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241、第241章

　　山中辉煌的灯火慢慢地消隐于深沉的夜色之中，几缕灰白的云丝在夜风的吹鼓下正欲遮掩着下弦月，已近子时，山中大多数弟子都已睡下，弟子房舍那一隅的光影暗淡。
　　元勍立于山门外眺望着山门中的光与影，离岸崖的魔气日益上涨，幸得鼎山的地脉灵气充沛可压制魔气，使得魔气无法侵染山中的妖族、野兽、花草树木，否则鼎山将会成为魔物诞生之地。
　　“阿勍”云歌看着元勍眺望着远方的落寞，她声线温和地唤着她的名字，她们正要前往东海，山门处站着的墨泉、姜翟、少辛还有一众弟子都在等元勍的训示，不可再耽搁时辰了。
　　元勍转过身看着云歌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神情刹那间她觉得心神恍惚，眼前的人影憧憧，神识无法凝聚，只能凭气息辨认出立于自己身前的人是云歌。
　　半晌，她的神识才得以凝聚，恍惚中她抓住了一只手，她在镇定心神后看清自己抓着的是姜翟的手，她轻轻地松开了姜翟的手。
　　云歌、少辛、姜翟和墨泉四人正呈半圆形地围绕着她，她们见她恢复正常，紧张的神色都转变为平和。
　　“可是体内的妖力与魔之力互相抵触？”云歌稍等片刻，见元勍的眼神已恢复常态才轻声询问着她的状况，适才元勍的神识涣散，寻常妖族若非遭遇重伤神识是不可能涣散至无法凝聚，她猜测是魔之力与元勍本体的妖力在互相融合时产生的冲突以致其神识陡然涣散，她因自身的见识不够而不敢下定论。
　　“无碍，是此处的灵气不足以令我体内的妖力完全压制魔之力！墨泉，我们此番前往东海是为营救身陷困境的龙太子澹修，这一去少说三五日多则数旬，你在鼎山守着山门一切小心，如若魔族登陆离岸崖而你们不敌可且战且退，如遇魔族不解之事大可询问阎昂的意见，他平日里虽总是冷着一张脸但遇疑难他不会不顾你们这些小辈”元勍看着墨泉正声叮嘱着她们三人前往东海后山中的事宜该如何处置，墨泉并未真正地接受身为下一人掌门该受的教育，她担心墨泉会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战，可澹修又不得不救。
　　她对寒潭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光华上仙特意让那仙子来知会她东海所发之事便是暗示她该前往寒潭解惑，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是，师尊“墨泉坚定地应答道，元勍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似有什么要说但觉得不应提便将话咽下了。
　　元勍没有追问墨泉，想来是不应说的话，她的目光从墨泉的身上移到姜翟的身上。身为倏忽族的姜翟天生畏水，寻常妖族的妖力在海域会削弱三至七成，姜翟上次随她们前往东海龙宫虽无大碍但寒潭的情况不明，姜翟无须跟着她们一起涉险。
　　“姜翟，我们此去东海鼎山的事就拜托你了！”元勍语调平和地向姜翟嘱托道，姜翟留守鼎山她也少一分担忧，她们之间的纠葛实在不该加深。
　　“我明白，你放心！泽芜君，你们此去万事小心，寒潭在传闻中是一处凶恶之地，少辛！我最担心的是你，洛何既已不顾自身安危而向澹修下手，你已不能再将自己当作是洛何的妹妹，你要是救了澹修，你和洛何就再无手足之情可言，要是遇上他千万不要手软！”姜翟温声应着元勍所请后微笑着向云歌叮嘱了一句话便将目光投向少辛，元勍看着她向左转过身伸出双手握着少辛的手，正声叮嘱着少辛此去东海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应对，姜翟对少辛犹如对待自己的妹妹般爱惜，是见不得少辛会遇上这样的变故。
　　元勍的思绪由澹修、洛何兄弟二人身上转移到他们的父亲敖成身上，洛何敢如此大胆地对身为东海储君的澹修下手是否有敖成的默许，金灵、金秋姐妹也参与其□□龙君敖秉又持着怎样的态度，这些尚未可知，她们或许要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 姜姐姐，你的担忧我都明白，洛何以臣子之名谋害东海储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手足之情固然重要但君臣纲常不可乱！说来惭愧，我是今时才真正地体会到叶哥哥的迫切，他的家国正遭遇着千年一遇的危机，只是我还是觉得叶哥哥应当保存自身的力量以期来日，北域的妖兵、魔军都极为强大，我不希望叶哥哥白白送死，姜姐姐你再劝劝他好吗？” 少辛的神色逐渐宁和地说着，元勍见她双手握着姜翟的手恳请姜翟劝叶长庚打消前往北域的念头，她听着少辛坚定的语气，心中感叹着少辛确实下定决心要与洛何决裂。
