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柔》黍禾高歌

8、008

　　送她上学？

　　夏天有些愣神，脑袋还回想着刚才在病房外面夏铁林说得话。

　　世人都说读书好，可夏天并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但她小脑袋里还是很羡慕那些能一早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

　　那样她就可以短暂的离开这个家。

　　陈老师曾经说过，上学是她唯一的出路。

　　夏天不明白，但知道陈老师对她的好，那陈老师说得话就一定是对的。

　　可她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不知道能去哪里上学？

　　夏铁林特意在医院表现了两天，第三天就迫不及待的给夏天办理出院手续把人拉回去，手里还多了几百当初多交的住院费。

　　张菊花得知儿子今天要见女方，那是迫不及待的赶到城里又给夏铁林多塞了几百，让他好好表现。

　　夏天洗得那套黑西装已经干了，在阳台上晾了好几天。

　　为了让夏天看起来样子好点，夏铁林还特意托张菊花带夏天出去买身得体的衣服。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蹿得就快，夏天的衣服还是以前她上初中时，林花给置办的，这三四年下来，早已起了毛边毛球灰扑扑的不像样子。

　　这是夏天很久之后第一次跟着张菊花出门，她以前就是两点一线，退学后更是龟缩在家里，除了丢垃圾，夏铁林让她买东西才出门，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夏天有些慌张。

　　小镇步行街上来了个新玩意，一个耍猴的在街上训猴子，皮鞭一甩，猴子又是套圈又是上树的。

　　夏天远远地望过去只觉得她就是那只猴子，她再一转头张菊花不见了。

　　眼里白茫茫的全是人头，她站在路边的台阶上，有人要上，有人要下，两边的人裹挟着她向前。

　　她看到张菊花停在耍猴的那里看热闹，想要挤过去，突然人潮涌动，夏天脚一歪从矮矮的台阶上滑落。

　　两边的人闪避不及，让出一条道来，夏天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袭来。

　　“小心！”

　　有人接住夏天，揽住她细窄的腰身，嘣得一声闷响撞击在地上，夏天听出那是皮肉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盈满漫天星河的眼睛。

　　那双眼睛瞳仁很黑又很透亮，阳光似乎也落进她的眼里。

　　“没事吧？”

　　向晚晴忍着背上的疼痛问倒在她身上的人，女娃似乎是被吓坏了，一双眼睛愣愣地盯住她瞧。

　　“晚晚！”向妈惊叫，刚才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她偏偏冲上去当个人肉垫子！

　　拽开向晚晴身上的人，向妈扶起向晚晴。

　　夏天愣愣地对上向晚晴不耐的眉头，她的眉毛很浓，因为太瘦而致五官深刻，皮肤有些黑，表情很臭，看起来很难接近。

　　“谢，谢谢。”她呐呐言语。

　　步行街经过惊险的一幕，人潮又流动起来，很快盖住了她的声音。

　　有人穿过她们之间，一双鹰爪抓住夏天的胳膊，夏天受惊地抬头。

　　张菊花骂骂咧咧的，“可吓死个人哟！耍猴的看不好猴差点伤到人，幸好我站的位置远，要是伤到我可不够他赔的！”

　　夏天目光又转回那里，刚才的一对母女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失落，也不知道恩人有没有听到她的谢意。

　　张菊花奇怪道：“看什么呢？给你买新衣服都不跟紧点！”

　　夏天闷闷垂头不语。

　　最后买了一身衣服，张菊花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到了下午四点，他们约的是一起吃个晚饭。

　　张姐和一对相亲的男女，还有夏天共进晚餐。

　　夏铁林哼着歌刮干净胡茬，不要钱的把发摩往头上喷，梳了个油光噌亮的大背头，翻出他舍不得穿的皮鞋，他仔仔细细地打上鞋油。

　　收拾好站在镜子前，张菊花直夸她儿子俊气。

　　夏铁林心里也是这样觉得，他摸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风采不减当年，走在路上估计都能迷晕几个小姑娘。

　　夏天穿着一身粉裙子站在地心，她皮肤苍黄，还透着一丝黑气，穿上一身粉裙，像个傻子似的，嘴唇上还能看见大病未愈的苍白。

　　张菊花按照自己的喜好收拾了夏天，把她脑门露了出来，拿同款粉色皮筋给她绑了两个小辫。

　　夏天的头发本来就如枯草似的，短至耳际的黄毛放下来还有几分柔软，现在全扎上去露出夏天一双仓皇的眼睛。

　　夏铁林转过身皱眉喊道：“妈，你这都弄得啥啊！”

