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290、第290章

　　“哒哒哒..”绵密的落雨声声声清脆入耳，元勍抬眸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色暧昧得叫人分不清时辰，稍候，她看着滚滚水汽在她眼前氤氲缭绕，像是凭空而起的大雾将她笼罩在雾气之中，茶要煮得干了，她嗅到一丝焦气忙不迭地拿过放置在矮桌上的茶巾，用茶巾捏着茶壶的壶盖，揭开壶盖后往茶壶中添水，冷水入了热壶中干烧的状态极快地被消除，她眼前的缭绕的水汽亦随之除去。
　　瓦炉上煮着的茶水已沸腾了数次，她没有饮茶的念头却有煮茶打发时间的兴致，这才反复地进行着将茶水煮干再添水的行为，她心知再煮下去茶水都要煮成茶膏了但她没有停手的想法，难得一日闲暇总得寻些事来做做才不显得她过于清闲。
　　她将手中捏着的茶巾放在矮桌上，矮桌上摆着查查捎来的白糖糕和山楂糕，她随手捏起一块山楂糕送入口中，酸甜软糯的口感令她想起了与她一般爱吃甜食的苍梧子。灵虚与苍梧子结为道侣，有血契将二人性命为之联结，苍梧子亡故的消息是在灵虚死后的第三日由一只白鸽飞书传至鼎山，她记得苍梧子的丧礼由当时身为继任掌门的浑云亲自前往吊唁，以示天一门对苍梧子的敬重。她因那时重伤未愈而错过了二人的丧礼，这两个人中英杰都是她极为珍惜的友人，她杀了肇宁却救活了身为罪魁祸首的宗易，间接害得灵虚无法再转世投胎，她想这些事来只觉得对错难辨。
　　她调转方向，面朝着虚掩着的房门坐着，由外往内看房内的光线昏暗，因天色还未算迟摆在桌案上的离火灯还未点起。云歌已昏睡了一日一夜还未有醒转的迹象，好在是云歌的呼吸匀称没有任何异状，她抿嘴轻轻地笑着，笑着笑着她就有些心酸泛涌上心头，云歌因她才遭遇了此等苦难，她想起了商陆为晋元做的种种牺牲，她倒是觉得自己才是云歌的天劫，如若不然云歌怎会因她而陷入这种种不该陷入的困境中。
　　待心酸无力的情绪渐渐回落，她转念想到了今日还未见着少辛，许是课业繁重令少辛不得前来探望她，墨泉约莫是在两个时辰前来给她请过安，据她所言迁离鼎山的事宜大致定好了日程还有些难题待解，司祈被她遣去跟踪姜翟，她的身旁只余下蓝玉一人。因无事可做，她倒是想寻个人说说话，她跟蓝玉相识不久加之是不同族，成长的过程也有着不同的际遇，蓝玉恪守着身为护卫的责任，不得召唤不会近身与她交谈，这样一想她也打消了与他闲谈的想法。
　　“少君，这茶水已经煮熟了”查查温和有礼地呼唤声令元勍的思绪从思索中回神，她看着查查从雨中走进廊下，他正在收起手中的油纸伞，查查的脾性与她相投，她见着他来了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少君这般看着我可是有什么吩咐？”查查将收好的油纸伞靠在廊柱内侧，他转过身见元勍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因不知道元勍为何这般看着自己有些不安地询问道。
　　“吩咐倒是算不上，你懂得煮茶？” 元勍顿了顿，她随口地问出了这句话，话音还未落她就自觉是多此一问，查查是云歌的药童，整理药材、抓药、煲药乃至看诊他都擅长，煮茶需注意火候与水质，她的这壶茶煮得泛着一股子焦臭气，即便查查不知如何煮茶也知道她的茶艺甚差。
　　“煮茶，我不会只是少君这炉火太旺，煮任何食物都易焦，烹茶需以小火”查查听到元勍的问话他自鸣得意地笑道，笑着笑着查查许是自觉失礼即刻收敛自己的笑意，规矩地站着，低着头是在等元勍的训示。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怎么这般拘谨呢？”元勍见查查规矩地站直了身体，低着头像是在等着自己的责难，她不禁笑着说道，她素来不是那种会摆架子的妖族，查查突然对她守起了规矩倒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不是为此，少君与先生的关系不同往日，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应该视少君亦如先生才是！先生最初知道您喜欢人界的风物人情，她便将医馆中的物设摆件都替换成了人族之物，她也曾为您修习做茶点的手艺，先生有万般好，她却是下不得厨的人物，在尘桥的百年之中先生是盼着您来又不希望您来，少君莫要觉得查查多言，我是觉得少君往后不论如何都不要辜负先生待您的一片赤诚”查查微微抬起头，他的视线没有接触到元勍而是停留在她的下巴，不与之对视以示对其的尊重。
　　查查的这一番话发自肺腑，令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而看向光线暗沉的房内，她确实不想辜负云歌却不得不那么做。
