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月》赵笑笑

18、番外

　　从小，我就跟六弟在一起，只差半岁的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他因为母妃早逝，就由我的母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抚育，所以我们两个的感情要远比跟大皇兄也就是当今皇上的感情要好得多。到了开蒙的时候，我们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她就是母后的亲侄女，也就是我的堂妹——楚书颜。她天资不错，又喜好读书，母后很喜欢她。而她则最喜欢粘着六弟，可是六弟却很烦她，总是躲着她，为此，书颜没少掉过眼泪。两年后，一天太傅竟然又领了一个女孩进来，她虽然年龄尚幼，却已经美得惊人。她就是当朝宰相许慕礼的外孙女，吏部尚书冷云的独女——冷如兰。果真是名如其人，她一来，书颜的光芒就似乎都给比下去了，为此，年长她两岁的书颜没少捉弄她。而她总是在受欺负后就跑来找我，久而久之，她就粘上了我，就像书颜粘上了六弟一样，于是，我们都有了一个跟屁虫。年纪尚幼的我们当时只觉得她们很讨厌，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冷如兰出脱地越来越美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不在讨厌被她粘着，而是渴望看到她那小小的身影和美丽的笑颜。
　　可惜，在我和六弟将近成年的时候，她和书颜就没有再来上书房了，因为我们快要成年了，要知道避嫌了。她来宫里的最后一天，我悄悄地送给了她一方锦帕，上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接过锦帕，只看了一眼，便羞得面色通红，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锦帕默默地放入怀中收好。
　　不久，六弟跟书颜的亲事就定了下来，而洞悉我的心事的母后则笑着对我说，“放心，荀儿，母后为你把冷如兰留着呢。”
　　终于，我等到了如兰成年的日子，此时她的父亲早已位列宰相了，母后专门派人将他给宣进宫来，为的就是说定我跟如兰的亲事。几天后，冷云就去了皇上的御书房，当时我跟母后都认为他是去求皇兄赐婚去了，为的就是让这门亲事多份荣耀。
　　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皇上下的圣旨里竟然是把冷云的长女——冷如月赐给了我！众所周知，冷云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如兰，这个冷如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冷云这个老匹夫！竟敢如此羞辱哀家和你，哀家定要让他万劫不复！”母后气得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地上。为此，我跟母后都曾经去哀求过皇上，可是却都被他给婉拒了，他说冷如月是冷云的糟糠之妻所生，虽然长年不在冷府居住，但是品貌才情均是上上之品，绝不输给入兰。
　　于是，我也只得认命，虽然皇上是我的大哥，可是，在我的心里，他是皇上而不是我的大皇兄。要怪就怪冷云那个老匹夫和冷如月那个野丫头，如果不是她突然冒出来，我跟如兰必定是对神仙眷属。
　　成亲的那天，我将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赶出了新房，盖头下是张美丽的脸，却跟如兰的美截然不同，如兰美得柔弱，她美得犀利，特别是她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亮得惊人。只可惜，我的心里只有如兰，眼前的人再美也入不了我的眼。我警告她后，拂袖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我知道在新婚之夜，让新娘子独守空房是什么滋味，可是，谁让她的出现毁了我和如兰的婚事呢？当晚，我在侧妃沈琳那里尽情发泄。这个侧妃是母后在我成年后赐给我的，当晚在我身下曲意承欢的她，掩饰不住眼里的得意。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如果正妃是如兰的话，她怕是一辈子都翻了不了身了，可是如今换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又看到我新婚之夜撇下那正妃跑到她的屋里来，她怕是已经做起了取而代之的美梦吧？
　　果然，第二天，她就跑到那个女人的房里示威去了，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正王妃，有个人帮我折腾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也就随她去了。过了没几天，她羞答答地对我说，她有了身孕，可是大夫却说胎位有些不稳，找个高人看过后，方知是新王妃的八字与她相冲，故而危及胎儿，希望让新王妃挪个地方。我知道她是在借故让那个女人搬离只有正室才能住的东院，自己好取而代之。让那个女人搬出来我没有意见，只是东院还轮不到她来住，虽然不知道冷云那个老匹夫为什么不肯把如兰嫁给我，但是只要如兰还没有出嫁，我就要去争取！
