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月》赵笑笑

5、中秋之夜（上）

　　“中秋将至，按照惯例，我们是要进宫去跟太后和皇上一起过中秋夜的。”那天，惯于不请自来的敬王爷出现在了我的屋子里。
　　我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顾低头在那里看书。
　　“我会吩咐下面人给你准备衣服的，毕竟你现在还是敬王妃，穿得太寒酸了，丢的是我的脸。”他自顾自地说。
　　“你让他们把布料拿来我这里，我自己准备。”我的视线没有离开书，低头跟他说。
　　“也好，这样也省事，只是我得告诉你，那天晚上，所有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会出席的，所以，你最好准备好些，免得到时候丢了我的脸。”
　　我笑了，“如果王爷怕我丢了王爷的脸，府里自有其他的王妃可以带去，又何必带我这个会丢王爷脸的人呢？”
　　“要不是祖上的规矩是只能带正妃去，你以为我会带你去？”他气急败坏地说。
　　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我笑了，是啊，我是这里的正妃，就算王爷再不待见我，我还是皇上亲自点的正王妃！否则那天侧王妃也不会善罢甘休。想想看也滑稽，如果没有皇上钦点，我就不会深陷这些麻烦，甚至险些是丧命，但是却又因为皇上的钦点，使我得到了一张护身符。
　　敬亲王第二天就派人给我送来了布料，我从中挑了两块，其他的都给紫湘和水柔了。在尼姑庵里呆的时间，虽然有净尘师太的保护，我也没有少看其他人的脸色，心里自然明白小恩小惠的重要。果然，那两人得了布料，高兴地不行，伺候时也更加用心了。我亲自动手裁剪，缝制，然后又亲自绣花。我在粉白的那件上面绣了一朵朵淡淡的梨花，若是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可仔细一看，那一朵朵的梨花竟象是真的会开似的。淡紫的衣裳却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绣了两朵粉红的牡丹。
　　“王妃的手真巧，怕是宫里的绣娘都比不上吧。”水儿看着衣服，啧啧赞叹到。
　　我笑了，以前寄人篱下，住在尼姑庵里，为了不被人说成是吃闲饭的，我就靠做绣活赚钱，我手工细，绣得也好，工钱自然也不少，为此，尼姑庵里的尼姑们才没有过多地为难我。
　　中秋那天，晌午刚过没多久，府里总管就来催促我准备了。我换上那件淡紫的衣服后，就坐在哪儿任由水儿她们帮我梳头。我看见水儿拿起一根发钗要往我的头上插，连忙拦下，“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东西了。”
　　“若是平日当然可以不用，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各府的家眷都把自己的宝贝给亮出来了，王妃你怎么好示弱呢。”
　　“那就用那套银色带珍珠的发饰吧！和衣服也相配。”我说道。
　　“那好，奴婢这就给您戴上。”
　　梳妆完后我往镜中一看，竟也有些恍惚，镜中的人头戴珍珠发饰，先用上好的白银做成叶子，再将颗颗上好的珍珠串成牡丹花的样子放在上面，光线一照，形成一阵柔和的光晕，越发地衬得头发乌黑，肌肤赛雪，肌肤白中透着粉红，仿佛吹弹得破一般；乌黑的柳叶眉，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精致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滴水珍珠耳环在面颊边上来回摆动。虽然一切的首饰和妆容都很淡，但是却贴和了我那灵动的眼神和气质，越发地映出我的与众不同。
　　水儿和紫湘轻扶着我往大门走去，一路上的人看我的神情都有着压不住的惊艳；还没有出到门口，管家已经来催了，看到我也不禁楞了楞，“王妃，您请快点，王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待到出到门口，一眼就看到敬亲王已等在门口，满脸的不耐烦。旁边站着珠泪欲滴的沈琳，她一看见我，竟也有几分发呆，其实不只是她，就连敬亲王抬头一看见我时，竟也有几分的惊讶。
　　“你怎么才来？”敬亲王收了收惊讶的表情说。
　　“王爷要是等不及，琳儿妹妹就在旁边，您大可以带她去。”我不怀好意地说。
　　敬亲王瞪了我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规矩！”
　　我柔柔地笑了，脸颊上的酒窝历时显现了出来，“您不说，我到忘了，琳儿妹妹是侧妃，像这样的场合她是不能去的。”
　　沈琳被我的话顿时刺的面色苍白，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我故作懊悔状，“哎哟，你看我这个人，怎么忘了妹妹最忌讳人家说这个呢，害的妹妹这么伤心，真是不对。”
　　沈琳望向敬亲王，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好了，都别在这里罗嗦了！”敬亲王不耐烦地说了，“再不出发，我们就迟到了。”说完就进了轿子，把沈琳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关在了轿帘外。
　　水儿扶我坐进轿子，搁下轿帘，轿子平平稳稳地出发了。我坐在轿子里，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我发现你的爪子还真是越来越利了。”耳边响起敬亲王冷冷的声音。
　　“这都是拜您所赐。”我冲他嫣然一笑。
　　“今天这么费心打扮，为的就是赢过兰妃吧？”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兰妃？谁是兰妃？
　　“怎么？连自己妹妹的封号都不知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冷云和许莲生的女儿叫冷如兰，上次太后已经说过了，她进了宫，想来皇上对她十分宠爱，否则一个刚入宫没有多久的女子，又没有子嗣，是不可能封妃的。
