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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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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声,不知到了几更天。雪姑全无睡意,翻了一夜的书,都快把两本书翻烂了,反复咀嚼着书里提到北月族的只言片语,和搜集到的信息拼凑在一起。
原来三十多年前,北月族还是一个可堪比肩胡族的大族,与胡族人强马壮、横行草原以夺掠不同,族人虽然不多,但人才济济,冶炼、锻造、医术、武艺甚至是声乐都名声赫赫,引得大佑不少人慕名不远万里奔去求学。
当时北月族的族长段千玄奉行与大佑、胡族交好,但始终不愿臣服任何一方,偏安一隅,倒也相安无事。
他生有一女一子,女儿送来了大佑,读书习礼,儿子则远去胡族,马踏草原。
这女儿应该就是小云娘亲,雪姑暗想,可北月族为何突然就湮灭在历史中,哪怕知道的寥寥数人也避而不谈。
她苦思无解,去问义父也被搪塞了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一个人。
将府书房,谢常凌摸着妻子的小像,一遍又一遍,久到雪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才沉沉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泪花,抬起头:“这或许是舒仪留在世上唯一的画像了,孩子,谢谢你。”
“那等小云回来,看到她娘亲的画像她一定会很开心。”
听了雪姑的话,谢常凌却是一点开心不起来,有些事不能掀,特别是当年舒仪千叮咛万嘱咐的,他不能违背。
心念既定,谢常凌将小像撕下,又眷念的看了一眼,转手以内力碾成齑粉。
但见粉末飞扬,雪姑惊呼一声:“谢伯伯。”
谢常凌道:“好孩子,你冰雪聪明,应该也能猜到为何没有人敢提小云娘亲,我要是告诉了你就等于告诉了小云,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那将会掀起何等的滔天巨浪。”
这已经是他能说的最直白的话了。
雪姑万万没想到谢常凌简接给出的答案是如此震撼,而能让谢伯伯这样忌惮的只有那人,那个拥有世间无上权力,将父亲和哥哥凌迟处死之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谢府,脑子里像有什么在嗡嗡嗡嗡作响。
“飞烟。来,到爹这儿来。”
“妹妹,你看我给你带的小玉兔。”
……
浑然不知身后多了两个尾巴。
隐藏在京都一个院落里的那史越终于等来了扛着个麻袋回来的两个手下。
“王子,雪姑娘带来了。”手下把麻袋一放,忙邀功道。
从未踏足中原的那史越在搞明白了太常学在皇朝的地位后,又查探出相助过的女子居然是太常学学士的义女,谋划了一番打算从她那里下手。
“我让你们盯着人,你们带回来做甚,还这么粗鲁。”那史越生气嫌恶的瞪了瞪他们,说完便去打开麻袋。
虽这么说,但想起她的吴侬软语和花容月貌,不禁有些心旌神摇。
手刚探入,便被里面的人一把握住,他顿时心跳不止,忙道:“姑娘,别急,小王马上放你出来。”
他话音方落,袋里就传出个粗嘎且造作的嗓音:“急死我啦,坏东西~”
什么?他眼□□光,想挣脱出手,不料像被桎梏住般动弹不得,两个手下忙提刀相助。
“砰”麻袋四分五裂碎了一地,一个紫色身影一跃而起,腾的飞起一脚准确又狠辣踹在那史越的心窝上。
白洵一甩头,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袍,傲娇道:“你个坏东西。”
两个手下傻眼了,他们明明套的是那个姑娘,怎么出来个活阎王。
下一刻,他们便被冲进来的五城兵马抓了起来。
等白洲收到消息时,一份五城兵马司的捕文也已呈到了沉晔的案头。
“拘禁并行刺朝廷官员?”他挑挑眉,挥挥捕文,斜睨着抓了串葡萄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的家伙:“这个朝廷官员还是你?!”