　　张菊花站在一边嘟囔，“这不挺好的？村上的小孩都这打扮！”

　　“你也不看看夏天都几岁了？”

　　男人几步上前就揪掉了夏天头上的皮筋，下手重了点，皮筋上缠着夏天的头发被扔在地上。

　　夏天一动不动，其实她头还有些晕，但她也不敢说，闷闷得看向脚尖。

　　夏铁林又随手拨乱了夏天的头发，确保她苍黄的脸藏在头发下，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才牵住夏天的手说：“行，就这样吧，今天你表现好了，明天我就让你上学。”

　　“上学？！那张！......唔嗯。”

　　张菊花嗓子陡然尖利起来。

　　夏铁林瞪她一眼，硬生生让她把其他话收了起来。

　　“你新妈妈一家都挺有学问的，我们夏天也要去上学。”

　　夏天沉默不语，任由夏铁林和张菊花使眉眼官司。

　　过了一会，夏铁林率先迈开腿，“走。”

　　......

　　相亲的地点约在简爱西餐厅。

　　是这座小城镇为数不多的西餐厅，可见张姐是个会来事的。

　　简爱的座位都是那种单独的小包，两边垂着丝帘，一拉绳就可放下或者拉开，皮质的座椅不够软绵却很硬挺，刚好能给在这约会的男女展现自己良好的精神面貌。

　　里头视线不好，两边的窗户都贴着花纸，有点像夏天陪林花去过的基督教堂，教堂的窗户上就贴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纸。

　　一进门夏天就不是很适应，里头光线太暗，还有淡淡的烟味流窜。

　　虽然已经喷过了空气清新剂但还是有一股怪味。

　　张姐已在等在里头，女方还没来。

　　一见夏天，张姐就眯眼望了一眼，笑眯眯地伸出肥硕的手蹭了蹭夏天的脸颊，“这就是夏天啊。”然后把视线转向夏铁林，“等会好好表现。”她交代道：“这次见面我可是花费了大力气，能不能有下次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夏铁林张嘴应道：“放心放心。”

　　几人依次落座。

　　夏天坐在夏铁林旁边，这是张姐安排的，女方等会和张姐坐到一块，便于双方男女互相观察。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张姐笑眯眯得先点了一壶茶。

　　“等会你们互相了解了解，看女方意愿，要是乐意夏天就留下，你对孩子表现好点，夏天也乖啊。”张姐说道。

　　“要是不乐意想和你互相了解，我就带夏天先退场，你们吃完再沿着河边走走消消食，谈谈天，这不用姐教你谈恋爱吧？”张姐挤眉弄眼的。

　　夏铁林了解点头。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服务员说道：“你要去9号桌？在那边，女士我带您过去。”

　　张姐急忙拉开丝帘，“在这边。”

　　向晚晴目光转了过去。

　　夏天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向这边走来，她又高又瘦，两颊瘦得凸起，但并不吓人，有一种独属于她的骨感美。

　　眼瞳很黑，在如此昏暗的地方，黑色好像浸染了她全部的眼眸。

　　她目光漫不经心的飘来，淡淡的点头往他们这边走来。

　　夏天从没有过这样奇怪的感受，当女人的目光飘来时，她蹑手蹑脚的突然想把自己缩起来。

　　夏铁林倒是眼光轻浮的上下扫描一眼，最后落在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张姐等向晚晴走近，嘴快的介绍道：“这是夏铁林，和你说过的，他旁边坐得是她女儿夏天。”

　　夏铁林绅士地站起身，伸出手，“你好。”

　　向晚晴手都没抬，目光浅浅地落在夏天身上，“你没事吧。”

　　她嘴角扯开淡淡的笑意，“下次上街小心些。”

　　夏天呆呆地望着她嘴边的笑意，发现她笑起来时嘴唇上翘，眼里像有星星落入，一闪一闪的。

　　张姐打掉夏铁林的手，顺便打掉他一瞬间骤起的阴霾。

　　她强介绍道：“这是向晚晴，你认识夏天啊？”

　　向晚晴目光飘过去，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张姐尬笑两声，心说这闺女看起来也不像是同意了的样子，那向家父母又同意见面是啥意思？

　　社会饮食男女，结婚就是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不同意折腾这个干吗？

　　难道是她上次说话重了，才故意砸她的场子？

　　正胡思乱想，再要开口时，向晚晴又开口了，“你好。”她看着夏铁林一字一板：“你知道我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