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300、第300章

　　“嗒.嗒..嗒..”绵密的落雨声渐远，元勍踩踏在满是落叶与积水的林间耳边响起的是踏水声，林间的空气中充斥着草木腐朽的气息，正逢连日暴雨林间落满了半黄或半枯的树叶，野兽与在山中生活的精怪们都在洞穴中避雨，因此她一路走来不曾见到它们的踪迹。
　　她追着青阳君的脚步进入了鼎山东侧的一片竹林中，交错生长的竹枝形成盖形的遮蔽将风雨都阻挡在竹林之外，湿冷的山风吹拂而过她觉得有些冷地运用妖力护着自己的身体不受寒气侵蚀，眼前的盎然绿意若是在他时这样的景色是值得她驻足欣赏的美景，只是眼下她没有兴致。
　　灵力不济令她的思绪纷乱，她正想着青阳君究竟是想引她至哪处时惊觉林间静谧得只听得见自己她自己的踩踏在落叶上发出的踏水声，她在原地站定，眼前盎然绿意中不见青阳君的身影。
　　她没有费神查探青阳君的去向，因她的灵力波动起伏不定需要她凝神静气，青阳君刻意引她来此一定有他的原因，灵力不济的她没有跟上他的脚步身为引路人的他一定清楚，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出声提醒她，她想她需要在此处再呆一会儿方可明白，她选择用最蠢的办法来应对。
　　她打算在这片竹林中等上一刻钟的功夫，一刻钟内若是不见青阳君来寻她，她按原路折返便是，于她没有半点坏处。
　　山风拂过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也抖落了停留在竹叶上的雨水，林间像是一场毛毛细雨，她看着纷飞的雨点落在林间的落叶上。
　　“你在此处作甚？”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她听见了青阳君略带怒意的呵斥声，她循声望去青阳君正站在她的西北方，她觉得疑惑地看着看着青阳君。她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林间陡然加重的寒气令她不得不分神抵御，她的眼睛突然一花，有些窒息感，稍稍运气凝神后她才感觉自己恢复正常。
　　“你的灵力竟耗损至如斯境地就无需勉强支撑着了，你应当清楚半妖半魔对灵力的所需较之魔族、妖族更甚，你现今若是妄动灵力可致体内的魔气大涨侵占神识，造成不可逆的后果，或将成为人族的大患！”青阳君沉声提醒着元勍她此刻的灵力波动极大，不应该再妄动灵力。
　　青阳君的提醒令元勍稍有迟疑地看着眼前的青阳君，她自觉自己的灵力还不致稍有波动就令自己的神识受魔气侵占的程度但青阳君竟在远处就察觉出了她的灵力耗损情况实在是匪夷所思。她没有理由质疑青阳君，只得暗中以妖力查探自身的情况以确定自己妖体的真实情况。
　　“我来为你输送些灵力助你恢复吧！”元勍只一眨眼青阳君就已闪身至她的面前，与她相隔着不足三尺的距离向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地示意她将左手放在他的手上。
　　青阳君突来的善意加剧了她心中的怀疑，青阳君从不是肯轻易授人以鱼的妖族，为他人输送灵力无异于天方夜谭。
　　“好”元勍佯装温驯地应答道，她抬起左手，在青阳君的目光注视下她猛然向他挥拳，只见对方早有防备地闪躲而过，在她反应过来前对方反手一掌中了她的左肩。她因受了这一掌而不得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站定，她凝神看着眼前化做青阳君的东西却怎么都看不穿它的真身是什么，她勉强再度凝神后才看清它是由一团浑浊的魔气所化之物。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元勍十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浑浊魔气问道，她可以确定的是它不是白无琊，白无琊的治愈之魂中充斥着死戾之气而非魔气。
　　“阿勍，你怎么了？”元勍在定睛一看眼前的魔气已化作云歌的模样，她看着云歌担忧地欲近身查看她的情况，不，她勉强镇定心神，因她知道眼前的云歌并不是云歌本尊，是心魔，她想它的真实身份是心魔。
　　“滚！”元勍厉声呵斥着化作云歌模样的心魔，为避免它扰乱自己的心绪她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她以气息与查探术查探着心魔与自己的距离在心魔近身时她一掌击向靠近自己的心魔，她这一掌虽则落了空但心魔为躲避她的攻势已与她拉开了距离，心魔是想寻隙蛊惑她。
　　心魔因情绪而生出的魔物，于它而言，比起击败她完全占据她的心神更吸引心魔，比起吞噬一具毫无神魂的躯壳，心魔所喜的完全占据对方的神魂。
