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愿》玥辉

2、不想去

　　京城十月份的天黑的早了些，教室后面的时针和分针劈着一百八十度的一字马，秒针不知疲倦的绕圈圈。六点的学校掩盖在暮色之中，秋楝透过窗户看着校门口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收回满是羡慕的眼神继续写着身前的作业。前门突然被推开，朱显晖拿着一本练习册走回他的座位戴上耳机，埋头写着什么。
　　在新班级已经一个月了，同学都很好相处。王爽然每天一放学就溜得无影无踪，不是他母亲叫他回去上课外班就是出去和朋友们打球撸串儿。而秋楝每天则会在学校呆到很晚，直到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才一个人背着书包骑车子回家。其实不是她爱学习，只是不愿以每天孤零零地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罢了。
　　从前的班级每次秋楝都是最后走的，以至于保安大叔没几天就记住了她。新的班级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人会因为问老师题或是自主自习呆到很晚。这让秋楝觉得一直有人陪着，她渐渐在学校呆的时间更长了，而朱显晖就是其中一个，为了方便老师答疑。学习好都是有原因的，秋楝对此深信不疑。
　　王爽然的电话打破了一室静谧。秋楝接起电话小跑出教室才摁了接通。
　　“丫头想啥呢？今儿强叔生日，你还不快点儿来？老爷子都念叨你半天了。”
　　强叔是秋楝爸爸拜把子的兄弟，秋楝的干爹。秋楝小时候一直住在爸爸单位分房子的院子里，所以所有人都认识。在秋楝出生那年同院子有四个同龄的小朋友呱呱坠地，像王爽然就是唯一一个爷们儿。强叔无儿无女，对他们这些小孩儿就格外好，每年生日都找京城最大的大排档请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过。而秋楝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听着他们喝酒吹牛皮，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那个……我今儿不舒服。”
　　“得了吧大小姐，我今儿看您活蹦乱跳一天了。”
　　秋楝听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等我写完作业再去，您好好玩儿昂。”
　　“我平时怎么没见着您这么爱学习啊？”
　　“你那儿信号不好，听不清啊……你说啥？”
　　秋楝把电话越挪越远，摁下了挂断键。刚回到座位椅子还没坐稳，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秋楝看都没看拿起手机摁着接通不耐烦地说道：
　　“大哥别催了，我不想去。我不是让你把礼物带过去了么……”
　　“是我。”一个带有哽咽的柔弱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秋楝愣了愣，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我家可馨。心中暗叫不好，起身快步走回楼道，皱着眉头轻声问着在电话里抽泣的可馨怎么了。
　　“呜呜……失恋了，我甩的他为啥我这么难过……啊唔……”
　　“大小姐别哭了，你在哪儿呢？”
　　“在舞蹈室……他一直在班里，我书包还在里面儿……”
　　“乖。别哭。我现在就往你那边儿赶，待在原地别动，”秋楝走回教室慌慌张张的把眼前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塞进了书包，“今儿强叔生日，我先挂了跟他说一声我不去了昂。”
　　挂了电话，秋楝吸了口气拨通了强叔的电话。窗外体特们在操场的白炽灯下加训，高三教室的灯光和不远处路灯交相辉映点亮了这座不眠城。秋楝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脑中思索着等会儿如何不让他们发觉的推了这顿饭。

　　“喂？丫头怎么还没来呀？”电话中传来一片喧闹嘈杂之声伴着强叔一口纯正的京腔喊着，“我还专门去买了你最爱吃的红果儿，你不来我都没让他们切蛋糕。”
　　秋楝看了眼前面稳若泰山的朱显晖，快步走回了楼道捏着鼻子虚弱干咳了几声。
　　“叔，我今儿去不了了。对不起啊咳咳……爽子没跟您说吗，我今儿一天其实都不是很舒坦……对对对，应该是去不了了……不用担心，回家躺会儿就好了。”
　　秋楝当时没发现，她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透过门缝清晰地传到了教室里。
　　“嗯嗯，您好好过生日。礼物收到了吧，哪天我们几个再给您补个生日好不好呀……好的好的，强叔拜拜。”
　　挂完电话，秋楝给王爽然发了条微信：谢谢你提前跟强叔说我不舒服了昂。
　　看着秒回的表情包，秋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都没发现自己原本紧锁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来。收起手机，从柜子里换上放在这里备用的常服离开了学校。
　　秋楝那时没有发觉，高二唯一灯火通明的班级窗户边，站着一个男孩子，目送着她从校门口骑着山地车消失在暮色之中。

　　秋楝的发小们，四个人，两女两男。可馨是秋楝最好的闺蜜，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可懿。她们的父亲和秋楝的舅舅是上大学时上下铺的兄弟，而她们母亲和秋楝母亲则是闺蜜，两家世交，知根知底。而上帝在创造他们的时候可能专门美了个颜，一对儿碧人，天生的美人胚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虽然两人性格不甚相同，但因为从小习得双人民族舞，气质极佳，倘若出现在同一场合，焦点全是她们的，自信且张扬。
　　其实秋楝有时候挺羡慕她们的。她们有一对很开放而且尊重她们的父母，她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馨从小的梦想便是做一个舞蹈家，至今未变。
　　这些都是后话了。
　　另外两个是孙正和王爽然，虽说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另一个顽皮捣蛋没有一刻消停。这四个人从前住在同一个院儿里，上着同一个幼儿园，会将家长给的特别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小心翼翼的留着带给彼此分享，会在其中一个人做错事的时候挺身而出，也会在其中一个人难过的时候陪伴着彼此，有时会给对方一个小小的拥抱。他们是所有美好词汇本身，是秋楝这么多年的光芒。
　　那时候他们以为北京只有院子这么大，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知根知底，无忧无虑的相伴到老。
　　之后发现还没有老呢，就已变成昔日烟雨消散在记忆之中了。
　　秋楝不知不觉就到了实验学校门口，其实从八中到可馨的学校也就五分钟的路程。这个时间点，是高三上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穿着红黑条纹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出，握着手中的书本交谈着走向对面的好邻居，兜子里小纸条的一角一晃一晃的，就像她们面容上的笑容一般鲜活明朗。
　　秋楝趁门卫大叔接电话的空隙，偷偷溜进透着书香卷气的红色建筑中。轻车熟路的找到舞蹈教室，敲了敲门轻声说道：
　　“我来了，可馨开门。”
　　啪嗒，门开了。秋楝走入了黑暗的房间，望着旁边瘦削的身影，静了静伸出双臂环住了眼前的可馨。耳边传来轻声抽泣的声音，秋楝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两个人不言不语，就在那间小小的舞蹈教室里拥抱着，温暖着彼此。
　　其实没有人自愿成为一座孤岛。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出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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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时候即使身边有很多人，也会感到自己异常孤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