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的降维打击》妄宁

41、往事未成风

　　周嘉林坐在电脑后面，把页面恢复成了桌面：“我带了近六年的复读班了，我从来没觉得我的学生有多差，而且我自己很自豪，因为最好的老师才会来教复读班，所以我在办公室里一直趾高气昂的。再说我带的学生，虽然到不了A班的水平，但是比起普通的B班来，他们更有毅力，也更有能力。”

　　“开学的时候，沈彬同学上去演讲，我还在想，是不是你们自尊心过剩了。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你们被其他人看低了。我总告诉你们要自己看得起自己，但现在我更想说，也让别人看得起你们！”

　　“对于昨晚打架的五个同学，级部已经给出了相应的警告，检讨书也要认真写。以后遇到事情不要太冲动，积极寻求老师和舍管的帮助，打架的性质很恶劣，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你的一拳脑震荡，很多代价成年人要慢慢考虑起来。”

　　后来周嘉林还说了很多，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全市统考定在了12月3、4号，也就是三周后的周四周五。我问过各科老师，二轮复习会在这周结束。如果同学们觉得自己被人瞧不起了，老师希望你们能拿出成绩来让人闭嘴，而不是用拳头把人打晕。”

　　好几个人都抬起头来，不少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能吗？”周嘉林站起来问道。
　　“能。”

　　黑板被敲在讲台上，讲台下的人纷纷抬头：“大点声！能不能？”
　　“能！”

　　周嘉林的声音也提了上，又问了一遍：“理复一班能不能！”
　　“能！”

　　“好，接下来调位然后大扫除，沈彬结束后来一趟办公室。”
　　周嘉林调出了调位表，之后抱着电脑走了，半响，教室里都没有动弹的声音。

　　沈彬看了眼自己的位置，在靠墙的倒数第三排，同桌是张青云，前后座都是成绩略差的学生，平时交际不算多。秦述和耿玉智一桌，在教室的另一侧。

　　调位的时候教室里也没多少交谈，沈彬脑子里现在还回放着十四班的人拿水泼他们班的画面。
　　忍不了，他要是在现场也直接上去干架了。

　　“走了同桌，和新同桌好好相处啊。”沈彬磨磨蹭蹭把桌上的东西尽量往书洞里放一点。

　　秦述攥了攥拳，他更能体会当时在场人的心情，十四班那群嘴上没门的家伙。这会儿神思还没回来，只像是下承诺一样：“我下次一定好好考给他们看，这群事逼。”

　　沈彬笑了笑 ，轻轻摸了一下炸了的校霸：“不气不气，哥哥看好你。”说完就搬着自己的桌子去图书角那了，等着前面的人离开。

　　靠，犯规啊，说好不碰人的。秦述在心里暗骂，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等看着旁边的位子已经没有桌子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地方，抬头去看两人的位置，真的分开了。

　　没分开的时候他总想着可能离得远一些就不会受影响了，现在却更多的是不舍，他往沈彬那边看了一眼，像是心有灵犀，沈彬也转过头来。

　　视线交汇的那瞬间，他想起来他第一次在图书角坐着的场景，那还是夏天。

　　“看什么呢，接着！”沈彬扔过来一颗巧克力，秦述抓住了。

　　“走了。”秦述跟沈彬说，走了，虽然还在一个教室了，但还是走了。

　　沈彬两分钟就擦完楼梯火速涮完拖把准备去办公室，去之前还趴在窗户上告诉秦述：“要是我六点二十回不来，就不用等了，给我捎块油饼。”

　　冬季课程表，六点四十听力，二十分钟是极限吃饭时间。

　　秦述答应下来，在新位置上继续做题。耿玉智是外校的学生，但也听其他人说起过秦述这个人，莫名心里发怵，但秦述和从前见到的样子差不多，就是个在座位上努力学习的人。

　　“我位子也按照你描述的调了，你和我说秦述情况好一些了，我想问问具体是怎么样了。”

　　沈彬没直接回答，转而问道：“虽然我这么问不合适，但是老师，其实您有点过分关心秦述了，我能先问下原因吗？”

　　直接问秦述和直接问周嘉林或许都是下下等的做法，但是比起当事人，周嘉林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承受能力应该会强一些。

　　“过去我儿子和秦述是好友，或许你也听说过，我儿子在一场意外里去世了，之后秦述也帮过我，所以我对他格外上心一些。”

　　沈彬攥了攥拳头，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下去：“老师，能和我说一下过去的事情吗，我想，想知道您儿子那件事的始末，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估计您也清楚，秦述的变化与您儿子的去世应该有某种联系。”

　　周嘉林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可能也是憋了太久了，从来没有说清楚过。沈彬对秦述的帮助他也看在眼里，于是几个稳定情绪的呼吸后，他选择诉说：“那场意外，其实是我儿子负有很大的过错，事发之前，他情绪波动很大，不算稳定。”

　　“阿旭情绪出现问题后曾寻求过秦述的帮助，但他那段时间准备中考，中考结束后又去绘画集训营了，和小旭能当面沟通的时间不多。”

　　“其实小述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所以面对我儿子的求助，他其实也尽力了，从短信里我能看得出，小述真的有好好和阿旭商量。阿旭出事之后我们谁都没怪过他，但是他像是原谅不了自己似的，从G省回来后就跪在我家门口，当时的他好像就有点问题了。”

