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风萧月低许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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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碧海青天夜夜心，大漠的夜色，总有莫名的豪放与神秘。月似乎更圆更亮也更近，人似乎更美更柔也更静。
圆月当空，一骑载着二人踏沙而行，似在柔软的沙丘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泪滴。
王樨听马蹄得得，风声猎猎，只把头更缩进赵瀚海的怀里去，胸口处有热烈的跳动，暖意氤氲。
“到了。”赵瀚海先行下马，接着就把她抱下来。
王樨掀开挡风的纱帽，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带她来这里，风化的岩石是千年岁月的吟诵，在他们面前的明明是平谷长滩，却忽然凹陷下去，深不见底，唯有数根未曾完全风化的石柱岿然而立。风在幽谷中曲折蜿蜒，竟有如歌声一般散发开来，那是大漠千年的曲折悲欢。
谷中在月夜下有雾气迷蒙，远处的石柱终于渐渐地看不见了，唯有蒸腾而上的雾气似与天际尽头的微云连成一片，直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王樨站在这月夜下的奇景面前，说不出话来。这景色美到让人觉得天地广阔，而人太渺小，与这千年风化而成的幽谷相比，人的一生不过白驹过隙，惊鸿一瞥，何需争名夺利，利害算计。
“喜欢？”赵瀚海从她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她就势靠在他的胸膛：“喜欢，天高地远，我们在其中仿佛蝼蚁。”
“要回帝都了。”赵瀚海轻声一叹。
王樨微微一僵：“得胜回朝，自然是要回帝都的。”心底还存了最后一丝期盼。
“樨儿，我这次回去，也许就不能再回西蜀城了。”他粉碎了她最后的希望，“父王要我夺徐珏兵权，若非要用我来牵制太子，他何需做这样的安排，我回不去了。”
王樨忽而觉得心慌，他只说“我”，他没有说“我们”，想扭头看他的脸，他却紧拥了她不放。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他终于问她。
她忍了怒气：“我是你的王妃，你的妻子，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这有什么可问的？”
他脸上没有喜色，眼光复杂难辨，看着长谷的另一侧，忽而开口：“谷的另一侧，相隔不过三十里，就是阿塔如今的营帐。”
她气极了，嘴唇都有些微的颤抖：“赵瀚海，我是你的王妃。”她看着幽深的山谷，一字一句说道，“阿塔和我之间已如昨日死，中间有沟壑天堑，今天我若回头，就如同自坠深谷一般自寻死路，你为什么一直要推我？”语意到最后，已是凄然。
他这才有了一丝歉疚，将她气颤的身子拖进怀里来抱着，因为，我不能给你后悔的借口。回到帝都之后的腥风血雨，他唯剩她，若她不要纷争，不要勾心斗角，他情愿现在就放她离开，只要她安好，他可以独自走下去。
“那我就和你一同走下去，再不会放手，你可会后悔？”他最后一次问她。
她笑中带泪：“我本以为我已经和你走过这些年了。”
赵瀚海揽着她，定了定神，轻声说道：“瀚海是我母后为我起的名字，母后出嫁父王前，有一位心爱的男子，为了家族，她毅然拒绝了这位男子带她私奔的打算，嫁给了父王。那位男子一腔幽愤，在母后成亲后投笔从戎，最后就葬身在瀚海大漠。母亲最后能拿来缅怀那位男子的，就只有我的名字，甚至在为我请名为‘瀚海’的时候，母后还要告诉父王，是为了祈愿皇朝北定瀚海，父王自然是欣然同意。”
王樨听着，久久没有出声。从未听他说过他的母亲，他竟有这样深情又决绝的母亲。
“我告诉你这个故事，是因为要你明白，帝都的风云争斗极其残酷，为了权力，没有什么不能牺牲，即便是亲人、情人和挚友，这世上你所珍惜的美好的东西都难免在其中染尘，肮脏的我都不忍心让你深陷其中，你还愿意？”赵瀚海语意到末尾，已然是在叹息。
她不回答，只是轻拉下他的头，生涩地吻他。
双唇轻触，他微颤了一下，终于屈服在她的温柔之中，喘息着回吻她。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已经忘记自己还在期盼。
一吻中，再多的惊疑不定，忐忑难安都化为虚无，唯有月色明媚，人影纠缠……（没有H……cj的吻戏，想歪的小盆友请自pia……）
凉州
幽州城困已解，皇朝和西夏的议和，其中往来磋商，没有数月的功夫不能成，这一切繁琐事宜都留给了王安桓，领军出兵的赵瀚海此时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在幽州城的理由，三日之内，即将班师回朝。
这日，赵瀚海还未进门就听见房内笑语晏晏，不由泛起笑挑起门帘：“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屋内除了王樨和墨莲，另在炕上歪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衣服虽然不过布衣，但洁净齐整，虽然年幼，但是歪着的姿势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自在风流，一双明目，顾盼有神，看得出日后定然是个倜傥的少年。
六耳看着赵瀚海进门，挤挤眼睛盯着赵瀚海修长的手，拱手为礼：“王爷幸会，六耳代家师有礼。”
赵瀚海一皱眉，才想起这个孩子师出何门：“小王谨谢空空大师。”
不过闲话了两句客气，六耳就笑辞而去，墨莲亲自送了他出门，王樨望着六耳远去的背影对赵瀚海笑道：“这孩子唯有在你面前，还有两分有礼的样子。”
