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336、第336章

　　破晓时分的日光终是拨开了遮蔽着天空的重重云雾洒落在山林之上，白茫茫的雾气将鼎山笼罩在其中，湿润的寒气在晨风的吹拂下一波接着一波地扑涌上身，已过立秋，清晨的寒气加重了不少，令人形成了寒冬已近的错觉。
　　元勍和阎昂并肩站在离岸崖下方的山道前眺望着山中缭绕着的雾气，日出前后山中会氤氲起重重白雾，将鼎山营造出仙境般的氛围，她对此等景象早已是见怪不怪，阎昂却看得极为入神，她看着他抿着嘴角似是有些气愤的神色，知他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骤起的大雾究竟令他想到了什么事，她无从得知也不会过问。
　　她看着阎昂想起了常年跟在阎昂左右的辟新，阎昂此番回到鼎山想必是在魔域为辟新寻到了合适的容身之处，辟新和阎昂正如司祈与她的关系，彼此紧密相连，辟新在羲和夺取阎昂的魔尊之位时为羲和重伤，阎昂与羲和之间也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怨，只不过阎昂暂时报不了他的仇。
　　她的思绪渐远想到了远在京都城中辅佐新皇的关见灵、玄池、代延，他们师兄弟三人在掺和进了朝政之中是自然令天一门承受荣光与不可避的风险，即便魔族不登陆离岸崖，试图攻占常世，待小皇帝将皇位坐稳，天一门很难说不受皇帝的猜忌。
　　魔族登陆离岸崖迫使天一门不得迎战魔潮，此一役天一门中弟子十难存一，她不知道墨泉是否已安排得力的弟子通知天一门的下一任掌门人选常陈将门中重要的医书典籍、阵法要略、武功秘籍及部分机关人转移至浑云安排好的地方。如不留下一部分有生之力护住天一门费心整理出的各种典籍，天一门带给常世的光辉只会是转瞬即逝，即使人族能在仙族的帮助下击退入侵常世的魔族，人族的历程必然要倒退百年，留存下一部分弟子与典籍，天一门必然能够在未来百年内再次崛起，以应对来日之变。
　　她越想心中越是担忧，初焐仍然未归，他若是回来了一切倒都交由他处置，墨泉能暂代掌门一职但未必了解后续的事该如何解决。
　　[离开山中多日不曾想山中无人竟是这般凄凉的景象，师傅他老人家在离世前曾对我等的教诲言犹在耳，这一场人族与魔族的大战恐怕是一时难以解决，不知道师尊的状况如何？]
　　正在她的思绪越发散漫时她探听到了心声，紧接着她嗅到乘着风荡来人族的气息。
　　“有人！”阎昂警惕地提醒着元勍，不等元勍做声，他的右手已握住了刀正准备应战。
　　“莫急，是自己人”元勍从那人心声中几乎推测出来人是初焐，她平和地提醒着阎昂不必太紧张。
　　鼎山中错综复杂的山道是依据八卦象数交错、分岔，不谙八卦象数的人是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来人的脚步轻快是毫无犹豫地朝着离岸崖而来，浑云在世的弟子只有五人，关见灵、玄池、代延师兄弟三人远在京都城中，墨泉在执行她身为代掌门的职责需要协调各方面的问题，不是初焐也难是其他人。
　　“你如何肯定这人不是敌人？”阎昂仍旧警惕地看着云雾遮蔽着的山道下方，在他看来能在大雾中行动自如的人定有问题，他不敢放松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是自己人”元勍浅笑着肯定地告诉阎昂，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浓郁的酒气乘着寒风拂面而来，确是初焐无疑。
　　天一门的天、地、玄、黄四部专精的武艺、技法各不相同，门中弟子专精一部的技法已难如登天，百年中也只有出现一个浑云武学奇才可将四部的技法都做到专精。天一门的门规说严不严，门中并不禁止弟子饮酒作乐，在繁复的日常课业中若还能抽空饮酒且不耽误课业进度，门中的授业师傅都可以说默许弟子做任何事。不过据她所知天一门中百年来几乎没有弟子养成饮酒的习惯，因离岸崖时不时涌现的魔潮令门中的弟子们都丝毫不敢懈怠，唯有初焐在醉酒中半梦半醒，这风中的酒气自然由他身上散发而出。
　　“瞧你的神色是知道了来人的身份”阎昂见元勍的神色笃定，他收起了自己亮出的刀，若来人非敌是友，他自不会浪费气力戒备。
　　“是我的弟子初焐”元勍看着提着雾灯的初焐脚步轻快地沿着山道拾级而上，她语调温和地告诉阎昂她与初焐的关系。
