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175、第175章

　　初升的太阳自东散发出淡淡的光亮，将漆黑的夜空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白，这白又转为蓝，灰黑的云朵被吹成了云丝，山中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上枝头唧唧咋咋地叫唤着。夜间在山中捕猎的野兽们正慢慢悠悠地朝着深山走去，幽魂、野怪们都躲进了各自的居所中等待着日落。袅袅炊烟自半山腰处升起，正是食堂准备早膳的时候，留守山中的弟子们此时已起身梳洗，准备享用早膳及预习今日的早课。
　　有几朵粉嫩的花瓣铺在山道上，元勍和云歌踏着轻缓的脚步登上山道最后一级石阶，在经过大量的灵力消耗后云歌此时是勉强化形，只是她们都默契地不想太快结束二人独处的时光才令这短短的一程路变得漫长。
　　“你先歇息一阵，等你的灵力恢复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元勍柔声向云歌提议道，她的目光看向山门，叶长庚、少辛和姜翟三人正坐在山门外的牌楼下，那半妖的孩子躺在她们三人近处，明德、明星、明显、明宁四人围着钦棠的尸身枯坐着，司祈、阎昂二人不见踪迹，天一门的山门紧闭着，应是没有开启过。
　　“嗯”云歌平和地应道。
　　元勍看着云歌掩去了身形，她感知到云歌正朝着山脉深处灵气最充盈的地方而去，她一回头少辛和叶长庚二人已近身前。
　　“师傅，泽芜君她..是不是受了伤？”少辛低声唤着元勍，她在循着元勍的视线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轻声询问着云歌的状况，她适才明明是瞧见了云歌但一眨眼人又不见了，她担心是云歌受了伤而无法化形。
　　“不，她只是灵力不继而无法凝聚灵力才不勉强化形”元勍温声替少辛解惑，她看着少辛脸上担忧神色转为愉悦后将目光投向叶长庚，他欲言又止地皱着眉头，他在犹豫该不该问出口，北域的事十分紧急，常世如今却也状况百出。
　　“你叔叔叶浚率领大军前往北域夺取王位，我本想着回到鼎山找关见灵商议一二再决定该如何襄助于你，可如今常世的疫病横行，离岸崖的魔沼或再有异动，我暂时离不得鼎山，不过依我看这两三日内便能解决这些事，你可愿意再等上三日？等我解决鼎山的事我们一道去北域看看”元勍先开了口，常世有一句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担不得叶长庚父亲的名头终需要为身为弟子的他做一番思量。
　　被亲生父亲驱逐出北域的叶浚蛰伏了数百年，他此番率兵前往北域燃起的战火是为洗涤他彼时的屈辱。叶浚不会顾念手足之情放叶泽一马，北域的王族若肯臣服于他，他必然不会太为难自己的同族。叶泽是无论如何都将死守他身为王的责任，资质平庸，妖力并不强大的叶泽极大可能会以死明志。
　　她为异族，与北域王室的羁绊只有叶长庚一人，以她一人之力抵御叶浚率领的万千妖兵实是不可为之事，于千军万马斩杀敌方将领这种事得建立在叶浚肯与她单打独斗上，域对妖力的影响在三五成之间，尽管她的妖力提升了许多但在北域仍然不是叶浚的对手。
　　“师傅你的意思是..我..我们能帮叶哥哥守住他的家吗？”少辛极快地意识到元勍话中到深意，她急得用双手捉住元勍的右臂，恳切地看着元勍，希望她能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
　　元勍没有做声，她沉默地看着少辛，她能为叶长庚做的事不多，天一门的弟子她一个都不能带走，以习武不精的血肉之躯与训练有素的妖兵打斗毫无胜算，与其白白折损这些无辜的弟子，她宁可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我明白了，就依师傅的决定三日后启程”叶长庚看着元勍的眼神由期盼转为失望再至勉强地自持。元勍看着他试图笑着来回应自己但他一笑就免不了露出来他的悲伤，他的心声跟着落入她的耳中。
　　尽管他的妖力提升了一大截但与叶浚对战他的胜算仍然渺茫，他自己清楚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他独自前往北域并做不了什么，他只能等待三日后她们一同前往北域。
　　“好，三日为期”元勍沉声道，她看着叶长庚失落地转身朝着东边走去，她想他需要一点空间静一静，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无论自己变得有多强终有难为之事，他往后还会经历许多这样的关头，这只是众多分岔路口中的一个。
　　“叶哥哥”少辛轻声唤着叶长庚，他没有回头，没有应声，此时的他足可以用万念俱灰来形容。
　　“师傅，或许我可以..”少辛转而再次看向元勍，她极小声地说出了半句话便收住了声，因她也觉得不可能实现。
