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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舞倾城 ...

  •   世人多只看到她沉定、冷静、铁血的一面,但他知道只有昨夜向爹要答案而不得伤心难过的,眼前时不时摸摸新衣裳,偷偷笑的才是真正的她。

      萧轻远忍不住抬起手臂,想和年少时那样揉揉她的头,却还是缓缓放下了。

      很快谢云悠敛容正色,又恢复成了少将军、谢学士,向朝她问好的学子们点头示意。

      白洵目光本须臾不离谢云悠,渐渐移向萧轻远,一点点握紧拳头,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与他同坐一案的是沈贵妃的外甥宋文志,沈贵妃得圣宠已有十数载,连带着她的一干亲戚都成了京都里最受关注和最有权势的新贵。

      但比起河东白家这棵自大佑立朝就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他们就如同小小树苗。故而宋文志这次甘愿屈居白洵之下,场上听他调令,又特意请人安排自己与他同桌,好借此再亲近下。

      他见白洵一直看着对面,以为他还在为输了一球而不甘,凑过身道:“白兄,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教训他们。”

      白洵冷冷斜睨了他一眼,蔑然道:“少称兄道弟,我家兄弟中可没你这位,还有自己没个本事,想走歪门邪道仔细了别掉窟窿里。”

      宋文志脸一黑,气的说不出话了。

      正在此时,随着泽海一声:“圣上驾临。”众人起身恭迎。

      待玄帝与沈贵妃、琳妃、彤妃、皇长子沉晔、鸾飞公主入座,玄帝开口道:“今日宫宴就免了跪拜之礼,大家都坐下吧。”

      众人称谢就座,谢云悠这会才近距离看到了玄帝他们,那日蹴鞠场上她也就远远看了几眼。

      天家两父子还有公主倒都生的一副好皮相,她暗道,中途两度视线与玄帝碰在一起,她大大方方的不躲闪,惹得玄帝轻扯嘴角,本就龙心大悦,更是连连赐酒。

      她连饮了两杯陛下赏赐的佳酿,拿胳膊肘一顶萧轻远,小声道:“你说贵妃娘娘和其他两个妃子娘娘怎么长得那么像,看着和三姐妹似的。”说完,伸手拿过个果子,咔嚓咬了一口。

      萧轻远摇晃着酒杯,眸色淡淡,闻言唇角微弯,道:“不是三姐妹,是三姑侄。”

      谢云悠伸伸脖子,勉强把果子咽下去,咳了咳,清清嗓子,惊叹道:“我的天。”

      和她家老头二十年专情她娘一人比起来,这玄帝简直就是个渣渣,不对,是渣渣中的大佬渣。

      觥筹交错,未多时,已有不少人微熏,未免失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被侍从们扶去偏殿醒酒。

      原来宫宴就是不停赏酒喝酒,确实无趣,怪不得老头不喜欢来,想到他谢云悠不由神色一黯。

      她酒量甚好,是以神志清明,不是和萧轻远说说话,就是静静看宫娥们婀娜摇曳,伴着乐师们的奏乐扬袖踏歌。

      依偎在玄帝身侧的沈贵妃容光艳丽,青丝云鬓缀满了明玉瑯佩,处处彰显着万千独宠于一身。

      她看了看自家子侄,再看向太常学那边却不由目光一冷,皆因适才宴前她听了娘家报信说是替外甥女去谢府说亲的媒婆碰了一鼻子灰,无功而返。

      不识抬举,她暗恼,心头忽生一计,等一曲舞罢,出声嗔道:“陛下,宫娥们这些个舞,想必陛下都看的甚是乏味了。”

      不乏味,不乏味啊,傅中玉一听顿时有些老大不高兴了,他边喝酒边看舞,别提多惬意了,这女人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玄帝知晓她喜欢出些鬼点子,笑道:“柔儿又想怎样了?”

      沈贵妃望向下方道淡紫色身影,娇声道:“陛下,臣妾听说军营中兵士们也会把酒舞月,心向往之,奈何未曾得见,想来男子比起女子舞起来更具阳刚气,今日见谢少将军青春年少,气宇非凡,就想能否请少将军展示一番。”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

      皇长子沉晔第一个沉下脸,抬眸瞥了她一眼,连一旁鸾飞公主都不禁皱起黛眉。

      她把小云当什么了,萧轻远和白洵俱是捏紧酒杯,学士们个个面露忿忿之色,傅中玉更是低声怒道:“欺人太甚。”倒是对坐的官员们中有不少兴味盎然,都等着看笑话。

      “不错,欺谢学士就是欺我太常学。”陈棋冷哼一声道,声量之大连隔了好几个位置的谢云悠都听到了。

      她微微一笑,故意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在众人注目下,摇摇晃晃站起身道:“娘娘抬爱,如蒙不弃,谢某就献丑了。”

      玄帝很是满意他的识趣和谦恭,开怀道:“好。谢少卿家要舞什么兵器,只管说。”

      哼哼,你想看我就让你看,不过你别后悔,谢云悠唇畔勾起一丝狡黠的诡笑,好巧不巧她恰好知道沈贵妃的一个隐秘,包打听虎子曾说起宫里有贵人向山里农户悄悄采买治心疾的草药,而她潜入宫里在沈贵妃寝宫里就找到过。

