后一条,点头答是。
      “理由?”
      “所有北上通道全安了人,昼夜看管,飞出只鸟都知道。”
      “很好,”方楠盟大为宽心,“不出两淮就好办,老二的脑袋值钱,量没人敢就地处置。”
      “虽这么说,耽搁久了也怕生变。”
      “不要紧,你看牢水陆码头,余下的事有我。”
      “围子下得很死,带人试了三次都……”武东华摇摇头,憾恨而无奈。
      对面展眉一笑:“二哥命大,我从下山还没失过手,命也应该不坏,偏这一回老天爷就不帮忙了?我不信。”
      营救方昭的分工确定,接着谈寻找主帅,根据获得的情报,武东华判定人在淮水沿线藏匿,只是派了好几拨探子出去,遍寻无迹。
      “会不会偷偷回山了?”方楠盟提出异议。
      “回去了家里还能是那个样子?”
      潜山的情形在盛京听阿勒讲过,回来的路上不断补充更新,方楠盟已大体清楚,总而言之一句话,非常糟糕。几兄弟和塞图相继下山,方结绿和方葳前后带走两千多精锐,山上虽还有所谓主力留守,却缺少得力将领,战斗力大大降低。方葳急主帅之难迅捷出兵,走前被迫疏散后营,先把绝大部分妇孺分置周边山谷村寨,再将云娘等重要眷属秘密送入方昭亲自构图,伏虎营修建了三年之久的联防工事之内。这番安置相当冒险,且不说人多嘴杂难免疏漏,就算万无一失,一旦遭遇封山后果同样不堪设想。而明廷从确认方氏兄弟远离,一方面组织人马搜寻方结绿,阻击方葳,一方面集结兵力直扑潜山,燕子营探得的消息一拨比一拨坏,全山九道关防丢了四道,守军遵从方葳之命以保全为上,不做殊死抵抗,也已折损了三成,再打下去只怕难逃覆没;藏在各村寨里的眷属有好几处被明军搜到,有的当场被杀,有的被解往各州府县。这还不是最糟的,云娘与苏文娟带着两个面世未久的孩子从进入暗道音讯全无,任凭怎么打探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乐观说她们或许隐藏成功尚未暴露,不乐观就没法说了,任何一路官军遇到她们绝对如获至宝,必会严加看管刻意防范——捉不到方氏兄弟,捉到他们的儿子也堪称大功一件。
      凡此种种,燕子营尽在掌握,当然也就不难知道,如果阎王顺利返回,潜山如何还会这般任人宰割?
      “那么,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回到原先的思路上,方楠盟稍微理一理头绪,扯出一根线索,“既在淮水上下,当然迈不过盐帮码头,程家怎么说?”
      “程家——”武东华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另一件糟心事,还未及禀报。
      方楠盟有所耳闻,并不惊讶这份反应,哼道:“他们凑什么热闹,偏在这个时候折腾?”
      “折腾大发了,这回怕不好收场。”
      “怎么?”
      一句追问令人诧异,看清当家人的表情,武东华始悟他并不知晓关键所在,于是直言相告盐帮发生内讧,程天放血放当场一命呜呼。
      “……?!”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完全失却优雅的从容。

      帘外轻报:“启禀奶奶,又来上祭的了。”
      帘内死寂,好一会儿爆出一句:“找丛爷去,别来烦我。”
      使女不敢啰嗦,噤声而退。门关上很久,榻上动了动,缓缓坐起一个通体穿孝的身子。盐帮掌门的新孀,拾起一朵头上掉下的白绒线花,向鬓边簪了几下簪不上,终至气恼地扔到脚前的方砖地上。和绒花一同滚落的,还有眼中的两行热泪。
      程天放死于非命已经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丹珠百般煎熬几无生趣。
      先是噩耗突至,仿佛一个霹雷凭空滚下,夫妻转眼阴阳隔绝,而夫君临死的一副惨状,满身血迹双目不瞑,犹如万千利刃捅上来,活生生疼得人撕心裂肺。接下来便是一段疯狂而惊悸的日子。盐帮一夜间失了舵把子,十二码头大乱,各分舵惊惶无措,猜忌生疑,素日走得近的无不奔走联络暗结同盟,意求自保遂图后算,到得帮中开祭一日,十二个分舵主竟在棺椁前为帮主的位子该由谁来坐猝生纷争,互不相让到几乎反目,如果不是丛永利仗恃大师兄身份,又有两个略年长的帮衬,局面几乎失控。那情景,丹珠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发抖,尤其当以郑十二为首的几个人公然提出要拥立程天涯管帮时,丹珠觉得那些人的眼光就像一把把刀,好似随时会刺穿她和她儿子的胸膛。
      “当家的走得急,一句话没留下,难保大家心里犯嘀咕,奶奶咬牙忍一忍。”丛永利婉转劝告。
      这话反像一桶冰水,浇得她彻头彻脚冷绝。就因为程天放没有明言传位于子,郑十二等人就敢无视她们母子?她是盐帮老大明媒正娶的续房奶奶,程江涛更是程天放唯一的儿子!
      没有别的,只为潜山出了事,方家遭了难,自己在那些人眼中便一落千丈再无顾忌,联想到程天放死前的一个晚上,有一伙人偷偷摸进绣园,竟欲劫持江涛,丹珠预感到一股巨大的危险笼罩在自己和儿子头上,对母子二人的处境改变,她心如明镜,更心痛欲绝。至此她不再随便相信任何人,包括对她恭敬如初的丛永利。
      帘外轻轻叩门,门轴微响,闪进一个青衣黑帽的小厮,弓腰低头,捧着一个托盘。
      “奶奶,时候不早了,用些点心吧。”
      丹珠身边向来是丫头伺候,乍见冒出个小厮,很不高兴:“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奶奶息怒,再怎么也不能亏了自家身子,涛官只有奶奶一个指靠了。”
      简直反了,一个二门外的下人居然随便出入她的屋子,还敢如此聒噪,丹珠起身上前,抬手就掀那个托盘。
      小厮扬头,从托盘下露出眉眼,微微一笑:“奶奶,气大伤身。”
      那张脸,那笑容,那声调,一下子叫丹珠呆住。
      对方单手持盘,另一只手抹了帽子,卸下一肩乌亮的长发,轻语:“姐姐别怕,我来了。”
      全身血液涌上丹珠的头顶,她想都没想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那个挺拔的身躯放声大哭!托盘带着糕点碗碟折翻在地,“哐啷啷”碰响连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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