　　“少君莫要有负担，查查就先行入内照看先生了”查查见元勍不做答复，他平和地解释了一下欠了欠身便进入房内照看尚未苏醒的云歌。
　　元勍转过身，她的视线落在大门外，她察觉到有妖族的气息正朝着自己走来，她因灵力的消耗还未恢复而分辨不出来者是谁，她没有感应到司祈，不是姜翟应该是少辛。
　　“少君，是龙族的气息”蓝玉低沉的嗓音从旁提醒着元勍来人来者的气息是龙族，看着蓝玉警惕地看着大门的方向，看来他尚不清楚来的龙族是少辛。
　　“是少辛，你先行退下”元勍见蓝玉警惕得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在解释过来者的身份后温声吩咐他先退下，因她有些事要交代少辛，不是什么蓝玉听不得的事，只是觉得三个人挤在一处说话有些怪异。
　　“是，少君”蓝玉恭敬地告退，元勍看着他快步退入正堂内，立在正堂大门内继续做守卫状，他是时刻不忘自己作为护卫应为之事。
　　她回过神少辛已沿着奔入定安堂的大门，少辛没有像查查一般打着伞来，妖族若不与人族往来是不会习惯在雨天打伞，妖族可运用妖力已抵御雨水，妖力再弱的妖族最多也是为雨水沾湿的衣衫而不会淋湿，换下外衣就不会遭遇寒气袭身。
　　她看着少辛像一阵风般奔向她，少辛身着一袭红衣在雨中奔跑的可爱模样带着她未褪的孩童稚气，她看着少辛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淋得紧紧地在额头上，少辛是刻意淋了雨，她到常世不久，打雷下雨这等气候令她觉得惊奇又好玩。她温和地看着少辛灿笑着在自己的面前站定，少辛俏皮地冲她咧嘴一笑，她感受到少辛的快乐，少辛快活极了。
　　“这雨虽说不大可淋着雨难免是要受寒的！” 元勍洋装严厉地指出少辛刻意淋雨的行为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妖族的体魄强于人族但寒气侵入身体亦有可能造成损伤仍需警惕。
　　“师傅，听说泽芜君、姜翟姐姐与您在离岸崖外击退了试图闯出离岸崖的魔族是真的吗？泽芜君她呢？怎得未有见她的踪影？” 少辛知元勍是佯装严师模样，她灿笑地冲元勍吐了一下舌头随即便问起了云歌的下落，她先是朝敞开的房门往里看了一眼但因元勍站的位置恰好遮挡了她的视线加之房内的光线昏暗她并未瞧清楚房内的情形，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元勍的脸在等她作答。
　　“你这小丫头，我才是你的师傅你怎么只知道关心泽芜君？” 无奈地双手叉腰地做发怒状，看来少辛比起做她的徒弟更想做的是云歌的徒弟，她对云歌是敬重有加，少辛对云歌的崇拜远远超过她这个师傅，她在设法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师傅.我..”少辛见元勍似是发怒了，她想了想又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思索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了，我知道你极崇拜泽芜君的箭法，我怎会怪你呢？只是在离岸崖击退闯出离岸崖的魔族时她受了伤，你姜翟姐姐以治愈之力救治了她但眼下她还未醒转，许是明日或后日才会醒，你来若是为见她的话可能要白跑一趟了”元勍见少辛苦恼着思索该如何解释自己对云歌的崇拜时她先自己下了台，她无意为难少辛，只是见她可爱一时兴起捉弄她，语毕，她转身指了指房内床铺的方向，示意少辛云歌在内歇息。
　　“啊？怎么会这样？我..师傅，那您有没有受伤？”少辛在惊讶过后才记起关心元勍的状况，明显是有些迟了。
　　“我没有事，门中决意要在不日内迁离鼎山一事你应该知道了吧？山中的情况极为复杂，再不宜任何生灵居住，到时候你跟…”元勍的话锋一转正欲提醒少辛随本门弟子一起迁离鼎山但她的话未说完便听见了云歌的呼唤。
　　“阿勍…”
　　“我在”元勍高声应道，她看向房内只见云歌从床上跌落，还在查查从旁扶住了她，她急忙进门前去查看云歌的状况。她极快地奔到云歌的身侧见她仍然是在昏睡之中显然是做了噩梦，查查见她入内便识趣地退开，她将跌落在地的云歌抱上床，云歌的左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左袖，她冲在一旁站着的少辛、查查摆了摆手，她们意会地转身离开并将房门带上。
　　“我在，不用怕！”元勍轻轻地握着云歌的左手，她在床沿坐下，云歌需要她陪，她自然是要守在她身旁，一如云歌在她伤重时衣不解带的守着她，这一世换她来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