　　“少辛，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需背负的责任，长庚他身为北域王族为保卫北域而战死沙场对他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我只能答应你会劝一劝他但不能保证其他”姜翟温和地笑着应下了少辛的请求，她的目光由少辛的脸移到元勍的身上，元勍看着她的笑容变得苦涩。
　　“这世间的事往往没有一桩是能如愿顺遂，莫要强求才是真” 元勍在此时出声提醒着少辛，这话也是在提醒姜翟，前世的种种虽与今生息息相关但不可同日而语，她们都做出了决定。
　　她向右转过身，看着悬于空中的下弦月散发的清冷月光，寒潭，究竟会是什么景象？她很好奇。
　　她知道西荒的域主妖神夜罗刹对繁重的政务毫不关心，她至今没有明白夜罗刹选定暴戴这样一个为龙族驱逐追杀的龙族为王相是为何。
　　暴戴在一跃成为西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相后也没有选择复仇，只是静静地待在西荒数百年，这期间敖成裕清生儿育女，莫非其间有什么误会？
　　受地火蚕食神识的暴戴最终惨死于西下城，死在夜罗刹手中，如今她再回想此事觉得是夜罗刹在怜悯暴戴，未免他独自上路送了西下城内所有的妖魔与他为伴。
　　澹修是裕清与暴戴之子，因妖族的瞳色是父传子而敖成与澹修的瞳色两异，澹修的红瞳便是证据。
　　她叹了一口气，活得越久越容易见到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的残酷现状，为名、利故万般皆可抛，妖族长达千万年的寿命亦非幸事，活得越久因果报应越多，她的每一世都早亡倒不是什么坏事。
　　“ 可是觉得不舒服？我来替你诊脉”云歌见元勍的神色凝重又眉头紧锁担心是魔气令她感到苦痛，她上前伸出右手抓着元勍的左手腕正打算替元勍查探脉息。正如元勍所言的灵气不够充沛的缘故，她察觉到元勍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煞气，这不是好事，
　　“ 我没事，是想到暴戴而觉得难过，澹修应是暴戴之子，他和暴戴都是红瞳，加上澹修和少辛的母亲裕清下落不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暴戴会被龙族驱逐追杀” 元勍温和地说了一句话，其后的话以密音术传给云歌，她没有犹豫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云歌，暴戴是澹修的生父一事在东海她没有告诉云歌是她没有证据，可以算是敖成的家丑。
　　澹修为人儒雅随和，相较于心思活泛得不择手段的洛何，澹修是更适合东海龙王的人选，想起澹修所要背负的一切，她心中更觉造化弄人。
　　“ 暴戴是澹修的生父？如此..便也能解释为何龙王对洛何处处偏袒” 云歌在听到元勍所言略作沉思后以密音术回答道，初时她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不无可能，结合她在龙宫所见不无可能。
　　龙王妃裕清常年卧病在床却是由他人假扮，澹修、少辛兄妹二人都没有见过他们的母亲，真正的东海龙王妃下落不明，若非有这般隐情东海龙王何必如此费心地营造出一种王妃见不得人的情形。
　　“ 确实如此！没什么事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前往东海，常世的空间通道入口幸而是离鼎山不远，不过通道内的情形总有变化，澹修不一定能撑到我们抵达，洛何随时会再次对他下手，早一刻启程澹修就少一分危险” 元勍正声向云歌提议道，她转而目光落在少辛的身上，也是在提醒少辛她的哥哥等不了太久。空间通道虽近，常世的情况却是每日都在变化，西荒的使者若是如愿地死在东海，谁也不能肯定夜罗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率领西荒的妖兵攻打东海，她们早一日抵达对澹修也是多一分保障。
　　“好，我们马上启程” 少辛听罢声线轻快地应道，她松开了抓着姜翟的手，姜翟、少辛、墨泉都各自退后数步。
　　“老规矩，我来载你们”元勍冲云歌点了一下头，在云歌退开后她变回了原身，等着少辛和云歌爬上她的背后她朝着空间通道的方向奔去。
　　此去东海不止是救少辛的哥哥更是故人之子，当日在西下城她没有选择救下暴戴是因暴戴的神识受损，如今是澹修，她想救下这个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孩子，不能让命运总是辜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