　　没多久，沈琳忽然说她小产了，她的奶妈从那个女人的房里搜出了一个巫蛊的小人，其实，她的这些小把戏怎么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呢？只不过，能够给那个女人些苦头吃，也是不错的！我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如此强硬，不仅毫不求饶，反而牙尖嘴利，言语间满是对我的奚落。即使是被打得昏了过去，竟然都没有一个求饶的字，看着昏过去的她，我忽然心里一动，或许这么让她活着，这么不停地折磨她，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于是，我把她挪到了一个新的院子里，还新买了两个丫鬟来伺候她，看来那天家丁的手下得不轻，她养了很久伤才好。那日，我偶尔路过竹林，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和略带伤感的歌声，循声望去，竟然是她在弹琴。她只低低地挽了个发髻，身着一件淡黄色的衣衫，面露忧伤，禁不住起了戏弄的心思。被我强行褪去衣衫的她，肌肤胜雪，柔滑如玉，那一刻的我，竟然有了片刻的心动，特别是她那梨花带雨的脸，比之平日的倔强，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看到她无奈的样子，我不禁有几分得意，原来她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接着，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传来了，如兰竟然入宫做了皇上的妃子，我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所以，当看到被母后罚跪在太阳底下的她时，我并没有进到宫里去劝慰母后，虽然我知道，只要我开口，母后就会立刻赦了她，只是，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的王妃本该是如兰的，她破坏了我跟如兰的婚事，又岂能不付出代价？
　　我没想到的是，从宫里回来的她，竟然愈发的厉害起来，竟然动手打了沈琳，看着坐在我面前，悠然自得地吃饭的她，我忽然笑了，冷如月，既然我们的命运已经注定纠缠在一起了，那我们就斗斗看，看你到底有几条命够我斗的！
　　中秋之夜，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她，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原来竟是如此的美，就像是在最刺人的荆棘上开出的最美的花，诱人的美丽与可怕的尖刺同时并存，美丽而倔强，她果然跟如兰是不一样的人。
　　看着宴席上跟如兰坐在一起的她，平心而论，两人若论美貌，不相伯仲，只是如兰如风中摇曳的兰花，柔弱无依，给人以楚楚可怜之姿，而她则如同石缝里的蔷薇，富有韧性而且有着扎人的尖刺。就在这时，我的视线碰上了如兰的，她的眼神里竟带了几分淡淡的忧伤，我的心不禁揪了起来，难道皇上待她不好吗？可是她一入宫就封了妃子，这份荣耀，没有几个人能有，还是，她的心里依然有我？想到这里，我不禁有几分黯然，本以为可以携手一生，谁料竟然失之交臂。
　　第二天晚上，仰头看着天上比昨日更显清亮的月亮，我的心里不禁有几分黯然，如果这时候如兰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忽然，一阵悠扬的歌声伴着琴声传入我的耳朵，唱得正是东坡的《水调歌头》，月光下的她，神情专注地弹着面前的古筝，“再弹一首吧。”我忍不住对她说，在这样的夜里，面对如洗的月光，我的心里似乎也多了份清明。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弹的竟然是卓文君的《白头吟》。我心里不禁一动，“你心里有怨气？”我问她。
　　“王爷心里难道就没有？”她直视着我，眼神清亮，竟将那皎洁的月光给比了下去。
　　望着被母后派人送回来的发着高烧的她，我不得不佩服她生命的顽强，其实，我早知道母后叫她进宫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只是，母后为人强悍，一生争强好胜，不料到老却在我的婚事上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也难怪母后会如此生气。既然是她自己跑到我的生活里来的，那就让她去做母后的出气筒吧，这是她坐了本不属于她的位置必须付出的代价！
　　看着皱着眉头喝药的她，我不禁坏心眼地出言讥讽，谁料她竟然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看来她这个不服软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我说她是猫，有九条命，想想也是如此，被府上的家丁打得那么厉害，没有死，在大太阳底下跪了那么久也没有事，现在掉到了池塘里，竟然也还好好的，不是猫是什么？就不知道她这个九条命的猫到底能够厉害到什么时候？
　　果然，几天后我就见到了被母后打得面目全非的她，此刻的她脸肿得老高，而且红肿的面颊上的指印清晰可见，看来母后是下了狠手了，于是嘴被打得肿得说不了话了，对于我的嘲讽，她少见地没有吭声。
　　只是，她的脸刚好，就把府里管库房的秦全给教训了，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我不禁想，如果是如兰碰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样？忽然笑了，如兰是那么的柔弱，别说这么多次的磨难，就是其中的任何一次，都足以要了她的命。那像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朵野蔷薇，似乎什么样的风雨都摧毁不了她，一旦风停雨住，她就会再次美丽的绽放，让人不得不佩服她顽强的生命力。
