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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秋夜 ...

  •   天色苍青黄叶飘零,马蹄声哒哒,扬起一路灰尘,冷风直直地往脖子里灌。

      季怀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向远处,昏黄的夕阳远远洒过来,将掉光了叶子的柳枝照成了一副暗色的剪影,平添几分萧瑟。

      季怀深吸了一口气,连吸进鼻腔里的气都是凉的,从鼻子一直凉到胸腔里。

      “冷?”湛华的声音贴着他的后背传进了耳朵里。

      “不冷。”季怀语气生硬地回他,一阵冷风吹过,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背后的人拽住马的缰绳停了下来。

      身后一阵悉娑声过后,季怀身上多了件灰色的披风,湛华把帽子给他戴上,将他整个人都包住,还十分坏心眼地将他抓住马鞍的两只手都裹了进去。

      季怀骑在马上本来就紧张,这会儿脱了手,顿时觉得没着没落的,“我还没抓——”

      “驾!”身后的人猛地一甩马鞭,载着两人的骏马长嘶一声,在官道上一路狂奔向前。

      “湛华!”季怀紧张地喊他,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仰,然后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

      湛华的声音在风里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我在你后面,怕什么?”

      季怀被冷风糊了一脸,知道这厮就是故意的。

      他无比后悔当初为何不好好学骑射,否则如今也不必受湛华戏弄。

      湛华似乎只是心血来潮逗他一下,马跑了没多长时间就慢了下来,又恢复了之前不紧不慢的赶路速度。

      季怀气得不同他讲话。

      偏生这假和尚这会儿话又多起来,攥着马鞭指向远处那两座挨在一起的山,“过了那两座山是彩霞镇,三日后便是中秋,镇上有灯会。”

      见季怀还是不搭理他,湛华又道:“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在镇上过中秋。”

      晚来城中秋灯会最是有名,不知道比这深山野岭中的小镇子热闹多少,季怀是看腻了的,但是这会儿远在他乡生死难料,灯会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会儿他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那武林盟大会——”季怀有些犹疑地开口。

      “不急,尚有一月有余。”湛华道。

      季怀想看灯会,却又不好开口直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哦。”

      天快擦黑时二人一马终于到了山脚下,此处没有人烟,今晚只能露宿荒野,这还是十几天来他们第一次在野外睡。

      不过季怀也不嫌弃,之前发生的种种已经将他大少爷的娇贵脾气给磨得所剩无几,这会儿下马之后,就十分自觉地去捡干木柴。

      “别走太远。”湛华在他身后道。

      “知道。”季怀摆了摆手,将衣袍下摆绑到腰间,开始捡树枝。

      只是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许多树枝都是潮湿的,季怀一路往前,等回过神来转身,周围只剩下密密麻麻掉光了叶子的枯树和林间呼啸的风。

      季怀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想喊湛华,但是另一个想法却盘踞在他脑海中阻止了他。

      他可以趁机从湛华身边逃走。

      荒山野岭,湛华未必能找到他,但一旦被找到他们之前的交易很可能就会作废,湛华不会再相信他,很可能直接就取走他的性命。

      就算他没有被找到,自己孤身一人存活下来的机会也很渺小。

      怎么算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但是季怀还是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就算是死——起码也死得别那么窝囊。

      怀里抱着的干树枝被他扔到了地上,他刚要开始跑,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他背后传来,“季怀,你要去哪里?”

      季怀浑身一僵。

      他转过身来,就见湛华站在离他不足三尺的地方,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冷盯着他。

      季怀扯了扯嘴角,“这里的树枝都是湿的。”

      湛华沉默半晌,冲他伸出一只手来,“湿的就不要了,过来。”

      季怀垂下眼睛,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就被裹上了之前的那件披风,尚且带着几分暖意。

      湛华抓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辨别不清方向的密林,季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现下已是秋天,林子里会有群狼或是虎熊觅食,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湛华将干粮分给他一半,拿出火折子将枯枝点着。

      湛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这么多柴火。

      季怀啃着有些冷硬的饼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湛华将温好的水倒进碗里递给他,季怀这会儿被噎得不行,接过来灌了一大口,结果喝到一半猛地喷了出来。

      湛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旋即又被他不着痕迹地压了下去,“怎么了?”

      季怀皱着眉道:“这是酒?”

      湛华接过来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拿错了。”

      季怀这会儿嗓子里还发辣,他酒量并不怎么好,从前逛风华楼也只是喝些清酒,便是这样一不留神都要喝醉。

      湛华又重新给他倒了一碗温水,季怀这次学聪明了,先是闻了闻,再小口抿了一下,确认是水之后才喝了小半碗。

      湛华将他剩的大半碗酒面不改色的全都喝了,见季怀看自己,道:“山中夜里寒凉,喝些酒有助于保暖。”

      季怀狐疑地望着他,“你不是故意给我的酒?”

      “自然。”湛华面不改色,神情淡淡。

      季怀见他神色清冷,心说湛华也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便将疑虑都抛到了脑后。

      这酒太烈,季怀只是不小心喝了一大口,这会儿被火烤得就有些发晕,呼出来的气都带着酒香,这会儿整个人裹着披风缩成了一团,披风回来时沾了潮气,这会儿裹着也不怎么暖和,但是聊胜于无。

      湛华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皱眉道:“这点酒便醉了?”

      “没醉。”季怀不乐意他扶,拍开他的手,整个人往旁边挪了一下,离他远了几尺。

      湛华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垂眸盯着橘黄色的火苗,“季怀,你是讨厌我么?”

      裹着披风的人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过身背对着他,以行动强有力地给了他答案。

      湛华:“…………”

      季怀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困得想要睡觉,冷不防披风被人一下子拽走,冷风瞬间席卷了全身,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季怀愤怒地转过头来质问罪魁祸首,“你多大了!?”

      怎么能如此幼稚!

      “下月过完生辰二十。”湛华将披风放到火上烘烤。

      季怀愣了一下,声音里还带着醉意,“你、还未及冠啊?”

      “嗯。”湛华将烘好的披风兜头扔给季怀,“披上。”

      季怀今年二十又一,虽然只一岁,但也比他大,这会儿酒醉脑子不怎么灵光,“要不还是你盖着吧。”

      主要是平时湛华表现地过于沉稳冷静,而且武功高强,季怀一直下意识地认为他比自己大,这会儿得知对方尚未及冠,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湛华眯起眼睛,拿过披风将季怀裹在了里面,甚至在帽子底下系了个死结,冷声道:“不必。”

      季怀:“…………”

      半夜柴火将熄,季怀半睡半醒间觉得冷,忍不住往旁边的人怀里靠了靠,而后突然惊醒。

      他现在脸贴着湛华的颈窝,被湛华整个抱在怀里,登时浑身一僵——临睡前他明明记得自己特意选了个离湛华最远的地方。

      湛华似乎睡得很熟,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眼底还有一片明显的青黑色,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季怀觉得现在他应该趁机拿起湛华腰间挂着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趁其不备捅死这个准备要他命的假和尚,然后骑上快马逃之夭夭。

      可是不知道是他太困,还是湛华将他抱得太紧,又或者是在这漆黑寒凉的秋夜里两个人依偎着过于安心,他竟然在计划着怎么杀人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抱着他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瞥见季怀放在他腰间离匕首不过几寸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将那只冻得发红的手塞进了披风里。

      而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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