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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少年游 ...

  •   黎明降临之时,是谁抱她离开青宛房间的?是父王,眼前的又是谁呢?是妈妈。
      若晨一醒来,便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眨了眨眼,见坐在床头的人笑得更温柔,猛然起身,紧张地环视,原来被抱回了自己的小窝,诺大的房间里再无第三人。
      “是刘辉。”秀丽知道她要问什么。
      “妈妈,你你都知道了?”
      为了避免她的疑惑,妈妈可从不在她面前唤父王名字的。

      秀丽好笑地伸指一弹她的额头:“应该由我问你吧?小懒虫,都辰时了,须知早睡早起才是乖孩子。”
      吐了吐了舌头,若晨万般依赖地往秀丽身上靠,“呐,妈妈,父王是怎么说的?”
      “哼,原来你一开始全晓得!”秀丽褐瞳一瞪,装生气轻拧她的鼻子。
      她配合地哎呀一声。
      秀丽叹息着松手,说:“不过你这孩子千方百计隐藏自己干嘛?我们是足以信赖的。”
      “我知道的。”
      “刘辉和我会保护你的,一直以来都是呀。”秀丽想继续说,若晨却紧握住她的手。

      她低头一望,女儿的小脸上坚决而认真。
      “我也想,守护你们。”
      剎那,她有些恍惚,居然听见当年与刘辉立下的赌约。
      她苦涩一笑。
      刘辉,你赢了,可我们最终无法在一起,现在若晨却向我们许下诺言。
      “妈妈?”
      秀丽愉快地伸出了小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破!”

      御书房
      搁下待批的奏章,他不为若晨赶路造成的满头大汗所动,只是问:“还知道时间?”
      “对不起啦,昨夜跟青宛玩得太晚了。”若晨蹬向刘辉那,“父王~”
      刘辉的神色有所缓和,她机不可失地扑上去撒娇:“若晨知错啦,下不为例,人家还是小孩子......”
      “嗯哼,小孩子吗?”
      刘辉抚摸她和秀丽一样发色的总角,说:“别人也就算了,希望你在我们面前流露真性情。”

      “这可是父王讲的唷!”若晨眼睛一转,“嘻嘻”道,“那麻烦父王收起晚娘面孔,我想看父王对妈妈的样子呢。”
      “不可能。”刘辉理所当然地拒绝。
      “啊,那......”
      “好了,”刘辉突然拔高了音调,“惩罚是逃不掉的。”
      若晨无奈地竖耳倾听,姜还是老的辣啊。
      “已经从轻发落——即日起,读书,直至邵可点头方为出师之日。”
      国君满意地看见小人儿瞬间的僵硬,追加了一句:“再磨磨蹭蹭邵可要记迟到了哦。”

      若晨两条小腿狂奔,还不得不分出脑袋感慨:
      老姜中的莱芜姜(详见X度)!

      奉成殿
      昔日空旷的偏殿热闹起来了,几个孩子耐不住寂寞,拌嘴消耗时间。
      由“你好”“我叫......”的打招呼开始,到如今的“你猜我答我猜你答”,经历了“今天很热”“为什么也来这里”等阶段,一句话——“让我们和王子殿下等这么久的人,你是何方神圣呀?”

      门猛然被推开,四个孩子望向来者。
      何方神圣隆重登场。
      “邵可!”发现不在,马上改口,“邵可呢?”
      “王姐!”
      “时暮?”
      “公主......”
      “......”她便是若晨殿下了?
      若晨:“怎么回事,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此刻,邵可拖着茶盘救场了。
      “哎,大伙到齐了,喝喝我泡泡的茶吧。”

      郑烟溪,蓝星霜,茈采已,紫若晨,紫青宛,五人组成读书小组?
      好强。
      若晨认命地灌了杯“父亲茶”,呛得差点连口水都喷出。幸灾乐祸地看他们的表情,心想,无论如何紫若晨的人生敞开了新的一扇门,要好好珍惜啊。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年,上治十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私塾里幼童的背诵声稚嫩但朗朗,教书先生抚着稀疏的白须,摇头晃脑,似乎沉醉于学生歌唱般的背诵声。
      这座私塾实在是白州数不清的学校中再普通不过的了,要说个不同,那就是教书先生开明一些。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果珍......”

      孩子们的声音逐渐稀稀拉拉,最后,望向先生求助。
      纯真的眼神里并无对先生的惧怕,他们知道,先生的戒尺很重,所以这点小事不用怕。
      先生清清喉咙:“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

      孩子们翻开书,跟着他读了起来。
      他满意地点头,环视一屋的学生,这些孩子,是彩云国未来的支柱啊。
      然而,目光触及某个角落,眼角禁不住抽搐。
      终究没忍住,疾步奔向那里,在学生诧异的目光中,夺去一本厚厚的书,呵斥:
      “苏拂,你又在开什么小差?”

