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180、第180章

　　一只凉凉的掌心覆在元勍的额头上，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妖力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随之这股妖力与血脉中的另一股妖力结合，血脉逐渐充盈，她混乱的神识亦跟着变得清明。
　　她睁开眼睛，云歌察觉到她已苏醒便停下了输送妖力的动作，她看着云歌的手掌离开了她的额头，她瞧着云歌舒心地一笑，在经过连日的奔波和提取妖力助她恢复神识，云歌的神色疲态尽显。
　　白无琊的力量在治愈她震裂的血脉的同时也与她体内的妖力相克，她在那日短暂地苏醒后又陷入了识海之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段时日。她撑着自己坐起身，她如今正置身于一处帐篷之中，身上盖着一床绣着天一门门徽的被子，想来是司祈取了存于武备库中的帐篷供她们在山门外歇息，令她们不必以天为盖地为庐，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还是他想的周到。
　　“呃.” 元勍听见云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她抬眸看去立于她身侧的云歌有些站不稳得要往后跌来，她急忙起身扶住了云歌的腰后搀扶着她在自己的床榻缓缓就坐。
　　“ 你的精神力极为薄弱还是躺下歇息一会儿吧！”元勍温声劝着云歌，她的左手正揽在云歌的腰间令其可倚靠自己，云歌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没有言语，她想起了她沉沉睡去前云歌说的那番话，心中顿觉愧疚非常。
　　是她将自己想得太重要，这世间又不只她一只曾为神兽的妖族，麒麟、凤凰、龙族之外还有许多神兽、妖兽，何况更有天上的仙族，她几次三番不惜命地与其他妖魔搏斗想来没有殒命都是侥幸，实不该如此率性而为令云歌时时担忧她。
　　“我仗着你待我好，这百年来以命相搏的事倒是做了不少，我真觉得惭愧，总是要你为我担惊受怕，我该收敛自己如此不管不顾的脾性才是！”元勍在云歌的耳边忏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这些时日的昏睡中忆起许多往事，她的曾经以及晋元与白无琊之间的种种。这百年来她数次性命垂危，她不是不知道这世间不只有一种方法可行只是事到临头往往还是凭本性选择了最直接的那一种，她确实不该如此行事。
　　“你能这样想固然是好，可勉强你改变却非我本意！阿勍，你我相识相知已有四百多年，我若是个不识得你脾性的旁人便罢，可我不是，自你我分别的这百年来我在尘桥早已将所有的事都做了预想，如今是预想的结果中最好的一种”云歌轻柔的语调在元勍的耳边响起，她看着云歌侧过脸往她的颈边凑了凑，她撑着自己身体的右手手背正轻轻地被云歌的掌心摩挲着，云歌的手总是那么凉。
　　她看着云歌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女子该有的柔情，任是心绪再淡漠云歌终是怀有女子的柔情。
　　云歌的这般神态令她不禁抿嘴笑着，任是尘桥的妖魔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它们的泽芜君也有如此娇态。
　　“你这般说令我觉得更为愧疚，此前便算了，如今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我可是生死相依！”元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血脉中的两股力量正在互相融合，白无琊用于治愈她血脉的力量亦随之被吞噬，已觉醒的妖力在体内的占比加重了许多，她的情绪波动跟这在一瞬间消减至最低点，她甚至笑不出来了。
　　“嗯，你昏睡的这些时日我查探到有一股魔之力在你的血脉乱窜，治愈了伤势的同时亦与你体内的妖力彼此相克造成你的妖体无法恢复，我只好提取洞悉兽的妖力助你压制这股来源不明的魔之力，你苏醒时曾提过鬼师入了你的识海可与他相关？”元勍听着云歌的话锋一转问起了宗易入侵她识海一事，白无琊的力量是魔之力这一点她倒没有想过，洞悉兽也曾堕入魔道，按理魔之力并不会与她的妖力相冲。
　　白无琊，相克的魔之力。宗易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入她的识海解开她前世的记忆只是为了令她记起前世签订的契约，为其所用听着倒极为勉强，宗易能用之人何其之多，为什么必须得是她？
　　“阿勍”云歌低声唤着元勍的声音令她回过神来，她刚刚是走了神，宗易所为与他的目标相去甚远，她自然不会是什么天选之人。
　　“没什么，确实有一些关联，宗易解开了晋元存于识海最深处的前世记忆，魔之力便是记忆中一抹残存的神识助我苏醒而得，她的名字叫做白无琊，我的前世是她捡回家教养长大，晋元这个名字也是她所取”元勍正声解释着晋元与白无琊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她体内的魔之力的来源，她在此时察觉到有三股不同的力量正在向她这边靠近，分别为魔、妖与人，应该是阎昂、少辛和李虎城或其他人，他们止步于帐篷外便再没有动静。
