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云飞》狷狂

11、已是兵临城下！！！

　　繁兮在那一战中受伤不轻，暂在神殿养伤。
　　从进因家的时候，我就觉察到古怪，外面的卫兵虽然装扮神色如常，却是有许多陌生面孔。王使这样巧无声息的进入了因城难道只是为了给我们个措手不及。
　　白犁不在。
　　我心念一动，六识水银泻地般散开：果然那帷幕后，立柱后，屏风后，隔壁的房中都有人在，略略一数竟有百数十人，而且不是蜀人，也不是巴人——难道竟是秦兵？！！
　　心中一凛，看向因炎：他尚在得意中，却不知道已经引狼入室了。
　　因家有这许多秦兵，那因城中……不好，白犁他……
　　西王感到因加气息一乱，但立刻又恢复的正常。自成为祭祀后，基本上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情绪至此。
　　正要开口，却见因加开口道：“王使阁下的话不无道理，因加一介祭祀，身份微薄，若能换得我王平安已是天大的荣耀。因加纵领因城神殿，却也不可因己私而废大局不顾。因加只需三日时间交代清在此的事物便同王使阁下回王城如何？”
　　王使窃喜，没有想到这神祭大人这样好说话，竟是这样痛快便答应了，可他到底是做惯了这种事情了人，如何没有想到这是因加的缓兵之计，于是顾做难色：“神祭大人，王在那桎梏中，多延一日便是多了一日的痛苦，小使也不敢担当。”
　　我看了他一眼，假意要翻脸道：“你的意思是，那秦人说何时到就要何时到？那本祭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王使场中顾忌的就是我那不知所谓的神通了。他也许有自信我不能肯一口气将全城的伏兵都干掉，或者是摄于全城数万人命不敢不折服。可是他相信杀掉他一个小小的使臣还是错错有余了，见我态度也强硬起来，想到本来也不预备我这么快就点头的，于是也让步到：“时间紧张，小使恐只有一天时间余地可与那秦使斡旋，望神祭大人见谅。”
　　冷哼一声，我一甩衣袖，离开因家。
　　因炎眼睁睁因加、西王就这样离开，急道：“就这样放他们离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王使不屑道：“归山？归哪座山他都跑不掉。纵是是跑的了这里的两百死士，难道还逃得掉城外的十万秦兵！”只是不知道这因加的底线在那里，说是十万，就算是折了十分之一，他又如何回去与那秦使交代。
　　因炎仿佛被一个雷轰到了：“十万？你不是说只有三千人的吗？”
　　王使回过头，仿佛是犯了一个错误：“三千？那只是进入因城内的人数。哦，我忘了同你说了吗？那十万秦兵正在城外三里外驻扎呢。本使只要信号一出，便可以立刻调集。”
　　“你，你——”因炎怒极脸都变形了，手指抖动，已经说不话来了。
　　此刻后悔也晚了。
　　“因加，你为什么同意了！”西王实在等不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再问我。
　　我叹了口气：“兵临城下。”
　　西王全身一抖，过了一会，突然失神叫道：“白犁！”
　　我点点头：“那秦兵进城首先控制的便是军营。白犁是羊入虎口了。”
　　西王咬破嘴唇：“没有想到，我们这么些年做的一切竟是这样的脆弱。”神色万分沮丧。
　　我望了他一眼：“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下因炎他们的。”我潜意识里千方百计想保留下来的，终是破碎了。
　　这一刻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我竟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十年前我并没有如我自以为的那样放下了，只是因为神沐的原因，看淡了许多。若是真的放下了，我不会给因炎留下一丝翻身的机会，不会在他手上残留一丝力量。现在也绝不可能留给他能让那些秦兵蒙混过关的可能。
　　我此刻居然想起那一日的情景：我在啃着白果，白犁扭头对我道：“西王说了，你是个贪图安逸，讨厌冲突的性子，不到无路可走，绝不会想起去争取什么。可是等到那个时候，你可能已经失去太多东西。”
　　哪怕是做的不彻底，终还是要失去这么这么多？
　　西王、白犁，这么多年，你们为什么要如此纵容我！
　　西王抬起头，微弱的笑道：“傻瓜，我们若是不愿意，你又能强迫的了我们吗？”他也终是不能狠心逼着因加弑兄弑弟的人。
　　原来大家都是傻瓜。
　　眼下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因为司南坏了，新的还叫麻圯在做。我也没有机会再看看未来的变化。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蝴蝶效应竟是这样的大。
　　白犁似乎还是落到了秦人手中，不同是还搭上了一个杜宇和王师以及因城。
　　未来万变不离其中。
　　这也就是神祭悲哀的地方。
　　也是首苍不能理解我的地方：为什么我要耗空心思去陪别人去玩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游戏。
