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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鉴于从前对当朝首辅大人的了解,景妤觉得那位古板教条的顽固之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的人。因而选择了自己的第二种猜测。

      只是真的很意外。莫北辰居然会在意一个人,在意到不惜与自己的堂弟争。这种事总不会是首辅一意孤行吧?

      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就连父皇那样英明的人也会……

      那他娶秦嘉月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来是得想法子弄清其中的原委了。

      她让小芸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靠着两个厚实的迎枕半躺着。喝完那碗白粥,便道:“去请夫人。”

      凭着过去的记忆,景妤已约摸猜到这具身子的父亲在朝中应该官职不低。能配得上莫家的家世,又手掌兵权的姓秦之人,朝中并不多。且此人年岁应该不算老,不会超过四十,那就只有南直隶总督秦怀了。父皇曾说他是忠臣。

      景妤对外朝的了解多半还是来自于父皇、皇祖母,还有她那上了些年纪的外祖父。他们总是时不时聊起这些人,一些事,但都是闲聊而已。

      只怕天下人都想象不到,这几位最最尊贵之人闲来无事坐在一起说话的样子。想起往昔,她再次黯然神伤。

      没多久秦怀的夫人袁氏匆匆赶来,在床边三尺外立了许久,脸上神色确有几分焦急,但更多的却是奇怪的复杂,令人觉得母女二人并不亲密。最后她命人搬了凳子坐在床头,屏退所有人幽幽叹出一口气。开口道:“嘉月,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该心里有数吧?对,你确实并非我亲生。可你父亲将你从外面抱回来,定要我认下你这个女儿,对外宣称你是我亲生的嫡女,我也什么都没说。那时我刚成婚一年,也如同你眼下一般年纪,可这十六年我从未待薄过你。弟弟妹妹吃什么穿什么,你都分毫不差,甚至怜你自幼丧母,对你比对他俩还好。比起外间那些正室对待小妾所出的庶子庶女,你摸着良心说,我可还算对得住你?”

      的确是那日听到的那把声音。眼前的中年妇人其貌不扬,穿着朴素,倒是令景妤有些意外。可或许是那日听了她的那番话,加上她方才进门时的神情,景妤总觉得从她眼里看到了几分算计。加上对秦家尚不熟悉,因而并不出声,只是平静而又漠然地看着。

      许是无法确定床上十分虚弱的人是否能开口回答,袁氏又叹了口气,“与莫国舅家的这门婚事,本就是你父亲的主意。你就莫要再任性去寻他了,相信他不会反对。何况眼下他正剿匪,你一女子跑去军营莫不是要乱他军心?也不吉利啊。嫡长孙与二房公子,你难道不会选么?都是莫家之人,以你嫡女的身份自然宁愿嫁嫡也不嫁二房那什么都不是的二公子啊!我既是为你好,也是为了秦家,人家好歹是首辅,我也不敢说个不字。你看,你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原来如此。但景妤始终想象不出一向墨守成规、古板到有些顽固、令父皇也头疼的首辅大人以权谋私,逼迫人的样子。若将对象换成老国舅那只老狐狸,兴许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动容。究竟是自己对他了解不深,还是眼前这人在说谎呢?

      经历了那样的事,景妤已有些分不清谁好谁坏,甚至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就连一向仁孝示人的太子哥哥都有可能谋害父皇,而一向闲云野鹤一般的五哥竟然会带兵血洗皇城,人心,又有谁可以真的完全掌握呢?思及此,景妤眼眶酸涩,却抿嘴笑了笑,颇有几分惨淡之意。

      袁氏微愣,想来琢磨不透她这笑中的含义,忽然态度一转,很是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凑到耳边神秘兮兮道:“你父亲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望你长大嫁户好人家,也好替你那苦命的母亲争口气。其实嫁给莫北辰挺好,将来指不定能做皇后呢!”

      景妤猝不及防地脑袋嗡一下,尚未来得及问这话什么意思,就听袁氏续道:“如今先帝的子女几乎全都在这次宫变中丧生,就剩下当今圣上这一根七八岁的独苗。我听说朝政早就把握在莫家及其党羽手中,逼幼帝退位不过迟早的事。莫北辰自幼足智多谋,才能过人,将来即便做不了皇帝,也能做个王爷。他那不成器的堂弟恐怕还得他来扶持。你将来就是荣华富贵的命。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说完,她笑了笑,看不出什么真正的好意来。

      先帝骨血就剩……

      那皇兄们呢?莫非都在那晚……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耳边,甚至脑海中炸裂,震得景妤差点儿再次晕厥。怎么也不信这是真的。哪怕一个,一个也好啊!往日一幕幕浮现眼前,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