　　母后的寿宴上，她和如兰的一曲歌舞，令人沉醉，如兰是名满京师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自然是弹得出神入化，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舞姿，竟然宛如飞天的仙子，在人世间翩翩起舞，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梅林中，我见到了她自由飞舞的身影，一身素衣的她，竟似是梅花里的精灵的一般，如果说平时的她倔强不服输，而此刻的她却清丽灵动，竟生生地将周围的梅花给比了下去。
　　看着她屋里的书画，我进一步确定她跟如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兰师从冷云，画风偏厚重，但是因为身体较弱，故而到显得有几分沉滞了，但是她的画风却格外地灵动清新，不落俗套，若是认真比起来，只怕如兰不如她。只是，我的一番好心情，又被她当着六弟的面刺我的话给破坏了，她总是处处跟我做对，半点女子的娇柔都没有，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接下来招待罕云国使者的宴会上我再次见识了她的聪明，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秘密？她到底是个什么的人？头一次，我对她产生了探究的兴趣。
　　可是，一日我到母后宫中问安的时候，照例给母后来请脉的太医却带给了我一个不好的消息——如兰怀孕了，她怀了皇上的孩子！如果跟她成亲的人是我的话，那么此刻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我的！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母后的寝宫，独自一人跑到酒馆去喝酒，此生，如兰终是从我的生命中逝去了，她将为皇兄生儿育女，而我则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再也无法靠近。回到府里，却意外地在门口碰上了被人背回来的她，她脸色青紫，从六弟的描述里，我明白母后是为了给我出气而惩罚的她。只是，直到此刻，狼狈不堪的她依然倔强和傲气地气人，她仿佛从来都没有服过输，无论是对母后还是对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那不服输和倔强的个性，正如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答应跟娜木珠比试的事情一样。先不论她是否能赢得了娜木珠，她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是她输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场面吗？六弟再三劝她考虑，她却固执己见，反而说这样对我，母后和她都好。其实，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她的命了？纵然是我不喜欢她，却也不会借机来害她，只怕到时候害死她的是她自己的倔强和不服输。
　　看着她利落的上马动作，我呆住了，她竟然会骑马？□□女子鲜少有会骑马射箭的，而她竟然能策马如飞，马背上身着紫衣的她，宛如天边的一抹流云，美丽地令人惊讶，此时的她绽放出一种夺目的美丽，竟然将如兰都比了下去，宛如夜空中绚丽绽放的烟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切事物在她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我吃惊地看着发狂的枣红马跨过围栏，朝林中跑去，情急之下，骑上我的狮子璁追了过去，“把手给我！”终于，我追上了她，冲她大声喊到，她却倔强地闭紧嘴巴，拒绝朝我伸出手来，而只是一再徒劳地试图制服发狂的坐骑，眼看离悬崖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慌乱，却只见她双手用力地在马背上一撑，整个人竟然从马上跳了起来，跳到了一边，我赶紧勒住马，赶过去察看，她虽然没有随着枣红马一起掉下悬崖，捡了条命，但是从飞驰的马背上摔下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看样子她也伤得不轻，只是却依然倔强地拒绝我的帮助。
　　“太医呢？”看着吐出鲜血后昏迷过去的她，我不禁大声喊到，心里竟然有了种莫名的惊恐，她会就这么死去吗？她是猫，有九条命的，对吗？这回的她，一定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对吗？此刻的我心乱如麻，竟然没有去留意自己对她所流露出来的关切，从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并且让她进入到了我的心里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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