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330、第330章

　　巳时五刻
　　暖和得如春日里正盛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鼎山中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偶有些小生灵在山中游荡但没有妖族或人族踏入鼎山。
　　元勍半倚着石阶坐在距离离岸崖稍远但近翼族圣地的山道上闭目养神，她在巡视过鼎山后担心仍有为了赏金而闯入鼎山的贼人会对离岸崖的法阵造成损毁而坐在山道上，等着看着是否还有重赏之下的勇夫出现。
　　正值秋收的时节，拂面而来的徐徐微风携带着些许果子刚刚腐坏的气味，不难闻甚至带着些许甜香，她正想着那些贼人是如何避开守在上山道通道的天一门弟子时听到了一些心声，有害怕、欣喜、愉悦的情绪，分别来自于不同的人。一如她所料千金的重赏之下勇夫不止几人，何况这些人都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贼人，这些不信鬼神的贼人自然不会忌惮在鼎州百姓口中流传甚广的鼎山多鬼怪的流言，她在纷杂的心声中掌握了一点这些贼人如何避开天一门弟子的耳目得以进山的信息。这些人是由天一门禁地石洞左侧的地道内进入鼎山，也怪不得在各处下山要道上布置机关人和机关武器的天一门弟子丝毫没有察觉有人上了山。
　　天一门禁地的石道是浑云担心有朝一日过于强大受到皇帝的猜忌而遭遇横祸时用于让山中弟子秘密撤离鼎山的密道，密道出口在翼族圣地之外入口是在距离鼎州城数十里的一处山坡下方，禁地往年有翼族看守且这密道自修成后从未使用倒是为她们所遗忘了。这些人正是经由密道进入鼎山，只不过翼族圣地虽再无翼族却有着另一重危险，煞气，他们便是不受煞气侵蚀却难保不为受煞气侵蚀的野兽所伤。
　　约莫是在半个时辰前她前往翼族圣地查看过煞气的情况，这些时日中煞气没有再扩大但已令接近翼族圣地的野兽尸骸遍布山林中。煞气令野兽发狂嗜杀，它们与人族交战除非自己身死否则它们绝不会停止攻击，这些人族碰上发狂的野兽则几乎毫无生路。
　　“这是什么东西！大家小心！”一声急切的怒喝声清楚地落入元勍的耳中，听起来这些在山中潜行的贼人们是碰上了他们命中的劫数，她听到了拔刀的声音。
　　“罄.锵.锵..”金属武器不断地砍中了某种坚硬无比的东西的撞击声随之入耳，元勍在此时从山道上站起身朝着翼族圣地的方向奔去。在奔跑的过程中她听见了人被甩飞堕地而亡的声音，胸骨被踩断时的闷响，人在被咬断脖子时绝望的祈祷..普通人在妖兽的面前不过就是开胃小菜，他们不会是发狂的妖兽的对手。
　　“救命啊..救命啊..”一把略显尖锐的男子呼救声从翼族圣地的方向传来，随之落入耳中的是野兽在撞击树木的动静，呼救声由一人转成了三四人，她听见了这些人是一边呼救一边朝着自己奔来，她在林间站定等着这些人与自己相遇。
　　“工”地一声巨响在林间回荡，她估摸是粗壮的树木被撞断倒地发出的声响，那妖兽没有追着这三四人而来是眼前尚有人在但很快她听见了妖兽在林间奔跑的动静。相较于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在奔跑呼救的人更吸引这受煞气侵蚀神志的妖兽的注意，她看着三四个浑身带着鲜血的人脚步不算快甚至是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这边本来，还未从虎口逃生的他们在瞧见前方有人不由得加大呼救的声音，他们将她视作了救命的稻草。
　　近了，元勍看着四个人慌不择路地穿越满是荆棘的荆棘丛，四人身上皆有负伤且伤口各在不同的位置，她嗅着风中浓郁的血腥气，不仅仅是这四人负了伤那只追逐着这些人的妖兽受伤也不轻。
　　她看着四人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奔来不过他们到底是人不比四只脚的妖兽跑得快，她看着一只老虎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它奔跑的速度受伤势的影响而减慢了不少但还是赶上了同样受了伤的人。
　　“救命啊…”元勍看着这四个人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走来，那只老虎是已成精的虎妖只不过受伤太重而无法维持原形，它在察觉到她的存在时停下来奔跑的脚步改为缓慢地走近那四个人，四个人因自身的伤口流血不止都不得不减缓了逃命的速度，他们都用着边跑边走的方式高声呼救都在试图吸引元勍的注意进而得到她的救助。
　　元勍始终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只虎妖追逐那四个人，那虎妖似乎是察觉到她并无干预它的追杀也放慢了一些脚步，不，她看着它的背、膝、左右前肢都受了伤，鲜血从伤口流淌出来，受煞气影响的虎妖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它只知道要杀死它的猎物，不过留意到她并非是它的敌人这一点。
　　“救..”这一声没喊完的救命伴着虎妖一掌将男人拍翻在地的声响，另外三个人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加快奔跑的速度。