　　“看来她很得皇上的宠爱啊，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封妃了。”我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
　　他的眼神却忽然一凛，我的手腕上一痛，“谁告诉你这些的？说！”
　　我奋力想挣脱他手，根本就是白费力，我停止挣扎，“王爷，您要是嫌我的胳膊碍眼，尽可以砍了它，只要您不怕人家说你有个独臂王妃！”
　　他瞪着我看了半天，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我劝你一句话，要想让自己的命长点，最好把自己的舌头管好点！”说完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已经有了一大圈的黑紫，映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我用手轻轻地揉着，试图能缓解下，但是却是徒劳无功。看来这淤痕在几天之内是不会消的了。我恨恨地望着他，忽然心里一动，为什么他对我一句无心的话反应这么大？难道？难道他喜欢冷如兰？我的心里不禁一惊，随后又想，我虽然没有见过冷如兰，但是也知道她是名满京师的第一美人，敬亲王要是喜欢她，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忽然笑了，亲王弟弟喜欢上了皇帝哥哥的妃子，嗯，这出戏看来不错，我待会儿可得仔细看了，不能错过。
　　“王爷，到了。”
　　我弯下身来刚想出轿，却被他一把拉住，他拉过我的手腕看了看，顺手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串手链给我戴上。那是串珍珠手链，珍珠颗颗饱满，粒粒都有大拇指那么大，看得出来价值连城。只是手链太大，他一松手，就从我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王爷，您以为给了我颗甜枣就能把您打我一巴掌的事情给抹了？”我毫不客气地把手链还给了他。
　　“拿住，如果你不想让所有的人都看你手腕上的淤痕的话。”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自顾自地下了轿。
　　我给不了他，又戴不了，干脆往轿子上一扔，谁爱要谁要去！
　　我走在这皇宫内苑，只觉得到处都是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可惜，再多精美的装饰也掩盖不了这里的血腥与争斗。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阴谋与争斗的味道，弄得我喘不过气来。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左走右走，东看西看，不知怎么地就到了一个大院子里了。院子的正前方是个大戏台，足有两层楼高；戏台的对面是个三层高的看台，我想那就该是皇上和太后看戏的地方了。两层楼之间的空地上摆满了酒席，看来这该是百官们坐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道冷云会坐在哪里呢？我呢，我又将坐在哪里呢？
　　引路的太监将我们领到了第二层最靠前的一张桌子，看来这一层是皇亲国戚们坐的地方了。那么，我的那个爹——冷云也会坐在这里吗？我们一来到就和周围的人在不停地寒暄，说实话，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我也不想认识他们，所以我只是低头微笑就可以了。
　　“妹妹，咱们别理他们，他们男人聊他们的，咱们坐在咱们这桌说咱们的。”对我说这话的是福王妃，一看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别看嘴里对我说说笑笑的，但是那双眼睛早已经象刀一样地把我给来回地挖了几遍了。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们搭着话，心里却只是希望这宴席早点结束。
　　“冷相来了。”随着这个声音，我爹也来了，只是你还配让我喊你爹吗？
　　“爹，女儿给你请安了，爹爹近来可安好？”纵使心里有千般的不愿，我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理他啊！
　　“啊，好好，看你们过得好，为父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啊。哈哈”。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兰妃娘娘驾到！”
　　他们都来了么？看来今天晚上戏里的人都来齐了，好戏啊好戏！
　　“朕自即位以来，承蒙众卿家辅佐，上天眷顾，四海升平，今值此中秋佳节，特备酒宴犒劳众卿家，望众爱卿不负朕望，为朕分忧，保我大成江山万年！”
　　“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好一派歌舞升平，繁荣昌盛的景象，只是这底下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又有谁知道呢？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我只要把我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从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人，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比，我都不够分量。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免得到时候怎么被别人给吃了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