　　西王和我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下了各种指令，祭祀和卫兵们来回的穿梭，一直到黄昏。我几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若是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怎能叫那十万秦兵甘心离开。怎能叫秦人甘心离开蜀地，怎能保西王、白犁以及因城数万人平安？
　　我不敢赌秦人不会一怒之下屠城。
　　若这个代价只是一个人，若这个人又正好是我——我望了望某个方向，那里是首苍沉睡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墓穴的雏形留着，显然是给我用的——首苍当初选择了我是因为我的多情，是因为他想让神祭的能力传承下去，他有没有想到，有一日也是同样的原因，传承到了我手上就断掉了。
　　我和首苍都没有在未来看到神祭的存在。那么传承是在什么时候断的呢？
　　既然总是要断掉的，何必由让它多害几个人呢？
　　首苍，终是要对不起你的期望了。
　　我去见了两个人。
　　第一个是繁兮，我没有叫醒他，而是走进他的梦里。
　　繁兮正梦到小时候：那天，他被训练自己的人带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旁边。小男孩正在父母的怀中打滚，口中叫道：我就要，我偏要……然后就是号啕假哭，看得他眼睛都直了，那对父母居然连声道：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竟然梦到了我与繁兮的第一次见面。
　　我该如何开口呢？
　　第二个是麻圯。
　　我直接将她叫醒。
　　麻圯显然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形。
　　我递给她一个纸包，麻圯狐疑的看着我，把纸包打开，里面是我的一束头发。
　　“这是我答应你的东西。”
　　麻圯一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我？”她的神色显然是预兆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女人的直觉果然可怕。
　　我拿出头发，将它缠上麻圯的手腕，轻轻一握，那发丝乌光一掠，便消失不见了，麻圯伸手去摸，明明心里感觉它的存在，为什么就是触不到？
　　我对麻圯道：“我的神髓将来会回到这里，到时候，你便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处置。”
　　麻圯脸色苍白的看着我：“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因加，你要做什么？”
　　我道：“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繁兮那里，我刚刚入了他的梦，嘱咐了他一些事情。恐他醒过来不相信。你帮我我告诉他是真的。同时告诉他，一定要做到，否则不要来见我。”
　　麻圯突然一把抓住我，盯着我，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有些不耐烦，正要走，麻圯突然说：“我这辈子不嫁人。”
　　我几乎一脚踩空，回头错愕的看她一眼：这个女人在发什么疯？突然说什么嫁不嫁人？
　　“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她又说了一遍，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眼睛凶狠的盯着我，看得我一阵发虚：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我走了。”我淡淡道。
　　麻圯追到门口，冲我的背影嚎叫道：“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一辈子都不嫁人！！不嫁人！！！”
　　声音回荡在半空。
　　我纵是面皮厚，听见了这几乎可以吵醒半城人的声音还是觉得很尴尬。麻圯，今天是疯了吗？
　　待办的已经交代了。
　　欠下的已经换清了。
　　刚刚去了趟军营，将人都弄晕了，将白犁扔回了白家。
　　至于这两个人，自小和我一起长大，即使什么都不说，他们也能明白我的心意，所以，就不用去了。
　　想到这里，我双手一开，飞上因城上空，下面黑忽忽的，正像一只什么巨兽在沉睡，微微一笑，突然心情大好，拍手唱起了迎神曲。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轻松了，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想，未来什么的。历史什么的，改变什么的，我已经不打算再改变什么了，也不想再知道什么了，我不用再小心翼翼的驾着时间小船，费力的躲开历史的礁石了，一切，都让它按照自己本应走的轨迹走吧。
　　我突然感动的想哭，仿佛得到了救赎，神啊，其实我才是被你抛弃的人吧。
　　首苍去世时的心情，我终于可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