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灯塔与黑暗 ...
-
狯岳头痛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摊上万世极乐教这么个烫手山芋。
拿回去的刀几天没有动静,嘴平伊之助确实又交了检讨给他,还说了什么监护人有空就会来。
说好的上弦贰呢?怎么能这么闲?而且叫你你就来,太不要面子了吧?
妓夫太郎很少提及自己的工作,但是却早就告诉狯岳,遇见了绝对要绕路走的几个人,其中童磨的名字赫然在列。
所谓的什么合法宗教根本是个幌子,也多亏有他的信徒在政府地位很高,才让这个怎么听怎么邪教的教会注册通过了。
说白了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而且这个人一直都有些疯,妓夫太郎每次都绕着走,他不好对狯岳直说自己算是童磨的下级,不能泄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觉得丢人。
好好的黑手党,让童磨弄得跟邪教组织一样,他本人还兼职男公关,堂堂的上弦月居然要出卖色相,最气人的是上流社会的贵妇人竟然大多都痴迷于他。
狯岳之前没怎么把童磨放在心上,毕竟两个人几乎完全没有交集,如果不是刻意去找,连见面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人会把自己的继子放到东京私立念书,还百般纵容。明明携带管制刀具这件事之前就警告过嘴平伊之助一次,后来才进行收缴处理。结果前两天他扣下伊之助没多久,一张新鲜出炉的持刀许可证就被人送到了面前。
多新呢?狯岳丝毫不怀疑,他伸手去按那个公章,就会摸一手朱砂。
请家长……如果早知道是童磨,他绝对不会做这个决定。
其实现在直接撤销决策,然后把刀还了,这个麻烦说不定就避免了,但是他无论如果都不能放弃这把刀,最起码在弄明白这种吸引从何而来之前,狯岳打定主意要把刀攥在自己手里。
接下来的工作直接被推给了书记。他难得公权私用一次,给自己批了张假条回寝室去了。
东京私立是四人寝,但狯岳却没有室友。有一郎跟无一郎也办理了住校,虽然他们几乎不在学校住宿,有一郎理所当然的改了注册信息,不存在的路人某,他们兄弟两个,加上狯岳,占据了一个宿舍的名额。
时透有一郎的做法其实还让狯岳松了口气。
他并不喜欢同人相处,也不喜欢在私人的时间面对陌生人。
虽然学校里大部分的都喜欢他,崇拜他,看起来就是一副非常受爱戴又人缘好的样子,但狯岳没有朋友。
锖兔刚得知这件事后也吃惊的不行,他实在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都习惯独处。
人是社会动物,自然就无法避免群聚。就算是再独立的人,也会有某些特定的对象,可以在低落的时刻联系,在脆弱的时候依靠。亲人,朋友,爱人,甚至是一只宠物、一株植物、一本日记。
诚实的说,这朵玻璃玫瑰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仿若子弹将他击倒。
锖兔无法逃离,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如蛛网交错,他试着将狯岳看做普通的学生,但却总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与其说是狯岳需要他,倒不如说是他需要狯岳。
锖兔迷恋这种默默守在某个人身后的感觉,并不需要对方给出回应。在做级长,做检察官的时候,他是没有自己的欲求的。深陷于权利泥潭中,直到那张薄薄的金属卡片被吊销,他才得以攀上潭中的浮木稍作喘息。
虽然他以为自己的情感已经足够隐晦了,但狯岳知道。
狯岳甚至清楚锖兔对自己的定义。
他向锖兔展示出来的,本身就是对方所需要的,想要看到的那一面。
坚强又脆弱,独立又寂寞。甚至隐隐的与高中时代的锖兔有所重合。
狯岳并不伪装自己,他只是刻意放大了自己性格中最能感染锖兔的部分,就连缺陷都剖开给他看。
东京私立每一届学生都会选出天然的领袖来,即便学生会长另有其人,那些被人们追逐崇拜的人都会成为指向标一般的偶像。
曾经的锖兔被自己的妹妹推着走上了这条道路,虽然他本身也是希望能够展现自己的能力,将来可以为改变无序混乱的东京做点什么,但被所有人期待着的感觉并不好。他甚至无法随心所欲的说出自己的看法来。此身非吾身,此息非吾息,此声亦非吾声。
习惯了保护他人,又温柔可靠的锖兔选择了默许。
狯岳曾经调查过历代的被崇拜者,自然非常了解这些事,他甚至能想象出并不擅长此道的锖兔,以一己之力承担了这份责任,去引导学校中的每一位学生。他在校的那几年,每一年都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优秀毕业生选择了进入鬼杀队,几乎与当初太阳之子的号召力持平。
凡人与天才的界限,被模糊了。
锖兔身上的热情与坚韧,就像是灯塔一样,虽然没有太阳来的难以抗拒,但黑夜里的光,总是比无休无止散发热度,支撑起一整个白天的太阳要显得可亲可爱。
继国缘一凭借天赋与努力筑建了不可逾越的高峰,哪怕是身为学生会长,本身也是难得一见天才的时透有一郎都没能做得更好。
所以在医务室见到锖兔的时候,狯岳第一反应是吃惊。
毕竟锖兔去做检察官这件事不算什么秘密,他自己又出于谨慎去了解过东京私立的校史。
这是一扇门,狯岳自己都无法确定推开之后会看到什么,但他下定决心要这样做,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锖兔不仅仅是称职的医生,他还是安全屋。这是狯岳为自己选择的退路,哪怕最后堕入黑暗,卷入暗流,只要他伸手,就会被锖兔拉住。
当然,就不要指望他能有丝毫的愧疚之心了。哪怕是同为东京私立的偶人,两个人当然还是不同的。
显著的性格缺陷,病态的强迫症,和一些隐隐透露出来的,看似谦逊的傲慢。
他本身就是自我中心主义者,那种极度的自恋让狯岳显得那么脆弱。正是因为重视自己又爱怜自己,才会那么的激发锖兔的保护欲。
狯岳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别人的崇拜,也毫无负担的驱使自以为是保护者的那些人。他最被推崇的美德就是节制与勤勉,可是这些都是为了更深重的罪。贪婪是骨,嫉妒是血,胸腔中跳动的是名为傲慢的心脏。
正是如此,直觉敏锐的宇髓天元将他比做纳西索斯,称赞他的美丽之余,也是暗喻他极度的自我中心。
只爱自己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他人?
狯岳是很清楚的,因此才会搞不懂这把刀为什么能影响自己到这种程度。
这又不是水仙花投于水面的倒影,更不是同枝并蒂的花,区区一把刀而已。
这把刀将会带来什么?他不知道答案,但是如同当初抓住锖兔一般,狯岳也选择了握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