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天记》常怀山

126、第 126 章

　　灼人的火气焦灼着元勍的双脚，令她疼得睁开了眼睛，她的周身是熊熊燃烧着的烈火，怪不得那么疼。她急忙跳出这团烈火的包围，只是等她稍有动作这团灼烧着她的烈火便消失了，她看着远方直耸入云霄的琼楼，这不是常世或南蛮该有的建筑，适才灼烧着她的火不是普通的火而是业火，正如老话说的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她如今既不在通往轮回井的临渊之海亦不在近临渊之海的地方，她想她在鬼界的某一处，只是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她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识海中漂荡了多久才来到此地，她的心中仍在牵挂云歌她们，不知道她们是否安全脱困还是失手被离宋所擒，若是被离宋所擒，好在叶长庚和少辛分别同为异域王族，离宋应该不会急着杀了她们，她们还有利用价值。
　　她只不过眨了眨眼，乌黑的天空飘来大片大片的积雨云但这只反映出她的心境变化，鬼界不会有天气变化。她稍一凝神就感觉四周的气息是扑面而来炙热气流，滚烫的空气中充满了焦烧气，既像是一锅子煮糊了的饭菜又像是尸体烧焦的气息，难闻且令人作呕。鬼界没有昼夜变化，若为人族定是瞧不清四周的环境如何，身为妖族的她视力不受昼夜的影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焦土，她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泥土，在泥土之中她看见了一些细小的白片，她弯腰掬起一捧泥土在掌心，从掺杂在尘土中的白片是骨头的碎片，由于骨头碎片过于细小，已经难以分辨出是来自于人或妖。
　　在分辨出泥土中的白片是什么后她掌心朝下地将泥土撒在地上，她在三十年前也曾出现过因妖血流失严重而陷入昏迷的情况，那时她是只在识海的最深处浮沉，于今日不同。她若不想凝神控制自己的心神，眼前的景象便不会随之变幻，换言之她眼前所见半真半假，非虚非实。
　　她在原地徘徊了片刻不见任何灵魄或鬼魂出没，她便决定朝前走走，在原地呆着并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她随意地朝着不知是东还是西的方向走着，脚下的焦土时不时会爆出一些火星，像是炮仗毫无征兆在脚边爆开，起初时她还会有些惊讶，走的路长了也就习惯了。
　　焦烧的土地，形状各异的岩石，没有花草树木，没有任何活物，她偶尔能看见远处显现出两个身着铠甲的鬼兵在搏杀，可当她走近一些鬼兵就消失了，如此反复，不知不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哪里又该到哪儿去。
　　她想起在望城中夜罗刹用某种法术将她的梦境与他的梦境与之相连，令她的灵魄困于他的梦境之中，达成不死不生的状态。她若是被困在这无名地，去不了轮回井无法投胎，不生不灭是比魂飞魄散还要惨。
　　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还是说眼前所见、所觉是幻境，可她并未遭受任何损伤亦不见施法困住她的人，困住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继续无目的地走着，东、南、西或北都没有意义，她没有寻到任何一个可以令她解惑的事物或指引她的力量。没有昼夜变化，四周的焦土、岩石毫无差别，搏杀声不断地传来，吸引她往更远处去，她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她渐渐觉得疲乏，双脚像是被绑上了重石一般每走一步都觉得脚踝钻心地疼。海浪般汹涌的困意不断扑向她，她在一连打了数个哈欠后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痛感很逼真，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不能睡过去，在一个不知究竟的无名地昏睡过去，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只是很快地她再次觉得困意淹没了她，她困得睁不开眼。
　　“哎哟”她微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她觉得她似乎踢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一声惨叫声，这声惨叫声令她清醒了许多，她看见眼前显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影。
