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宫》小蛮无细腰

4、第四章

　　“妾身名叫珍儿，本是一名船家女，八岁时被卖到夏家当丫鬟，十五岁就被夏老爷占了身子。跟着他那样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子，还要被夫人刁难。

　　我本已认了命，可等到十八岁夫人死了，老爷却让我做妾。我今年才二十岁，如花的年纪，刚生下一个女儿，老爷就归天了。

　　留下我跟两个月大的小女儿，我本想守着女儿长大。

　　没想到夏家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把我的竹儿从襁褓里扯出来，一把就摔死了。还把我活剥了皮，看着我活活痛死。尸身还拿去给狗吃了。

　　我怎么能够不恨，我杀他们全家有错吗。他们家每一个人都该死，连看门狗都不干净。”

　　女鬼说着，声音凄婉柔弱，眼睛里流下了一颗颗血泪。
　　仿佛反对她的人，都是不通人情，罪大恶极。

　　“快动手。”但花神就是这么冷酷的神灵，并不听女鬼的争辩，命令张若水把舍利子放进骷髅的嘴里，让女鬼魂飞魄散。

　　此时，张若水终于喘匀了气，听到花神的话，也不再跟女鬼废话，直接将手中的舍利子，放入了骷髅的嘴里。

　　纵使夏家人罪有应得，那些街坊邻居又有什么错呢，这女鬼作恶多端，纵使生前再悲惨，也得不到张若水的怜悯之心。

　　女鬼也随时防备着张若水动手，看到舍利子脱手的一瞬间，立刻凶相毕露，尖啸一声，整个的化成血雾，想要跟张若水同归于尽。

　　如果没有得到这枚舍利，张若水她们的目的，同样是找到女鬼的尸骨，然后用祖传的桃木剑劈碎它。花神早就预料到女鬼会临死反扑，还预留了神力，用来保护张若水。

　　现在有舍利子，可比张若水腰间的桃木剑厉害得多。女鬼的反扑根本没到张若水面前，便连同骷髅一起随风飘散了。

　　终于胜了。

　　没有了生命危协，张若水直接跌坐在地上。

　　半空中突然降下一团金色光芒，分成一大一小两团，大团飘入牡丹花心中，小团没入了张若水的灵台。

　　这次不用花神解释，张若水自己就明白了，这一团金光就是传说中的功德之力。

　　要说这功德之力有什么用，张若水也说不出来，身体还是一样的疲累，只是头脑突然清明了几分。

　　如果花神跟她解释的话，她就会知道，有了功德之力，她以前觉得难以理解的东西，就会变得容易理解，以前死活画不出来的驱邪符，现在应该能画出来了。还有就是灵力的修炼方面，应该也会比以前快上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增强悟性和根骨，如果不是有花神在身边，张若水可没那么容易得到功德之力。

　　就算她除掉恶鬼有功德，也只能等她死后，才能计算。

　　花神也没想到，第一笔功德之力还挺丰厚，看来这只女鬼很快就能脱离厉鬼的范畴，变成鬼将了。被她残害的人，也远不止十几个人。应该是衙门为了避免恐慌，隐瞒了一部分人的死讯。

　　这样说来，张若水的运气真是好，如果按照原计划，用隐身术带着张若水找到女鬼的尸骨，也不一定能够除掉她。

　　张若水在原地坐了半刻钟左右，就听到有嘈杂的脚步声从巷子外面走来，也不用别人提醒，她把骨灰里的舍利子找出来，揣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这样的好宝贝，她可不会轻易还给静和这个冤家对头。

　　不过，终究还是得还，她一个道姑，拿舍利子回神庙，也不合适。何况静和还试图救她，算是良心未泯。

　　张若水刚收好了舍利子，静和就被徒弟们搀扶进了小巷子，她的脸色苍白，撇了坐在地上的张若水一眼，才对身后的捕头说，“你们去看看，那狗棚里应该就是女鬼的尸骨。”

　　静和不像张若水，有花神帮忙护住心神，刚刚在河边跟恶鬼斗法的时候，就被恶鬼拉入了痛苦的情感记忆中。

　　她不仅看到了女鬼悲惨的一生，还体会了一遍女鬼被剥皮而是的痛苦。

　　身体上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心里却痛苦难当。

　　以至于女鬼都魂飞魄散了，静和还是迟迟回不过神来，还是她的三个徒弟感觉桥对面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师父还跌坐在地上，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叫醒了她。

　　方才张若水现身引走女鬼时，静和已经陷入了女鬼的回忆中，并没有看到张若水后来的举动，不知道张若水一直隐身在旁边，更加不知道张若水使什么手段制服了女鬼。

　　显而易见，这次比斗的结果她又输了。

　　静和看着张若水，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张若水坐在地上恢复精力，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两个捕头从狗棚里翻出了女鬼剩余的尸骨，张若水吊足了老尼姑的胃口，才缓缓站起身来，从衣袖里拿出那枚舍利子说，“静和师太，您说巧不巧，这分明是佛门的宝物，却飞到了我的手中，一路指引着我来到这里斩杀了女鬼。”