白洵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正是在下,五城兵马司十六个兄弟就是人证,每个人都做了份供词,哦,对,那史越的两个手下也承认了我是被他们带到那儿的。”
这小子又在给自己出难题,他怎会不知那史越两个手下的供词上明明白白写着想抓的是个姑娘,不知怎的出来的是他,调戏羞辱少女虽然也是重罪,但是比起行刺朝廷五品官员,却是小的多了,明摆着是故意反套了人家。
“不用几时,胡族就会来交涉。”沉晔看他吃的欢,摇摇头,示意侍从给他递上盆水和毛巾。
白洵洗了手再擦了擦:“关他个把月,后面的我管不着,反正只要小云还在战场上拼命,其他人就别想捣乱。”
沉晔眸色一沉,本想问他知不知道他嘴里的小云是个女儿身,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白洵走后不久,便有胡族的特使求见,被沉晔借着在法华寺吃斋名头往后推延了十五天,没他的懿旨,大理寺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关着那主仆三人。
雪姑被五城兵马司的暗探送回太常学,傅中玉得知义女遇险后怕不已,不但加强了太常学的戒备,还给她请了两个护卫。
出乎意料,雪姑没有推辞,平静的接受了,还推拒了莫言的邀约,大多数时间一个人安静的待在房里,这让傅中玉越发忧心。
可他虽然当了人家的爹,却也不方便问姑娘家的心事,思来想去,只能请了琴霜来开导开导,解解心结。
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自那日起,琴霜成了她的授业恩师,倾心尽力教授她抚琴和吹笛。
一日,玄帝出宫前往为将士祈福的路上,在山亭偶遇一少女,一曲听罢,惊为天人,一见倾心,当即迎入宫中,册封为雪妃。
听到消息,大腹便便的沈贵妃急产,阵痛两天两夜,生下小皇子。
玄帝大喜,时隔多年,他终于又迎来了第二个儿子,加封沈贵妃为皇贵妃,又赐小儿名为永昼,本欲大事昭告天下,但因战事未休,遂改为在宫内大宴三日,举朝同贺。
任谁也料不到雪姑会一夕间成了玄帝的宠妃,相比谢常凌目瞪口呆,傅中玉痛心疾首和莫言肝肠寸断,沉晔想的更多的是她意欲何为。
她是屈突通的女儿,本不该活在世上,是谢家父女重重相护,又拿了功劳相抵,才能换了身份,安然度日,可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啻于把谢家父女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父王,霖儿刚刚去看了小叔叔,好小一个呢,皇爷爷还问我想不想抱。”从宫里回来的珞霖一脸开心,终于有了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了,哪怕论辈分是自己的长辈。
沉晔摸摸儿子的头,莞尔一笑:“那霖儿抱了吗?”
摇摇头,珞霖认真道:“霖儿本想抱抱,可看沈娘娘紧张的模样,霖儿想想还是算了,于是告诉皇爷爷,小娃娃是我的叔叔,礼不可废,皇爷爷很高兴,带霖儿去见了雪娘娘,还请雪妃娘娘吹笛子给我听,雪娘娘吹的真好听,霖儿看皇爷爷听的都入迷了,连霖儿叫皇爷爷他都听不见。”
父皇虽然好乐,但宫内乐师哪个不是技艺高超,都未曾听说父皇会听的入迷,那雪姑到底有哪里特别的,沈贵妃生子得道不说,反而是这个意图不明的雪姑才是麻烦。
想到麻烦,他忽然灵光一闪,坏了,有个人快回来了,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快回来的人正是谢云悠,她以三招妙计平北疆,不但活捉了叛军首领,还拉拢安抚了北疆各部,如今捷报已直呈殿前,大军也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白洵早乐不可吱和他大哥白洲告了个假,跑去接人去了。
连着赶了两天路,殊不知扑了个空,大军由陈四海领着,一问之下方知谢云悠带了一行人轻装押着叛军首领及田邯抄小路赶回京都,估摸着都快到了。
“臭小云,我巴巴赶来还是没见着,你干嘛跑那么快。”白洵嘟嘟囔囔,他跑的急,是以并不知道京都里都发生了什么。
把叛军首领和田邯分别往兵部大牢、大理寺一送,谢云悠顿觉神清气爽,天高海阔,连日的困倦疲劳一扫而空。
她伸了个懒腰,忽听身后萧轻远咳了两声,忙回头扶了他,嗔怪道:“我让你跟着陈将军一起慢慢回吧,你偏偏不听话,非跟着回,以后你别数落我固执,天下第一固执的帽子你自己戴着吧。”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萧轻远始终笑而不答,过了一会道:“我在近郊买了一处山房,景致甚好,不如后面两天你陪我去那里养养伤吧,你也可以休息休息,散散心。”
谢云悠一怔,取笑他暗地里挣了不少银两,借要处理后续军务婉拒了邀约,嘱咐完兵士们务必要送他去,然后自己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了。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萧轻远眸色一点点暗沉了下来,再一抬头,见本碧空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凝聚,隆隆轰鸣逼近。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