赵瀚海却已然微变了脸色：“他怎么会来？”
“自然是为了幽州城而来，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王樨说着就取出半枚金光闪闪的虎符来，放在赵瀚海手中。
赵瀚海一愣，既而是苦笑：“这倒是够热闹。”
“什么？”王樨不解其意。
“你可知王安桓这次来幽州，也带给我一件父王嘱他转交的物件。”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半片虎符来，严丝合缝，两片虎符如若浑然天成，成一只金光闪闪的兽王。
王樨看着赵瀚海手中的虎符，不由道：“原本我是担心徐珏暗使军力胁迫幽州城，盗了他的虎符来对他有所制衡，如今倒是我弄巧成拙。”
赵瀚海沉吟片刻，这才说道：“凉州虎符本半块在徐珏的手中，半块由父王掌管，调兵遣将自然是徐珏向朝廷请命，如今父王将这半块虎符交给了我，意思不过是希望由我来制衡徐珏。你今日釜底抽薪，把这半块虎符也取了来，那就是天赐良机，让我给徐珏一个好好的下马威。”
王樨不由问道：“你要怎么做？”
赵瀚海一丝冷笑：“凉州兵肥马壮，一向是徐珏颇以为傲的一件事。你说，若是我拔了他的爪牙，他岂不是要气得跳脚。”
王樨眼神一转，微嗔：“说得这样玄妙，全然听不懂。”
赵瀚海偏喜欢她这似嗔似娇的模样，不由泛起一丝笑：“方才我进门前你们在笑谈什么，告诉了我，我便细细解给你听。”
这一句话让王樨脸更红，踟蹰了一下，才说道：“徐珏的儿子徐威不是什么好人。你可知六耳是怎么拿到虎符的？”
细细把方才六耳讲给她和墨莲的经过一点点复述给赵瀚海听，赵瀚海初还气道：“徐威也太不像话。”直听到徐威被绑成一颗人肉粽子吊上房梁，他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更好，虎符失窃本就是丢脑袋的大事，再加上其中的关节，徐珏这次的哑巴亏是吃定了。”
“你要如何安排？”王樨问道。
“其实再简单不过，我只是要徐珏麾下三万人马罢了！”赵瀚海笑道，“我就使虎符直接调凉州城钱霖将军所掌三万人马到幽州城守备。”看王樨还是一脸不明所以，赵瀚海道，“钱霖将军寒家子弟，没有世家依托，自幼是从士兵一路靠着自己的军功升上来的，为人正直，骁勇善战，原本是凉州城守将，这两年，西夏不安定，才把徐珏调任河朔一带统领钱霖。徐珏是个善于嫉恨才能的人，在兵士中的风评远远不如钱霖，但是论起会打仗，他又要倚靠钱霖，钱霖为人又谨慎，一直让徐珏挑不出错来。所以虽然徐珏这些年一直打压着钱霖，却始终不能动他分毫。这次使虎符把钱霖调任幽州，让他和王安桓文武相配，皇朝的西夏边陲必然安定。”
王樨沉吟道：“钱霖是你当年在军中的旧部吧，如此明目张胆让钱霖离了徐珏管辖，就不怕你父王当你又要拥兵自立。”
“父王就是想到了这节才把虎符交与我，不然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赵瀚海淡笑一下，笑意中一丝苦涩。
王樨这才笑：“徐珏麾下十万人马，才调走他三万人，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赵瀚海眼神复杂：“你以为父王交给我凉州虎符就是要除了徐珏不成？帝王从来有权臣之术，我不单是父王的儿子，我更是他的臣子，如今西夏辽国两相威逼，徐珏不在乎皇朝百姓，这就大大触犯到了父王的底线，朝中的丞相党虽然在政议上能对抗太子党，但在军力上却远远不及，升我上来，是为了制衡徐珏，不是为了除去他，让我独大，那岂不是第二个徐珏。况且京中有徐贵妃，朝堂有太子瀚沛，哪里那么容易就让徐珏倒了。”
王樨点点头：“可当初领军，明明是瀚沛举荐了你，这又当何解？”
赵瀚海冷笑：“这就是他之所以为太子的原因，明明恨我恨到牙咬切齿，体会出父王有制衡外戚的打算，就早早举荐了我。若我败了，幽州城破，徐珏带大军来援，谁在乎一个闲散多年的王爷会不会死在战乱当中，若我胜了，又是他太子荐人有力，日后在朝堂上见面，我免不得要留几分情面给他。瀚沛心思深沉，能算计到这一步，与我曾经的五弟不可同日而语了。”
王樨忽然替他觉得悲凉，手足骨肉，如今争斗不休，为的不过是权力，其实权力这东西又有什么好的，得到了权力，正如他曾经所言，世上所拥有的美好的一切都化作乌有。不由轻握了他的手岔开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动用虎符？”
赵瀚海了然地回握她，笑言：“自然是等我们回帝都的路上，远远把幽州和凉州都抛在脑后的时候，徐珏来幽州找麻烦，自有循规蹈矩的王安桓用皇朝律典和他周旋，我们乐得轻松。”
“那虎符呢？”王樨接着问。
“父王交给我的这半片自然留着，原属徐珏的那半片，调完兵让楚琅连夜扔回凉州将军府，保准徐珏没胆子说虎符曾丢过。”
王樨追道：“记得让楚琅把虎符扔在徐威的额头上，好歹砸他一个包才不枉六耳的辛苦委屈。”
赵瀚海笑：“小孩子脾性，就依你。不过说到这里，神偷世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倒是怎么找上六耳的？”
王樨苦笑：“凭我势单力孤，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自然是爹爹当年段家的旧情谊。”
赵瀚海眼神深邃，那是段丞相留给王樨的区区数件东西里顶有用的一样，她如今就这样轻易用在了他身上，真不知她是太天真还是对他太信任，无论哪一样，都让他更加放不开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风萧月低许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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