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宫》小蛮无细腰

2、第二章

　　花神宫坐落在县城里面，面积自然不会很大，除了前面的神殿，中间一个小院子，后面只有三间屋子，分别是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加上一间厨房。

　　师父在世时，张若水都跟她住同一个房间，书房也是共用，吃饭就在厨房，如厕在侧门边的小巷子里搭了棚子，每天都有人来收夜香，需要按月给人工钱。没钱的人家，就自己提着马桶去倒在河沟里。

　　住在城里生活开销特别大，柴米油盐都要用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都费用，幸好院子里有一口井，否则买水又是一笔花销。

　　张若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到厨房柴不多，拿着陶盆和棉布巾来的井边，打算洗个冷水脸就算了，好歹能节约一点儿柴。

　　洗完脸又用杨枝沾牙粉漱口，把自己打理干净后，废水顺手就倒在旁边的花圃里。

　　“脏死了。”伴随着一阵缥缈的声音，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花圃里半死不活的牡丹突然开了一朵红艳艳花，一位黑衣女子出现在张若水面前，对她怒目而视，“以后不许向花圃里倒脏水。”

　　张若水又呆住了，这不是昨晚梦里的美人姐姐吗，她衣袍上的花纹全都不见了，带在头上的牡丹花也长到了花圃里那株水土不服的细弱花枝上，美人姐姐的表情比昨晚更冷，近距离观看却还是那么美。

　　张若水赶紧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所以，美人姐姐是花妖吗。”

　　花神沉下心，耗费为数不多的神力，用读心术感应着张若水的内心，除了惊艳，并没有其它的非分之想。

　　看来是她自己多虑了。

　　张若水等不到美人姐姐的回答，心里渐渐害怕起来，如果美人姐姐是妖怪的话，会不会伤害她啊。

　　花神直接回答她，“我是花神，不是花妖。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张若水吓了一跳，那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在读心术失效前，花神还是高深莫测的说，“我可是神，你在我面前有什么秘密可言。”

　　张若水点点头，表示认同花神的说法。
　　不接受也没办法，她这点微末的灵力根本看不出深浅，不管是大妖怪还是真神仙她都得罪不起，不过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她想到跟静和老尼姑的约定，讨好的对花神说，“你吃饭了吗，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供奉您，这就去买些果子熟肉回来。”师父遇到贵客就是这样招呼的，她也就有样学样。

　　花神有些飘忽的移动到张若水面前，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张若水没有感到真实的触感，只感觉到一阵冰凉。

　　她想起了昨晚的事，她哭倒在花神娘娘面前，希望她保佑自己不被恶鬼杀死。于是美人姐姐就出现了，表示可以帮助她，条件是帮忙收集功德和香火。

　　花神看着张若水瞪大的圆眼睛，“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去干活。”

　　张若水还有无数的问题需要花神来解答，比如花神为什么不住在神像里，比如怎么收集功德和香火，比如花神为什么要找她一个小道姑，不去找厉害的大人物。

　　花神看到张若水充满了疑问的目光，非常没有耐心的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别问为什么。现在，拿上你师父的桃木剑，还有我这朵牡丹花，去夏家把那恶鬼给收拾了。”说完花神就消失了，那朵红艳艳的牡丹花出现在张若水的手中。

　　张若水望着花神消失的地方，愣了一下，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牡丹花。
　　她真的遇到了神仙。
　　她直接扔掉了手里的陶盆，双手捧着牡丹花跑到正殿的花神像面前，把花恭恭敬敬的放在神像面前，又找出师父珍藏的檀香木做的线香，给神像和牡丹花上了三炷香。

　　这一系列的举动，早已违背了花神让张若水马上去夏家的吩咐。
　　吸收着香火，花神感觉在张若水身上浪费的神力恢复了大半，也就没有阻止她的行动。

　　等到张若水上完了香，又回房间换了一件干净的蓝色道袍，把压箱底的符箓都带着身上，背着半口袋糯米才带着桃木剑出来的时候，花神也没有生气，毕竟吃人的嘴短啊。

　　结果张若水拿起牡丹花就要往装糯米的布袋子里塞，被花神喝止了，“这朵花上有障眼法，别人都看不见，你直接拿在手上就行了。”

　　张若水依言照做了。

　　为保万无一失，她还是拿出一半的财产，整整一百五十个大钱，从隔壁王婶子家买了一只大公鸡。

　　花神宫的小道姑要和水月庵的老尼姑要斗法的事情，送信的小尼姑逢人就宣扬一遍，一夜间就在左邻右舍传遍了。

　　王婶子眼睛不太好，早晚家里光线不好她就看不见，一边让大儿媳去给张若水抓鸡，一边拉着她的手劝慰道，“老婶子我没什么见识，但我知道，人只有一条命，你何必为了一时意气跟人赌命。听老婶子一句劝，好歹神庙地皮还值一点钱，你卖了家当去乡下找个老实的，嫁了吧。”