      学生们恍然大悟,纷纷盯住被抓包的男孩。
      男孩仰面,却默不作声,他浅红色的眼睛直望向老师,无丝毫的心虚。
      先生的嘴抽动,偏偏最聪明的学生,亦是最无听话自觉性的。
      “苏拂,”一瞄收缴的书,他决定挽回点面子,“是在看《文心雕龙》?为师考考。”

      “‘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这句话的意思你解释一下。”
      先生的语速放得很慢,说完看向苏拂,温和的目光此刻却严厉无比。
      先生真给他面子啊。来不及感慨太多,苏拂朗声道:

      “天地生成时就有了深青色和黄色,就有了天方地圆之分。太阳与月亮像重叠的璧玉,垂在天上,以显示其美丽的形象;山岭与河流像灿烂的锦绣铺在地上,以展示其条理大地的形象;这大概是自然的文章吧?”

      哇——好厉害!
      学生们毫不吝啬地投以崇拜的目光,尽管他们听的云里雾里,但依旧看出了老师渐渐露出的赞许,好像获得好成绩后,娘亲慈爱的笑脸,不约而同地为苏拂松了口气。
      虽然大家都有些嫉妒总比自己聪明的苏拂,但总归相处得不错。

      “坐下。”好聪明的孩子。
      苏拂乐呵呵地望着他,七岁孩子的笑容自然与艳丽无缘,他怎么反而觉得有些刺眼呢?
      “先生......”苏拂刚开口,他的同学,已经叽哩呱啦地围住先生了。
      “先生,给我们讲讲!”
      “等学完 《千字文》就教。”实际上差的远呢。
      他们却以孩童朦胧的直觉感觉出了他的应付。
      “不要!”
      “先生偏心!”

      杀手锏出动!
      眼看先生支架不住,一直含笑看戏的苏拂正要救场,先生突然来了句:“快下雨了,今天就提前散了吧!”
      屋内的光线不知何时昏暗,窗外确是乌云密布,沉沉欲倾。

      孩子们“哗”地散了,各自收拾东西,手脚快的已经蹦蹦跳跳向先生道别。
      他们毕竟不是真正好学,哪抵得过回家的诱惑力。
      苏拂乖巧地站在原地,先生淡淡道:“明天早点来。”
      苏拂是学生里最早的,先生是有话对他说。
      他笑着说:“是。先生再见!”
      先生摆摆手,抄着《千字文》和戒尺慢悠悠地跨过门槛。

      收拾完东西,关上门窗,穿过前堂,出了私塾。
      家离私塾比较远,别人数到四五七八百就到家,苏拂家要数出一千。仰头看看一朵压几朵的乌云,苏拂加快了脚步。

      他今生的父亲在业平郡郡城里工作,一家老小却住在城外的镇里,父亲中午是不回来的。
      父亲说,他的工作是郡府里的文员。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原来的苏拂,现在的苏拂一眼看穿却从不说破。有必要吗?
      官府与盐民共贩私盐,地方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官盐的质量是越比越差,白州本是产盐之地,只要私盐没有流通出白州,州牧便默许这一非法行为。

      “拂儿!”快到家时,一个清秀的妇人从家的那边走来,拿着一大一小两把伞,见了他惊喜地叫道。
      “阿母!”苏拂亦小跑,稳稳地在母亲跟前刹车,不然她会自己跑来。
      “阿母怎么又来接了?我说过,自己就可以了。”
      “要下雨啊。今日为何提前放学?”
      “也是因为天气。”
      “哎,看样子雨会很大,走快点。”

      苏拂家有曾祖母,母亲去了照顾老人家,雨下了很冷。
      独自望着窗外的滂跎大雨,那密密麻麻的雨丝竟让他想起了桂林米粉。
      无它,他和嫣就是在这种时候,于避雨的店里,吃到了最正宗的桂林米粉。身上只带了五块钱,一碗米粉两人同吃,老板笑情侣就是有情调,嫣绯红的脸颊是那么的可爱。
      那时,也是五月呢。

      他轻轻的笑了,七岁的孩童居然露出名为怀念的神情。
      然后,心中一痛。
      这个世界没有你最爱的桂林米粉,你也身在遥远的贵阳。
      已经五年了啊。
      点起蜡烛,掀开《文心雕龙》,谁知道理科出身的他对这些非常头痛呢?

      吃了晚饭,苏拂问:“阿父回不来了吧?”
      母亲皱着眉回答:“是啊,雨居然没有停的意思。”又殷殷叮嘱儿子说:“夜里冷,早些睡,不许熬夜看书了,你父亲讲,连郡守的公子小姐都没这么勤奋。”
      苏拂连连答应。

      苏拂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喃喃:“嫣,晚安。”
      隆隆雨声的催眠下,他如愿以偿再一次梦见了她。

      只有雨,不停地下。

      上治十年五月,白州业平郡天降大雨三日不歇,澜江河汛期提前两个月到来,水位暴涨。
      五月十一,澜河白州业平郡段决堤,幸撤退及时,无人伤亡。然业平郡全境被淹,波及临近各郡,洪灾肆虐。洪兽退后,饥荒,寒冷,疾病,暴乱......
      史称“澜河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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