　　“嗷！”虎啸声在虎妖咬断了它掌下的男人的咽喉时响起，这一声虎啸形成了一道声波朝着它前方的三个人荡去。
　　元勍看着奋力想要逃跑的这三个人为声波所击倒，他们绝望地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冲着慢步朝着他们走近的虎妖威胁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们的声音随着虎妖的靠近而越来越弱，他们拼尽最后一点力量挥舞着手中的柴刀。
　　“嗷！”随着虎啸声再起，他们手中的柴刀也随之落地，虎妖慢步朝着最近接近自己的人走去，一掌就拍碎了那人的头骨，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让那人受任何苦痛。
　　“别过来.别过来…”剩下的两人见状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元勍看着他们奋力地向着自己这边爬来，是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在期盼她的救助。
　　她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地站在原地，看着虎妖因气力耗尽而不算轻易地将剩下的二人都击杀于掌下“嗷！”虎妖拖着虚弱的身躯又吼叫了一声，这一声吼叫已用尽了它最后的一点力气，它的不甘心都在这一声低吼中化为虚无，她看着它倒在地上，它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是为不同的妖族、野兽或人族所伤，它的兽血已经流尽，拼着这最后一点气力才恢复神识但也无力回天了。
　　元勍听着它在口中嚷嚷着某种她听不懂的兽语，她猜测大致上它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它的寿龄正当壮年，它还有其他的事情想做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元勍隔空将其妖丹吸取到自己的掌心再吞服，煞气不会影响妖丹中的力量，她正好可以它的妖丹弥补一些自身的灵力。
　　“有话说？”元勍在服用虎妖的妖丹后她沉声询问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蓝玉，他来了已有一会儿，是亲眼看着她在这四个人族惨死于自己的面前而无动于衷，他心中自然会有些想法。
　　“没有” 蓝玉稍有迟疑地否认声自元勍的身后传来，她转过身看向蓝玉，蓝玉极快地将目光投向他处，避开与之对视的可能。
　　“ 你想问为人族不惜牺牲自己的我为何在此时会无动于衷？” 元勍的目光落在蓝玉的额头上，他不敢看她，她能听见他的心声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蓝玉在疑惑同为人族为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却对天一门的弟子宽厚，他是兽人，自小长在阶级固化的南蛮，他显然是不清楚她的准则是什么。
　　“蓝玉不敢”蓝玉低着头恭敬地答道，元勍没有动蓝玉自然也不敢动，他谨守着他身为护卫的规矩。
　　“有什么敢不敢的？这世上的人很多种，好人、坏人是最简便地区分方法但这世上更多的是好坏难分的人，今日死在这片林子里的人多是恶人，他们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既然都是要死的人死在我的手中还是其他生灵的手中没有差别，即便他们是所谓的好人一时动了妄念入鼎山来做不可为之事他们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就该死了，这里的鼎山，是常世的门户也是最后一道防线，我不容许任何试图破坏离岸崖法阵的人活着离开鼎山”元勍正声向蓝玉解释着自己为何袖手旁观，这些该死之人死在她或老虎的口下都是一样的，她是不会容忍他们。
　　离岸崖如今的片刻安宁是千千万万天一门弟子用性命为代价换来，谁妄图破坏离岸崖的法阵谁就是她的敌人。
　　“蓝玉明白了”蓝玉似懂非懂地应答着，元勍想他还是不明白。
　　“你守在这里，如果还有人族进山试图破坏离岸崖的法阵见一个杀一个，我去别处瞧瞧”元勍转身吩咐着蓝玉守在离岸崖外以防还有不惜命的凶恶之徒为了赏金进山，这些人都是沿着禁地那边的地道进了山，既有一条路可通自然其余的人都会从地道进山，翼族圣地的状况她也还想再去瞧瞧。
　　“是，少君”蓝玉恭敬地应道。
　　元勍看着蓝玉刚毅的面容，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旋即沿着山道往禁地的方向走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来这桩子事不解决的话还有的是麻烦，待所有进山的人都有去无回其他人才会打消领取赏金的念头，她得设法将地道堵死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