      她一拱手道:“陛下,臣只要几面鼓,再来位乐师奏一曲出塞曲。”

      她话音方落,一侧就有道身影阒然立起,应和道:“我来。”

      那声音清清冷冷,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赫然是太常学的琴霜琴学士。

      玄帝眼前一亮,眉宇间浮现喜色,道:“好,好,泽海,去取大圣遗音来给琴学士。”

      众人大惊,需知大圣遗音是传世古琴之一,一直深藏于宫中,据传为诸琴之冠,从不轻易现世,此番陛下赐琴弹奏足见恩深。

      琴霜接过琴,抱在怀中,居然也不谢恩,朝谢云悠微微一笑,道:“谢学士,可是出塞曲?”

      谢云悠万没想到在这么多看笑话、落井下石的目光下,她会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心生敬意,拱手道:“是,谢谢琴学士。”

      说完,她走到一个宫娥身旁,向她借了两条飘带,塞在衣袖中,然后飞身一跃,翩然落在了三面鼓前。

      一旁,琴霜盘膝而坐,将琴架在腿间,伸出修长手指缓缓抚过琴身,按上琴弦,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眸光坚定沉着,就像是整装出发的兵士,指尖轻轻一拨,只听“铮”一声,琴音流淌。

      伴着这一声,谢云悠一旋身,袖中两条飘带飞出向两面鼓,“咚”、“咚”两声和着琴音,婉转中带着沉重,好似士兵出征前向家人告别,诉诉咽咽,无限欲说还休。

      众人俱是屏息凝神,随着琴音渐渐高亢,那浅紫身影迅疾如电,只见飘带不见人,鼓声密集如箭雨,勾勒出沙场的惊心动魄,血雨腥风。

      鼓声激扬,带着凛然的杀气,一声声敲在了心上,众皆一凛,沈贵妃却捂着胸口,脸色渐渐发白,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云悠嘴角噙着抹森冷的笑容,全身心沉浸在出塞曲中,犹如化身为沙场中奋勇杀敌的将军,只是飘带替代了出鞘的宝剑,敌人则成了她想象中的万千敌军。

      琴霜逐渐放缓手势,敌人渐如潮水退去,磅礴之气弥天而起,飘带骤然收回袖中,谢云悠一跃飞天,立在正中鼓上。

      两人一琴一舞配合的丝丝入扣,天衣无缝,就像一幅幅沙场画卷展示在众人眼前。

      沈贵妃稍稍缓了口气,偷瞧了一眼玄帝,发现他与众人一样专心致志,才放下心来。

      随着琴声流泻出一幅冷月照边关、尸首伏遍地的苍凉景象,浅紫身影辗转在三面鼓间,鼓声低缓绵长,超然、苍茫,才前又止,环环绕绕,似向死去的将士致哀。

      泪水悄然滑落,一个个都以袖擦拭眼角,连玄帝也不觉动容,发出一声叹息。

      在拔营回程的朝霞中,如行云、如流水的身影伴着悠悠鼓声,透着无限希望和对家人的思念。

      当最后一丝琴音落下,鼓声也乍然而止,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众人沉浸当中,过了许久,才在玄帝的叫好声中回过神来。

      但见玄帝大喜,起身先对琴霜说道:“琴音琮铮,宫里已经无人能弹出这般美妙乐曲了,大圣遗音不能让它在漫漫长夜中空余遗恨,琴学士,朕今日就把此琴赏赐给你了。”

      琴霜本欲把琴交回给乐师,闻言,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一对美目间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在傅中玉连声提醒下,缓缓抱了琴,叩谢圣恩。

      谢云悠把飘带还给了宫娥,见状欣慰的笑了,只听玄帝又道:“谢云来领赏吧。”

      她一愣,走上前去,就见泽海早早准备了满满一壶硕大的珍珠,捧下来给她。

      玄帝微微倾身,像和她说悄悄话般,笑眼弯弯道:“本想给你赏银的,可宫里的赏银都刻了官印,你爹每次都向朕抱怨,说得先化成了碎银,才好分给伤亡的将士们,这次朕把南海进贡的珍珠赏给你,一颗颗的好给你分。”

      这鼓舞跳的值啊,谢云悠喜上眉梢,眸光闪闪,实心实意的朗声道:“多谢陛下,臣代将士们叩谢隆恩。”

      说完,她看向脸色发白的沈贵妃,轻挑嘴角道:“贵妃娘娘,适才的鼓舞您可还喜欢?”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无论是萧轻远、白洵还是高坐上位的沉晔、鸾飞公主,都已看出点端倪,但因为不知此中隐秘所以说不上来,可看她那挑衅的眼神,听她傲然的问话,就知她这舞这话都别有含义。

      沈贵妃强自安定心神,勉力扯出一抹笑,道:“极好极好,本宫也要赏赐才是,来人,赏,赏谢少将军一柄玉如意。”

      谢云悠抱着壶珍珠,甚是满意的朝她微微躬身,道:“谢娘娘。”

      及回座,她朝萧轻远一笑,淡淡道:“待会回去,你好提点我爹,我还尚欠二十鞭子了。”

      萧轻远一愣,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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