　　“阿旭当时抢救到凌晨，他的老师和知情的一个同学面对记者时都为了保护他没说出阿旭的精神状态。后来那个同学跟我说，阿旭在出发的前几天曾跟他说过‘好痛苦，不想去了，不想面对了’，他当时是单纯没理解，结果……”

　　“后来网络上一些人站出来说阿旭是自杀，尤其是死去的司机家属，到处找学生证明阿旭有抑郁症。其实阿旭是不是自杀没人知道，就像他那个没有预兆的回头一样。每年阿旭的忌日小述都会写信买花到我家，希望我能够原谅他。我也告诉过他，这不是他的错，但好像并没有用。”

　　沈彬终于把事情都串了起来，幽幽地说：“所以当时秦述是一个人在外省参加的比赛？”

　　“对，当时的带队老师和我一起在医院，记者蜂拥而至，同画室学生们的比赛也被迫中断。这件事情受到关注还因为在阿旭这个事故中，除了他还造成了一死三伤，连环追尾。”

　　“不过小述知道这件事是在之后了，当时画室老师在我旁边听的电话，阿旭那时候还在抢救，小述选择独自参赛。”

　　这些事情的信息量已经很大了。

　　“老师您问我秦述恢复了多少，据我所知，秦述准备艺考了，他重新拿起了画笔。”

　　周嘉林像是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是吗，这的确是好的变化。”

　　“还有，他现在能意识到自己在焦虑，通过提高做题速度和改变做题顺序完成一些可控范围内的题目。虽然焦虑没法彻底消除，但我觉得现在的秦述有能力冲击重本，毕竟他比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要努力。”

　　周嘉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眼底的褶子很明显，一听这话，褶子都笑得到了一堆里：“沈彬，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啊！你知道吗，其实小述这样我也很难受。他高一的时候，为了我打架背了警告，我自己的儿子我都没劝好，我怎么会怨他。他就是放不下，也饶不过自己啊。”

　　沈彬点头表示知道，但心里还是像是千万蚂蚁在撕咬。秦述一直活在自己对自己的不能原谅里，所以不敢交朋友；因为心理创伤严重而不善言辞，逐渐变成了别人嘴里的奇葩；从神坛上弃笔退了下来，磕磕绊绊地一路走来。

　　“老师，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给他写一封信，我想，他大概分辨不出您是不是真的原谅了他。”

　　周嘉林震惊。

　　“他可能一直觉得，您儿子依赖的只有他，没有让他从阴影里出来也是因为他劝说不当，可事实是除了他，你们也早就知道吧。”

　　周嘉林还没从震惊里出来，一直皱着眉头，“阿旭画室的老师和学校里的老师都找我谈过，所以我曾试图开解过他，老师们也是。他曾在我和他母亲离婚后的半年都没去过画室，可能是落下的缘故，他越来越急躁，上课也开始发呆，所以这些事情在秦述知道之前我们就一直在努力了。”

　　可悲的是，或许那个小可怜并不知道，“但在他眼里，他只知道他没有挽回他的朋友。”

　　周嘉林一时间很慌乱，“啊……所以他才会每年给我写致歉信，每次跟我说对不起，而我每次却只是说···”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这是阿旭的选择，你不用自责。

　　从未提起，其实我们都努力过，不只有你。

　　周嘉林摘下眼镜，扶着额头，一行泪还是从手下流出来：“我没有和他解释清楚，是我害了他啊。”

　　沈彬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准备回教室等待他的油饼了。

　　“沈哥，述哥说他在超市泡面等你。”聂航现在在秦述后座，反正个子高的冲不进前四排，他们都是后面倒腾。

　　沈彬掩饰不了自己的笑，道了声谢就两步并一步下了楼，刚进超市就看到不少结账的女孩朝他同桌那边好奇地看着。

　　小同桌魅力可以啊。

　　“是不是一个人吃不下，非得带着你沈哥？”沈彬坐到秦述对面，面已经泡上了，秦述还给他带了油饼，买了一次性筷子还有小米粥。

　　“哇，小贤惠，深解你哥的喜好啊，我这要是来不了可真是可惜了！”沈彬笑得合不拢嘴，越看秦述越讨人喜欢，再看……一个小可怜儿。

　　忽然没声了，秦述抬头看沈彬，发现他发着呆搅着面，还有点眼睛红肿，“这是刚哭过还是被我感动哭的？”

　　沈彬嘶溜了一口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说热气熏得。

　　秦述确实一个人吃不下饭去，杨乾东早早跑去打球了，张一腾在写检讨，他走到食堂发现已经不习惯一个人吃饭了。

　　人真是个被习惯支配的生物。

　　他左右找了很久才找到刚吃完饭的聂航，让他给沈彬捎句话，但其实他也不知道沈彬能不能来。

　　“超市离教学楼近，时间还行，不用急。”秦述用面碗撞了撞沈彬的，让他别狼吞虎咽。

　　沈彬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秦述的心里就跟跟爆了烟花一样，原来等待成真的滋味，原来现世安稳的滋味，不过窝在一起说说笑笑。

　　此时的沈彬，真的是他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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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啊，真的，再不写完无心论文，我闺蜜都要发文章了，我还没有开题呜呜呜
秦述：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他会来，他会来···
沈彬：没人陪吃饭的同桌也很可怜，我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