　　“少辛你不必太过担心长庚，北域狼妖的血统天生就自带着一种越战越勇的特质，北域、南蛮、西荒、东海、常世这万年来所遭遇的困境可不止当下你我所预见的这些，更险峻的事比比皆是！在历史长河中兴许只是一段漆黑的时光，你们都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况且凡事皆有因果，我再厉害也不可能影响一段既定的结果”元勍温声宽慰着少辛，只是她这话越说越是自觉无力，两百年前的烈焰古城地火中她认为她只要变得足够强大便能够救得了每一个她想救的人，两百年后的她看着自己的徒弟在经历自己相同的遭遇时也只能说出这套无力的说辞，因果天定，这四个字确实将所有这四个莫不是在自欺欺人？
　　她还是不够强，足够强大的话兴许就不会用这一套说辞安慰自己和少辛，争命，她想到紫棠洞中宗易说的话，他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与天争命。
　　“师傅，我好像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少辛听了元勍的一番话似懂非懂地琢磨着因果二字，她极不肯定地说着。
　　元勍冲少辛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去，她再次抬眸看向那半妖孩子的方向姜翟已不见了踪迹。
　　“你说的这番话你信吗？”姜翟轻声询问的声音在元勍的耳边响起时她才察觉到姜翟的近身，她竟没有察觉到姜翟的靠近，真正的瞬影之力应当是如此，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实话是我偶尔会相信，大多数时候率性而为，毕竟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实践起来往往不容易，你的瞬影之力是不是又加强了？”元勍转身看向站在她身后左侧的姜翟，如果姜翟她想的话在刚刚迫近她的那一瞬间完全可以动手伤了她，次数取决于姜翟的瞬影之力能否一直维持还是会迅速削弱。
　　她好奇地打量着姜翟，倏忽族的瞬影之力可快如闪电，姜翟究竟是如何将自身的力量提升至如此境界，应礼！身为半妖的应礼一定对姜翟做了什么。
　　“是的，我的瞬影之力提升至完全状态，可以像闪电般毫无声息地接近一个人，在他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是应礼他将自己在鬼师那儿得到一颗丹药给我了，助我提升自身的力量”姜翟毫不掩饰地将自身的情况告诉了元勍，她的目光落在元勍肩膀上的一瓣紫樱花花瓣上，她微微抬了抬手但还是忍住了，她将手背在身后微笑地等着元勍将她的话消化。
　　“他不论是半妖半魔还是其他我都相信他不会害你，只是..罢了，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元勍在得知姜翟的瞬影之力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此的原因是服用了应礼给予的丹药心中不免担忧有诈，深想又自觉不该直话直说，毕竟应礼是姜翟唯一的亲人，沦为半魔的心智虽会受到一定的损伤，以她在紫棠洞见到的应礼而言他的心智并未受损。
　　姜翟和应礼是姐弟，她自觉有些话不宜说的太多，她试图将自己和姜翟之间的关系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上，不亲不疏。
　　“我？没有什么打算，不过叶长庚家中有事，我与他到底相识一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算我一份”姜翟微微一怔，她意识到元勍问起这话是为什么。
　　“好啊”元勍看着姜翟略显慌张的模样，她笑着答应姜翟一同前往北域的提议，因姜翟是为叶长庚前往北域，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元勍没有做声，姜翟亦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们二人面对面地站着像是两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地看着对方，她们都在思虑该如何将这逐渐凝滞的气氛打破。
　　“姜翟，我和云歌在昨夜结为了道侣”元勍想了想，以一种愉快的口吻将她的这件人生大事告诉了身为友人的姜翟，她想姜翟会明白她的意思。
　　“恭喜二位了！你..不声不响地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真是了不起！给！贺礼”姜翟在短短一瞬间经历了震惊、错愕、勉强自持后她笑着恭喜元勍。
　　元勍看着姜翟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青玉玦塞进了她的手中，姜翟的贺礼是一块玉玦，她见她掏的这么爽快恐怕是早下好决心，是她多心了。
　　“我去看看少辛”姜翟的笑意迅速退去，元勍还未来得及应声姜翟以远去，她看着自己右手掌心中的青玉玦，古人说玦同决，她算是了了一桩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