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151、第151章

　　狭长的洞道的地上摆着佛莲图形的离火灯供给照明，光线依旧不算明亮，元勍追着宗易的脚步在洞道中前行，在走了一段相当的上坡路后她发现洞道两旁的石壁上每走三步便镶嵌着一颗颜色各异的灵石。布阵者会根据所需而选定放置在阵内的灵石颜色，越需要灵力的法阵灵石的颜色越纷杂，她看着洞壁上的灵石数量颇多，需要这么多颜色纷乱的灵石的法阵她只能想到聚灵阵。
　　聚灵，顾名思义是为凝聚神识与招魂阵有异曲同工的效用，她猜测在这洞道的尽头是这法阵的阵眼，可能供奉着宗易的真身。
　　越往里走洞道内的风越渐干冷，充斥着一股腐朽气，人、妖、魔、精怪都有各自的气，这种气并不受自身的控制而释放，没有气意味着这条洞道除了宗易再无其他生灵踏足。
　　她只一晃神就不见了宗易的身影，他轻盈的脚步声顺着洞壁传来，洞道内有细微他的残留下的气息皆来自于他现时的肉身。
　　鬼师的灵识异于常人的强大与剑灵有几分相似，剑灵存身于灵剑之中，强大的剑灵如卓野可不受剑身的限制在魔域中行走，只不过耗损的力量相当的大，故此卓野在云歌替他疗伤后必须回到剑身所在的常世否则剑毁灵灭。
　　身为人族的宗易死后灵魄数千年不散着实令她觉得可怖，肉身靠的是以其他生灵的血肉滋养其血肉干枯的躯体，精神力能强至如斯地步，他的力量深不可测。
　　此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段戚二三告诉她的南蛮秘辛，传闻中宗易并非是寿终而亡是初代南蛮王蓬辟设计令其惨死。若宗易真是被设计而惨死，他身为鬼师残害的生灵何止万千，在他死的那一瞬间他必然受到了某种反噬，他的精神状态不可能如此稳定。
　　三魂七魄中若有缺失，原神归位后其人的精神状态必然恍惚，若是缺少了魂魄人便会疯癫无状。聚灵，这洞道中的法阵若是为凝聚神识而设，恰恰说明了宗易的死因或许正如戚二三告诉她的那般被设计慘死。
　　在她肯定自己所想的时候宗易的脚步声已消失了，她看见猩红色的光芒从洞内照映在她面前的洞道内，她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洞口泛出来，这股血腥气中涵盖了许多生灵的气息，这就是宗易要带她来的地方。
　　这股血腥气令她觉得危险，她的妖力尚未完全觉醒，想逃自是毫无可能，所幸叶长庚和少辛这两个小妖头已被岚和应礼送出洞，洞外有云歌她们接应着，蛇鹫族便是想与云歌她们为敌，云歌身上有她的妖力在仍有生机。她看着那泛着红光的洞口没有犹豫地向前走去，既已到了这里岂有退却的道理。
　　猩红色的光芒是由洞厅中的血池中泛出，血池位于洞厅的正中央是法阵的阵眼所在，她看见鲜血顺着地上凿出的流道源源不断地涌入血池之中。血池右侧五尺处是一处石台，石台之上摆在着一副圆石棺，石棺之中的人应是宗易的真身。
　　宗易背对着她负手站着，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是在洞壁上摆着的那一个个透明琉璃瓶，每一个琉璃瓶中都有东西而非肉眼所见的白雾，是灵魄，
　　琉璃瓶中有人族、妖族与精怪、仙族的灵魄，不同种族的灵魄的颜色略有不同，虽都呈现出白色但这白又依据其种族而显现出不同的白，百年前她在常世的某个覆灭的邪派中见过这种用于封存灵魄的琉璃瓶。
　　“那些琉璃瓶中装着的是灵魄”宗易沉声解释着这些琉璃瓶中装的是什么，元勍没有接话的意思，因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需要你的妖血复活”宗易见元勍没有做声他声线轻缓地说着，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拒绝。
　　“好”元勍温声应道，一切都如她所料，宗易需要她的妖血复活他自己，她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掌心上的斑驳伤痕，她的妖血能救他或能杀死他，鉴于他对洞悉兽的了解他必然知道如何使用她的血。
　　“这是你欠我的”宗易转身看着元勍轻声说着，她看着他朝着自己走来，听他的意思是她前世欠的债，如今他是来讨债了。
　　“把手给我”宗易在元勍的面前站定后她看着他摊开左手掌心，他的掌心之中多了一把样式别致的骨刀，刀刃泛着冷冽的寒光，刀柄是以骨头制成，只是看不出是人骨还是兽骨，她顺从地举起右手，将掌心在他面前摊开。
　　她看着他在她的掌心划了一个十字，她的掌心掌心立刻绽开，他的右手握着她的手腕逼着她体内蛋鲜血快速流出，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滴落在地上顺着地上的流道流向血池，她看着自己鲜血中的魔气被逼出后与血池中的鲜血融合，血池的红光则变得更为暗沉，她看着鲜血溢出血池顺着流道流向石棺，鲜血顺着石棺的缝隙灌入石棺内。