　　初焐穿着一身珠青色的长袍，腰间左侧佩戴着乾坤袋，右侧是一块盘龙白玉佩，他的身手敏捷如旧但他明显地苍老了许多，数月不见他的眉毛和鬓角都染了白，可见他此次率领弟子前往中州各地协助官府救治染病的百姓令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他的年纪也不轻了，初焐他们这些师兄弟和浑云不同，修仙的浑云能活到一百十二岁，他们很难说能不能活过今年，仔细想他们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还需要日日奔波劳累。卫道，一生之中承担如此多的责任、使命，他们真的甘之如饴吗？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呃！师尊！这位应该是魔尊阎昂吧？弟子初焐见过魔尊”初焐在元勍和阎昂跟前站定后他打了酒嗝后依次向元勍和阎昂请安，他刚刚喝过酒，脸上带着醉酒的微醺，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元勍，左手上提着的雾灯则跟着风左右摇摆。
　　“是魔尊阎昂，你是刚刚回来？怎的不在山下休息一日再来见我？”元勍见阎昂受了初焐的礼后没有作答的意思自己先开了口询问着初焐为何不稍事歇息再来见自己。
　　初焐的衣袖和靴子上满是尘土，结合前些日子的暴雨想来他这些时日都在赶回鼎山的路上，一下马就急忙上山来见她，她心疼他一把年纪还要如此奔波。
　　初焐是浑云的弟子却也是天一门中在她身边陪伴最久的人族，她是看着他由少年长成大人再至老者，他跟在她身边的时日长久到已犹如她的半个儿子，她虽未有养育他却也对他付出心血栽培，带他在外游历增长见闻。
　　“我还在路上就收到了师妹的传信知道山中的情况是刻不容缓，常陈等四部执事都已在赶回来的路上，算算时日他们应该会在明日抵达鼎州城，山下有师妹在，不用我插手！师尊你带着司祈先生和蓝玉镇守鼎山怎么能少了我？我上山前也跟师妹商量过，以天一门如今的力量一旦爆发魔潮恐怕是难以撑过三日，需飞鸽传信给江湖的其他门派，特别是种州一带的修仙门派，他们虽在平日中与天一门不怎么往来但事关魔族入侵常世，他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初焐笑眯眯地将自己所做的各种安排都交代清楚，元勍听着他嫌弃地一口一个魔族说着急忙冲他使眼色，阎昂也是魔族，他这般毫无顾忌的说辞怕是有开罪阎昂的嫌疑。
　　“初焐说话向来直白，你莫要与一个小辈计较，他没有开罪你的意思”元勍在给初焐使过眼色后又向阎昂做了解释，阎昂和初焐一个是她的友人一个是她的徒弟，她不想要二人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你是半魔与吾相差不远，吾怎会介意！”阎昂在元勍的解释下冷声提醒着元勍她与他并无不同，言下之意是她既觉得没有关系，他自然也不会介意。
　　“魔尊既然不介意，师傅也无需放在心上，不知二位在此处是在做什么？” 初焐见阎昂丝毫不介意自己所言，他乐悠悠询问着阎昂和元勍在离岸崖外站着是为何，他打量了一番离岸崖的魔气也注意到了离岸崖外的镇山石。
　　“我命蓝玉、司祈将用于护山法阵的镇山石都安置在了离岸崖外，搬运镇山石消耗他们极大的精神力，我此刻正在等着蓝玉醒来好一同前往定安堂稍事休息！只不过镇山石被搬离护山法阵没有灵力供给而消散，山中的孤魂野鬼都齐聚在有生灵之处，我和阎昂斩杀了不少鬼魅”元勍见初焐的目光停留在镇山石上，她便指着离岸崖崖口的那两尊镇山石解释着山中的情况，此时是天亮未久，待天黑暗去山中又会恢复到满是孤魂野鬼的情况，她知道初焐上得山来自然不会肯下山去，她告诉他这件事是为提醒他山中的情况复杂。
　　“师傅！你们搬了镇山石来但忘了镇山石上丰沛的灵力足以吸引山中的鬼怪们到此地寻觅力量也怪不得鬼魅都到这里寻你们，此时应该调整一下镇山石的方位，应该就不会再招惹那么多孤魂野鬼了”初焐乐悠悠地指出孤魂野鬼会到离岸崖外皆因是镇山石中灵力吸引，他告诉元勍应该要调整镇山石的方位以改变现状。
　　“那你去吧！”元勍温声吩咐道，初焐既有办法改变镇山石吸引孤魂野鬼的办法，她自然没有意见，只希望山中的情况能暂时平稳一些，毕竟她们的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