　　王婶子的二儿子在推磨，听到老娘的话，直撇嘴。
　　当然，他只敢背对着张若水。

　　王二牛跟张若水同年，小时候一起上山下水的玩儿，谁不知道谁，别看张若水是女孩儿，整个安宁街的小孩儿都怕她。

　　因为从小吃的好，张若水比同龄的男孩都高，人高大力气就大，再加上张若水从小跟着师父练气，即便不甚认真，力量和灵活度也比普通孩子强。
　　张若水身上又有钱，常买零食给小伙伴们吃，街面上的大小孩子就更不敢得罪她了。

　　作为一个小道士，师父又有神异手段，街坊们也并不拿普通女孩儿的眼光看她，不敢得罪，也不敢特别亲近。普通人对待尼姑，道姑，稳婆，媒婆，这种三姑六婆类的人物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一方面有需求，一方面又防备。

　　像王婶子这样的寡妇，卖豆腐养大了两个儿子，老大好不容易才娶了一个哑妻，老二再也拿不出钱娶妻了，但她从来没打过张若水的主意。

　　王婶子知道，张若水从小跟师父跑惯了，普通人家可惹不起。只有去不知她底细的乡下，也许能把自己嫁出去。

　　张若水可不知道王婶子给自己考虑的那么深远，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成家，不是因为出家人的清规戒律。
　　作为一个喝酒而死的道姑的徒弟，她从来不讲究戒律。

　　最近两年，儿时的玩伴不是成了家，就是有了生计，已经没人再跟她玩了，一个人上树摘果子下水摸鱼，不仅没意思，还容易被那些六七岁的小屁孩儿笑话。
　　张若水这两年看了许多话本小说，最爱看的就是奇幻志怪题材，即便如此，其中也夹杂着许多小姐私奔，或者佳人原来是鬼的故事，还有尼姑道姑跟人偷情的都有不少。

　　张道姑从来都是纵容张若水，就像她纵容自己，即便知道杂书里会夹杂着露骨的情事描写，她也不曾阻拦，从书上看到，总比真遇到那天，不知所措为好。

　　于是，男女之事，该不该知道的，张若水都知道了，然而她长到今年整十六岁，从来没有想过成家。

　　当个女道士，像师父一样，潇洒一生，就是她认定的人生道路。

　　尘世繁杂，可比不得出家人逍遥。

　　这时候她到想起自己是出家人了，跟着师父大吃大喝的时候，她可从来不会想起。

　　面对王婶子好意的劝解，有了神仙傍身，增加了点底气的张若水抽出腰间挂的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对王婶子说，“有师父留下的神剑在，我一定能抓到夏家的恶鬼。”

　　既然张若水听不进劝，王婶子也不再说什么。

　　等张若水把铜钱数给王婶子，倒提着捆好爪子的公鸡走了。王二牛才停下磨盘对他娘说，“娘，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劝小道姑嫁人，她是要成仙的。”

　　王婶子支支吾吾的说，“你对她，是不是~”小道姑长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皮子又白，爱笑爱闹，小伙子喜欢也很正常，但是他们家的确养不活她。

　　“我可不敢。”王二牛听到老娘把他跟张若水扯上关系，连连否认，他是偷看到张若水拔剑，又在他老娘面前舞弄，被吓的不轻。
　　生怕老娘把张若水惹急了，她会打人。

　　王二牛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还被打过一次呢，就因为他放屁把张若水快上钩的鱼吓跑了。

　　不过夏家这次的情况的确凶险，不仅全家都死光了，乡下的叔伯都不敢来收房子。听说四邻都有人遭了毒手，这么厉害的鬼，就是张道姑在世，也不敢说一定能抓住，这次小道姑凶多吉少啊。

　　王家人想到这些，都不敢再想下去了，自顾自做着手头的活计，还是老是本分卖豆腐为好。

　　张若水可不管王家人怎么想，她快步在县城的石板路上走了两刻钟，到了夏家所在的柳林街。

　　站在柳林街头的石桥上，就感到气温下降了许多，她贴在衣服内侧的护身符一热，数息又是一凉，一张平安符就失效了，等到下一张平安符发挥效用，又是一热。

　　这种乍暖乍寒的感觉可不好受，张若水一只手提着公鸡，一只手拿着花，心中打鼓，大白天的，还没走近，阴气就这么浓郁，恶鬼比传闻中的更凶啊。

　　感觉到张若水踌躇不前，花神刚要说两句催促的话，另一边静和老尼姑也来了。

　　她的气势很大，穿着一身绣金线的红色袈裟，身后不仅跟着三个小徒弟，还有两个带高帽的官差。

　　静和慈眉善目的看着张若水说，“你这小道还是回去吧，免得枉送了性命。”

　　昨天给张若水送信的小尼姑慈惠帮腔道，“是啊，我们把师父送到这里，都不进去，人贵有自知之明。”

　　张若水一言不发，转过头迈步过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