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月》赵笑笑

32、破釜沉舟

　　“那天在清屏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敬亲王问我。
　　“太后没告诉你吗？”我问他。
　　“她说你是在胡说八道。”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跟我说实话，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心悸之症怎么会忽然好了？”敬亲王盯着我问。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来有什么用？”我反问他。
　　“可是那美人泪乃是天下至毒，见血封喉，无药可救，你如果真的喝了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敬亲王满脸的疑惑。
　　我叹了口气，“当时，太后硬给我灌下美人泪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望望他，泪水夺眶而出，“于是我拼命挣扎着想去找太医，可是才出了门，竟然就碰上了刺客，我当时想，难道真的是老天存心要我死？先是中了蚀心草的毒，后又被人硬灌下毒药，然后又被刺客抓做了人质。我想着，反正也是死，与其陪着那个刺客被宫里的侍卫们给扎成个透明窟窿，还不如拼死一搏，死个痛快呢。所以我才会用簪子去扎刺客的手。”
　　“四哥，我想起来了，当时四嫂被刺客打伤，吐了很多的黑色的血，是不是刺客的那一掌把四嫂体内的毒都给逼出来了，所以四嫂才会因祸得福，恢复如初？”礼亲王忽然开口了。
　　“我不知道，当冯瑞告诉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我以为是他在安慰我，于是，那天到街上，接连看了好几个大夫，这才相信原来我真的没事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看他们，“我想，也许是美人泪的毒和蚀心草的毒相克，那刺客的一掌又恰好为我打通了受损的心脉，所以我才会奇迹般地得以康复。”
　　“你说的都是真的？”敬亲王问我。
　　“你相信，它就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它就是假的。”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敬亲王步步紧逼。
　　我不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礼亲王一眼。
　　“茜儿也在，对不对？”礼亲王敏感地问我。
　　“还有个叫安容的宫女，美人泪就是她灌我喝下去的。”我没有正面回答礼亲王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个事情？”敬亲王眼神锐利地看着我。
　　“早告诉你又如何？晚告诉你又如何？”我看看他。
　　“你今天是故意去见母后的，对不对？”敬亲王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不愧是老太婆的儿子，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亲王，心思果然锐利！“不错！”我直视着他。
　　“为什么？”他更用力了。
　　“其实我是想要借此要挟太后，让她去跟皇上说，下旨休了我。从蚀心草到刺客，我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的，我只有一条命，我并不希望做什么王妃，我只希望能够过平平安安的日子。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什么人中龙凤，我只希望他能真心待我，白头偕老；难道这个要求都过分吗？”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所以你那天才会那么激我？逼我去求皇上休了你？”敬亲王盯着我。
　　“本来我不想把太后逼我喝美人泪的事情说出来的，但是，我见不了皇上，我又跑不了，你让怎么办？难道就天天坐在府里等着人家来害我吗？”我哭得稀里哗啦，敬亲王和礼亲王顿时都不说话了。
　　“如果我真的休了你，你以为你又能活下去？”半晌，敬亲王忽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一个被丈夫休了的女人，要忍受周围人的歧视和白眼，你以为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吗？”敬亲王看了我一眼。
　　“我就是在尼姑庵里看着别人的白眼长大的，不过是再过回去以前的日子罢了，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苦笑了下。
　　“你不是冷相的女儿？”礼亲王吃惊地看了我一眼。
　　“我娘是冷云的原配夫人，他金榜题名后，为了仕途名利，另娶了许莲，我娘怀着身孕到京城来找他，却正好碰到他们成亲，他不顾多年的夫妻情分，将我娘赶了出去，娘在羞愤之中早产下了我。”
　　“那你娘呢？”礼亲王问。
　　“生下我就死了，我连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冷相是你爹的？”敬亲王问我。
　　“娘临终前留给我一封信和一个玉镯，并把我托付给她的好友——净尘师太。我十六岁时，净尘师太告知了我我的身世，并将母亲留下的信和玉镯给了我，嘱咐我到京城来找冷云，认祖归宗。”讲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下，“谁知道，唉，”我长叹了口气，“天意弄人啊，要是我不到京城来，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我休了你，你还打算回去以前的那个尼姑庵？”敬亲王面无表情地问我。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总有活下去的办法。”我擦了擦眼泪。
　　“你先回房去休息吧。”敬亲王看了看我。
　　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里，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呼了口气，刚才哭得太厉害了，嗓子和心口都有些疼了。刚才的我或许是在演戏，但是眼泪和情感却是真的，只是，我发现原来回忆过去，在别人的面前倾诉自己的过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特别是当你的过去并不愉快的时候。
　　晚饭的时候，敬亲王到我的房间里来了，屏退下人后，他坐到了我的身边。
　　“你过去吃过那么多的苦，怎么从来都不见你主动提过？”他问我，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告诉别人自己吃过的苦有用吗？”我看了看他，苦笑了下。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吃青菜，而且饭量很少的原因吗？”
　　“以前在尼姑庵的时候，我只敢吃一点点，因为在那些尼姑的眼里，我本来就是个吃白食的，哪里还敢多吃啊。”我笑了，“记得那时候曾经有个心愿，就是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要拼命地吃饭，爱吃多少就吃多少，直到最后再也吃不下为止，”我对他浅笑盈盈，眼里却含着泪，“可是如今有了机会，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吃不下了。”我苦笑看看他，“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不是享福的命？那么多的山珍海味摆在自己面前，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吃不下。”我看看眼前满桌子的菜，幽幽地说。
　　“别说了，”他握了握我的手，“慢慢就会习惯的。”
　　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收了回来，“我不想习惯，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想走。”
　　“可是你是我的王妃。”他看看我。
　　“你的王妃不该是我，应该是冷如兰，是我的出现破坏了你们的金玉良缘，所以我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应该离开，也必须离开，这里没有我的位置，在这里，我是多余的。”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让你留下呢？”他看着我。
　　我笑了，“你是不是为以前发生的事情愧疚？或者是同情我的身世？其实这两样都不用，你我之间无所谓对错，我说过了，你不是我的良人，我不是你的佳偶，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个错误。是错误，就该改正。”
　　“你真的认为我们之间真的只是个错误吗？”他幽幽地看向我。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我看看他。
　　他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对自己的这步险棋真的没有把握，只能说是在破釜沉舟，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