　　“白无琊？她是？”云歌在听到白无琊的名字时不禁加重了声调，白无琊这个名字令云歌极为在意，元勍看着她勉强撑着自己坐直身，好令她们的目光能够彼此保持在同一水平，云歌确实极为在意白无琊的名字。
　　“白无琊是晋元的情人”元勍正声解释着白无琊与晋元的关系，她看着云歌的神色由疑惑转为平静，白无琊的身份一如云歌所料，她看着云歌的神色由疑惑转为了平静再是稍有犹豫地张了张嘴但还是没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道云歌到底想要说什么，云歌欲言又止令她觉得奇怪。
　　“你想说什么？”元勍坐直身，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握着云歌冰凉的手掌，柔声询问着云歌欲言又止的原因，她们二人之间向来没有秘密，云歌这般神态极为罕见倒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她已转世，你有没有想过她如今身在何方？”云歌关切地盯着元勍，元勍察觉到云歌的右手正回握着自己的手，云歌的情绪波动起伏较之适才明显了许多。
　　“没有”元勍摇了摇头，转世的白无琊的下落她何须在意，她又不想与之再续前缘，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姜翟”云歌的情绪逐渐回落，她的语调也变得更为平和，元勍在她的猜测中陷入了更深一重的思虑中。
　　姜翟，是第一个向她表明过心迹的妖族，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心意似乎也没有任何改变，她倒不觉得自己真的那么讨人喜欢，只是她想不出云歌猜是姜翟的理由。
　　“如何得知？”元勍更是疑惑问着云歌，姜翟不可能向云歌自证身份，她前些时日向姜翟说明了她和云歌的关系时姜翟也没有说出任何关于她是某人的话来，她看着云歌笃定的神态更觉云歌似乎掌握了证据，再联想到在邕都城外的鹅卵石河滩上云歌为心魔所惑，云歌似乎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萍水相逢的妖族与你在常世四处游历，倾慕于不知身份的你，得知你身处险境便助你逃脱，跟着你来到常世又前往南蛮，当中若有一环出了差错她便不可能与你经历这么多，若道是寻常的缘分未免是自欺欺人了，她若已转世轮回是姜翟的可能性最大”云歌平静地分析着转世的白无琊是姜翟的可能性最大，元勍听着云歌的解释觉得极为合理，只是她和姜翟的关系倒是越发混乱了。
　　“你这般说倒也合乎常理，不过若论缘分，你我之间的羁绊更深，按理更应该是你”元勍平静地表达她此刻的想法但话音还未落下她便觉得自己失言了，晋元将洞悉兽的妖力存封于云歌的体内，从一开始就云歌是作为储存妖力的容器而存在，晋元会这样对白无琊吗？晋元杀白无琊且不说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留着白无琊的一抹神识在自己的识海最深处，为的不就是唤醒转世的自己记起前世的种种，宗易费了那么大心机入侵她的识海也是为令她记起前世的记忆，那她和云歌的关系岂不是很怪异？
　　“是与否都不要紧，你需记得你与我生死相依，正如阎昂所言他日你若负我大不了同归于尽！”云歌握着元勍的手又紧了一些，元勍听着她说着险些自己先笑起来但语气是极为认真的。
　　“我们泽芜君说起狠话来倒是可爱！我哪敢负你，别说阎昂不放过我便是外头那些欠了你恩情的妖魔都会寻我讨公道，我可没有这个胆子”元勍用双手将云歌环抱住，她的下巴抵在云歌的右肩上微笑着说道，她是不敢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身为妖族在这世上的时日虽多可一个不慎就会殒命，她哪敢在别处浪费时间。
　　“你啊！胆大包天”云歌无奈地笑着说道，元勍凑近了云歌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们这百年来虽在一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们在精神上却没有分开过，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亦然。
　　“你先歇片刻，我去外头瞧瞧”元勍察觉到司祈也来到了帐篷外，外头站满了人，这顶帐篷又不大，她们这一番亲昵的谈话再说下去恐怕都要被她们探听到了，是时候该去瞧瞧他们的来意。
　　“嗯”云歌温声应道，元勍松开了抱着云歌的手，她起身后将床榻让给云歌，在服侍云歌躺下后她朝着帐篷的布帘走去，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也发生了不少事正好听他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