　　“阿勍，你睁开眼看看我，阿勍..”云歌温柔地呼唤着元勍的姓名，她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云歌温柔地抚摸着她脸颊的动作是那么熟悉，不，这是她的错觉，是心魔令她横生出这样的错觉。
　　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心魔所化的云歌，她知道自己一旦睁开眼睛就将受心魔蛊惑，不是她的定力不足而是她的心绪在此时若稍有起伏就将让心魔钻了空子。
　　她心绪稳定后她察觉出了自己眼前的这只心魔与南蛮的雍都城外的鹅卵石河滩上遭遇的心魔是同一只。这只和庆安堂中那只蛊惑叶长庚的心魔气息略不同，入魔后她对气息的分辨能力大有提升，为什么心魔会频频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不应该。
　　“你还没想出来吗？你需要我，是因为你需要我我才出现，睁开眼睛看看我，阿勍”心魔用着云歌的声音继续蛊惑着元勍，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为洞悉兽可召唤心魔的能力或许在自身遭遇险境与无法控制自身情绪时会召唤出心魔，至于献祭的力量她还不知道是从何处抽取，因此她才会几次三番遭遇心魔。
　　“不，我不需要睁开眼睛看你，你是我的意识所化，你是我，我是你，你我本没有什么不同”元勍平和地应答者心魔的蛊惑，她的心绪正慢慢平复，心魔既是因她召唤而来，她想是她害怕自己最终难以控制心中的欲望对这个世界造成灾祸，她不相信自己能真的脱离上古凶兽的宿命。
　　“你当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这常世的人族与你何干？你是上古凶兽又如何？你想要的难道不是与云歌她长厢厮守？你只要放心你所谓的道义就可以做到，灵虚、浑云他们都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你跟他们的约定，空口白牙谁能证明你的承诺呢？”元勍在此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在质问自己，心魔所言戳中了她的痛处，情义两难全是造成了她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道义与私情，她舍得一方就注定背弃一方，她不怕死但怕别离。
　　“是啊，谁能知道呢？可我知道啊”元勍心酸地说道，她自然都清楚自己该怎么选择，作为妖族她尚有数百乃至数千年的岁月可活，可活得再长再久，活在世上不就是为坚守自己的本心吗？她连这点都守不住何谈来日？云歌会谅解她的。
　　她在此时记起了浑云的一句话，在世间行善或作恶都需知道自己的本心在哪儿，若是丢了本心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可笑，你区区一只半妖也敢干预人族与魔族的大战..”心魔用着元勍的声音嘲笑着她，元勍在此时听见了利箭划破天空的声音，心魔的蛊惑之辞随之戛然而止，她急忙往左躲避但不敢睁开眼睛面对心魔，心魔的诡计多端不宜轻信。
　　“区区一只心魔也敢这般啰嗦，洞悉兽，你既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就不要胡思乱想，惹得这些污浊之物时时在暗中窥探可不是趣事！”青阳君的声音在此响起，元勍警惕地以妖力查探了自己周身六尺的范围，没有察觉到心魔才睁开了眼睛，因心魔不会再险些动摇她的时候再化做青阳君哄骗她。她看着立于她面前的青阳君，她看着立于自己身前的青阳君，他的气息不明，只见他不悦地说道“你的灵力如此不济，我确实不该带你出来，我们回去吧！”青阳君的话令元勍立刻察觉出了不妥，孤傲的青阳君贯来是不肯认错的死鸭子，她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你不是青阳君，你到底是谁？”元勍厉声质问着来人的身份，显然它驱赶了心魔是为亲自出手杀她，山中有许多妖族、精怪会觊觎她的力量胆敢对她下手的恐怕是逃入深山的白无琊，青阳君引她来此是为引出白无琊。
　　“没想到啊！元勍，我化作那人的模样还是为你识破了”元勍看着青阳君轻蔑地冷声笑道，随即化作了白无琊的模样，今日的白无琊已能够维持人形说明她已掌控自己的力量，死戾之气对白无琊造成的影响已不那么重。元勍心下一沉，她早知道白无琊不杀她不罢休，她二人之间迟早还有一战，这一战却来得这样早，她只希望青阳君能早些出手相助，否则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