　　张若水的话已经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看向她手中的舍利子。

　　但她接着说，“这可能就是花神娘娘保佑吧，明天有时间的话，来给花神娘娘上柱香。”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两个捕头，刘捕头现在可没了嘲笑张若水的气焰，讨好的对她笑着说，“我明天一定去上香。”
　　等崔捕头也点了头，张若水才满意。

　　等静和等人看到拔不出眼睛，张若水突然把舍利子收了起来。

　　自己带来的金佛不见了，张若水的手里却多了一颗舍利子，静和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张若水的舍利子是从哪里来的。

　　——用佛像保存舍利子，是佛门常用的手段。

　　“这是我师父遗失的，你怎么能私自据为己有。”不用静和自己出面，慈惠就已经大咧咧的喊出来了。

　　但是这空口白牙的话，怎么能让张若水放弃应得的利益，看都没看慈惠一眼，继续对静和说，“我们两家都在柳溪县里，也算知根知底，我怎么从没听说水月庵有舍利子这种宝物。”

　　她又转头看了两位捕快一眼，“你们听说过吗。”

　　的确是没听说过。

　　静和拿出来的念珠和金佛，他们也从来没听说过。如果以前水月庵有这样的宝物，他们都不相信水月庵会藏起来。

　　因为静和很巴结他们县令夫人，常在后堂走动，如果有好东西，肯定会拿到夫人面前卖弄。

　　眼看张若水不肯轻易交出宝物，静和不想跟她纠缠，直截了当的说，“你要怎么才肯把舍利子还给我。”

　　张若水也不跟她客气，“我想要西城边的那五亩良田。还有官府给的赏钱，这一次你也没出什么力，应该不好意思再要了吧。”

　　吸取了师父没有积蓄的教训，张若水觉得手里还是得有一些田产稳当，有钱的时候就请人耕作，等到山穷水尽了，至少还可以种田为生。

　　江南地方的五亩良田，作价一百两银子也卖得出去，静和实在有点心痛，但这些钱跟舍利子比起来，又无足轻重了。

　　至于县令给的赏钱，区区二十两银子，还不如盂兰盆节时夫人捐的香油钱多。

　　这次她主动来斩杀恶鬼，为的可不是这点小钱，而是为了打响名声，将来好赚更多。

　　现在名声被张若水抢走了，静和也不心疼。

　　能杀死恶鬼的既然是舍利子，张若水没有了舍利子，以后别人再叫她捉妖驱鬼，看她还拿什么嘚瑟。

　　静和觉得张若水还是年纪太小，分不清主次轻重。

　　张若水才不傻，有花神在，还要佛门的舍利子干什么。她要把舍利子还给静和，花神没有反对，看来她的选择没错。

　　说好让静和拿田契来换舍利子，张若水让两个捕头带她去县衙拿钱，夏家这件事的后续就跟她无关了。

　　柳林街这件案子死人很多，影响很恶劣，县太爷作为官员，却没有亲自接见张若水。

　　留着山羊胡的钱师爷陪着张若水在花厅喝茶，先奉上二十两银子。

　　“张仙姑请见谅，我家大人身负朝廷重任，不便与您相见，明日夫人会带着少爷小姐们去神宫上香。”

　　张若水也不矜持，直接收了二十两银子。

　　县令不见她，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坤道，有男女之别，另一方面是因为儒家从不承认有怪力乱神。

　　即便都请人捉鬼了，至少口头上不能承认。

　　其实张若水也不想见官，有事跟钱师爷说也一样。

　　“那些无辜惨死的人，魂魄都被恶鬼吞噬了，尸骨却要人掩埋，烦劳衙门多费心。”

　　整个柳林街除了那恶鬼，一个多余的鬼魂都没有，花神说全都被女鬼吞噬了，包括女鬼口中可怜的女儿。

　　钱师爷抚着胡子说，“这事儿不用仙姑费心，衙门已经派人去办了。”

　　宋县令等张若水走了，才从后面走出来，坐到钱师爷对面说，“这个张若水比她师父还厉害些。”

　　“这可是老爷的运气，这次的事情如果没压住，后果……”钱师爷说话点到即止。

　　宋县令关注的却不是这这个问题，“不知道她的花神符画的好不好，再过一个月就要送三娘进京选秀，如果能有一个前程就好了。”

　　此事涉及到宋县令女儿，却也关乎着他的官途。宋县令已经在县令的位置坐了七年，九年任满，如果还不能升迁，这辈子就没指望了，这算是官场上的共识。

　　送女儿去选秀女，让儿子娶知府家的庶女，给当年主考的座师送银子，所有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

　　如果怪力乱神的手段有用，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