　　老者的年纪若以他脸上的皱褶来看约莫是六十上下，发须皆白，老者穿着的是一身粗布衣衫，裤腿卷到膝盖下方，身形有些佝偻，四肢却极有力，她在看见他粗壮的小腿不怀疑他是否能够一拳击倒自己。
　　“你是谁？”元勍警惕地看着老者，他是她在这片无名之地第一个见到灵魄，她并不知道他的来意以及他的力量如何。
　　“我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无垢”无垢在捶了捶他那佝偻的腰后沉声介绍着自己，元勍在他介绍过自己后感到有一股淡淡的力量在她的周身游走，是无垢在探查她的身份。
　　“守护者？那就是这里的土地公？”元勍想了想，土地的守护者可不就是土地公嘛，只不过无垢的样子更像是个农夫，没有土地公那种自诩为仙人的高傲。
　　“休要胡说！本尊可与那愚昧的仙族没什么干系！说吧！你想问什么？本尊只回答你三个问题” 无垢在听到元勍将他比作土地公略有些气愤地反问着她，从无垢的语气来听他很讨厌仙族，他极有可能是魔族。
　　自诩崇高的仙族与魔族之间时常发生一些摩擦，不曾有大战发生皆因大小魔域的魔君们意向不合，魔族与仙族之间的嫌隙并非是一日之寒，迟早会有一场大战。
　　“我在哪里？” 元勍顿了顿，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她身在何处，如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怎么能知道该离开此地的方法，既然死了自然要前往轮回井，争一个转世的机会。
　　“无主之地” 无垢沉声道，元勍稍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说话便知道他是刻意不将话说完，浪费她一个问答的机会。
　　“无主之地是什么地方？说清楚一些，否则可不做数” 元勍较真地上前了数步，迫近无垢威胁道，她想她既然已死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无垢在她迫近后试图往后退却没有办法退走，这时她看见无垢的脚下显现出一个圆形的光圈限制他的移动，他既动不了，她占据了一些可利用的优势。
　　“你别过来！无主之地是鬼界的流放地，世间至恶的各种魂魄都会被放逐到无主之地”无垢畏惧地抬起右手，掌心朝着元勍对她做了止步的手势，他很害怕她靠近他。
　　“这里离临渊之海多远？”元勍又迫近了无垢一步，既然他怕她靠近她，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世间生灵在前往轮回井前需经过一片名为临渊之海的地方，传闻中临渊之海是由一片焦土、桃源与罪海组成。世间生灵只分善恶不分种族，至恶者、至善者走的路亦不同，至恶者会被罪海的波浪卷走，其后神魂颠倒，受罪海颠簸永世不得超生。至善者则由行者送往轮回井，优先投胎转世。
　　“不清楚，无主之地极为辽阔，任是被永生永世被囚禁在此地的魂魄都无法说出无主之地的尽头在哪里！没有任何一个魂魄能够离开这里”无垢摇了摇头，他极为认真地答话道，因畏惧元勍会继续靠近自己，她看见无垢直勾勾地盯着她，抬起双手护在身前，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贴到他身上似的防备着。
　　“那你为什么怕我？我同你一样是鬼魂” 无垢关于无主之地的答复并未令元勍得到任何离开此地的线索，她转而问起无垢为何怕她靠近自己，既然沦落到了无主之地她们都是灵魄倒不必惧怕。
　　“我不是怕你！只是你的身上有神力、妖力、魔之力，你不是普通的鬼魂，你是焚烬者，你靠近任何鬼魂，它们都会被你烧得魂飞魄散，不只是我，所有的鬼魂都畏惧你” 无垢此刻已用双手挡着他的脸，他说话的声音都因恐惧而开始颤抖，她想无垢说的是真的。
　　焚烬者，听起来她在鬼界的新身份还是蛮厉害的，那怪不得她一路走来都碰不上任何鬼魂了，它们虽然死了，沦落到无主之地但依然害怕自己会魂飞魄散，多么可笑。
　　“焚烬者听起来似乎很厉害，无主之地若是没有王也该有守护者吧？我指的是比你更厉害的人物”元勍继续问道，她的新身份像是可以杀灭这些被永世囚于无主之地的鬼魂但对她没有什么益处，此地虽然名为无主之地但未必就真的没有主人，凡是初到某一地域总要先找一找地头蛇打探打探消息，知道更多关于无主之地的事就能够离开这里，既然已死自然向生而去。
　　“无主之地没有王，鬼王在千年前就...”无垢的说话的声音快速变轻，她看着他的嘴皮子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只觉得双耳轰鸣，听不见任何声音，她觉得自己恍惚间正要向后倒去又似乎能够自行站立。她看见无垢在笑，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再向后倒去，眼皮沉沉地合上，只是这一闭眼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