　　“以半人半妖之躯堕入魔道，身死必然魂灭，你为保那女子神魂不灭可费了不少心思，如今她可在你身侧？”宗易的话问得元勍不知该如何作答，半妖入魔，洞悉兽前世的情人不是人族而是半妖，这是她不曾想过的事。
　　以妖族堕入魔道沦为半妖半魔之物，身死时必然痛苦万分，半妖之身不会比妖族少受罪，前世的洞悉兽竟设法保住了那女子的神魂不灭？
　　“真有这样的可能？”元勍疑惑地追问着宗易，因妖血流失严重而引起的寒意已被求知欲取代，宗易会这样说意味着那女子确实活了下来并转世投胎，极有可能与她有些瓜葛。她好奇的是是否有这样的可能，她曾是神兽，体内有神力护住神魄不灭但堕入魔道的半妖又如何能护神魂不灭？身为鬼师的宗易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连这样的事都能够办到。
　　她死死地盯着宗易的脸，不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她绝不肯撒手，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她竟看见宗易变成了灵虚的模样，她疑惑地再眨了眨眼睛灵虚消失了，她眼前的人仍然是宗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虽妖血流失严重但不至于会看见幻影。
　　“你究竟是谁？”元勍反手捉住了宗易的手腕，以妖力输入他的血脉之中，逼迫宗易现出真形。随着她妖力的输送她看着宗易的脸开始变得扭曲，不同的相貌在他的脸上出现最终变成了灵虚。
　　灵虚犹疑地看着她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痛苦得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她害怕地松开了他的手，因妖血的流失严重而跌坐在地上，她看着他再抬起头来，那张脸分明还是宗易的脸。
　　灵虚早在百年前就死在了肇宁的手中，她以为他早就转世投胎，她杀了肇宁替灵虚报仇，可眼下看来这仇是报错了，他的神魄在这里。
　　“宗易又不只是他”宗易冷漠地回答着元勍的问题，她看着他突然瘫坐在了地上，像是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她看着他的这副躯体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石棺中发生了一些声响，宗易的魂魄离开了他的暂存之躯。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但好在她勉力镇定自己的心神，她听见石棺的棺盖发生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棺盖被一只苍白的手臂推开，她勉强支撑着自己跪坐在地上，她的妖血流失将近五成，浑身都觉得昏昏沉沉，她不敢闭上眼睛，这一闭可就会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看着一个相貌斯文的男子从石棺里爬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夏衣，露出大半个胸膛，鲜血顺着他的衣摆快速地滴落在地上。她已经支撑不住地扑倒在了地上，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脚踝上，他赤着双脚来到她的身前，他蹲下.身将她抱在怀中，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腾了空，他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你在做什么？”元勍尽力地发出了这一声质问，以她如今的情况他要杀她易如反掌，她怕的是他要救她然后挟恩求报，灵虚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救你，你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宗易冷声回答着元勍的疑问，妖血流失如此之重的她已是鱼俎中鱼肉，她想反抗也没有力气。
　　她感觉宗易将她抱进了血池之中，鲜血淹过她的头顶但很快她又被他托举起来，被迫喝下了血池之中的鲜血。
　　各种妖灵的鲜血气息在她的鼻尖徘徊，生的欲望在她被迫喝下第一口不属于自己的鲜血后迅速取代了理智，她大口大口地喝着血池中的鲜血，这些鲜血能够快速地补充她流失的妖血。
　　“生的欲望会取代道德、伦理，转世的你亦逃脱不了这个宿命”元勍恍惚中听见宗易这样说着，她只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是埋头进血池饮下了池中的鲜血。活着确实更为重要，捍卫道德、伦理不需要她以身殉道，至少不急于这一时，她得活下去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