      所以,真的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吗?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就像狂风中的烛火一般,尽管拼了命也想护住,最终却化成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她甚至都没有力气撕心裂肺地哭出来,被这消息震得说不出话。

      几乎瞬息之间,景妤眼中的光变了色,从一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利。

      袁氏真的是为秦嘉月好?景妤冷冷笑了,若她不识莫北辰这个人,指不定就被袁氏一席话给骗了。可撇开莫家是否有谋逆之心不论,就莫北辰这个人……

      她实在太熟悉了。

      莫家是皇祖母、当今太皇太后的外家,莫国舅又与景妤的外祖父卫国公交好,因而她与莫北辰自幼便认识,幼年时还时常在皇祖母宫里玩。确切来说,当初皇祖母一门心思想她将来能嫁给莫北辰为妻,那时她老人家总想着两家能亲上加亲。

      至于莫北辰这个人,他曾经鲜衣怒马,笑容明朗,那张清贵雅俊的脸上总是带着如夏日一般炽热的光芒,令人一见便再难忘却。他十四岁跟着景妤的舅舅去漠北历练,出谋划策大破敌军,结束了两国十几年来的纷争,令其俯首称臣,岁岁来贡,年纪轻轻就立下不世之功。就连父皇在世之时都私底下称赞他将是大燕将来的脊柱,文能安丨邦,武可定国。可偏偏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却因一次救驾伤了双腿,从此不良于行,仅靠着一张轮椅代步,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她也再没在他脸上见到过一丝如当年那样真挚明朗的笑容。

      十八岁后,他脾气变得极为古怪乖僻,与她撞见说话总是冷漠无情,次次不欢而散。

      约摸宫变前的一年,莫北辰突然辞去教导十五弟之职,独自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信。

      可景妤怎么也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竟是莫家已把持了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她,竟要嫁给他!

      幼帝?景妤的一众兄弟妹妹中,符合这个年纪的,应该就只有十五弟景璁了。

      她不信一向仁孝的太子哥哥会弑父,更不信素来不问政事的五哥会是宫变主谋。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也会被人谋害?景妤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许是被她眼中骤然而起的戾气镇住,袁氏目瞪口呆地看着,竟也没敢再多说一句。

      许久,景妤才从悲痛、震惊、愤怒中清醒,耳边犹响起两三年前父皇语重心长的那番话:“阿妤,生在帝王家,你出生就比任何人尊贵,锦衣玉食地供你长大,普天之下没有比你更幸运的了。但有多少荣宠,便有多少责任,公主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享受这份无上尊荣的同时,也必须付出代价。人都是要有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你的终身由不得你任意妄为,你要懂得为了大燕,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衡量利弊。知道吗?”

      过去,父皇因为宠溺,甚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当初这席话,父皇是为了劝慰执迷不悟的她,可如今却成了景妤唯一的支柱。

      她平静下来,神色渐渐缓和,目光却无比坚定,“好。我答应你。”

      看着眼前卧病在床的少女,袁氏有些恍惚,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经历了狂风暴雨之后悄然绽放了什么。她讷讷地,“哦……哦。”

      直到离开这间屋子,她才觉出点儿味儿来,方才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她看着长大的秦嘉月吗?是。好像又不是了。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她靠在床头的姿势变了,即便依旧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但她的举止却比从前雍容尊贵了许多,甚至一言一语都有些盛气凌人。还有她眼里的那束光,从一开始的复杂竟渐渐变作了坚定,坚定得如同她征战沙场的父亲。

      明明看着柔弱的女子,方才说出那句简短的话时竟有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迈。过去是她隐藏得太好,还是变了?

      袁氏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最后挂上嘴角的那抹得逞的笑意竟也少了几分该有的滋味。明明已经得到了允诺,但为何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呢?甚至有些害怕,就好似当初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袁氏走后,小芸立马就进来了。她一边收拾夫人坐过的凳子,一边好奇问:“小姐,夫人答应了?”

      景妤大伤未愈,靠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有些困了,也或许想逃避心中的那剧烈的伤痛。她懒懒地缩进了被窝,也不理会头上顶着迎枕有些不那么舒适,将自己整个人埋了进去。淡淡又若无其事地回答:“是我答应她了。”

      “啊?”小芸明显对这样的结果有些意外,放好凳子就过来了,一张清秀的小脸愁得跟秋天飘落的黄叶似的,“那……那莫公子怎么办?”

      许是怕她再次误会,遂又小心翼翼地补上,“奴婢……奴婢指的是二公子。”

      莫北轩?景妤神志不清地喃喃道:“他与我何干?”

      说完就再听不见这丫头在嘟囔什么了。她实在太累了,心太痛了,得好好养着这具有用的身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哎,旧了不写,没人气了。
    希望会慢慢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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