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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对峙 ...

  •   路南深从别墅里醒来,已经是日晒三竿,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条项链,吊坠的形状是一个小房子,上面还有些划痕,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将项链扔在茶几上,腿上仿佛隐隐约约作痛,掀起裤脚一看,才发现青了一块。

      这女人下手可真重啊!

      他抬手去捏一下眉心,才发现手被包得像只大粽子,下意识的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

      他徒手将纱布卸下来,掌心裂开几个小口子,皮肉微微绽开,好在止血及时,没啥大碍。

      他起身,边解衬衣扣子边上楼,将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受伤的手悬在边缘,他瞌上眼睛,习惯性将头沉浸在水里,只有那密集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真真实实的活着。

      几分钟后,他终于浮出水面,手掌拂去眼睛里的水,喘着粗气,他从浴缸里站起来,裹上白色浴巾,去衣帽间挑了一套西服穿上。

      金秘书开着车已经在别墅门口等候多时了,他跟了路南深很久,很了解他的生活习惯,性格品行,今天起来得是破天荒的晚。

      路南深弓下背,坐进后座,低头盯着平板电脑,漫不经心的用指尖滑动屏幕,半响,才开口:“查得怎么样了?”

      “资料都已经放您办公室了。”金铭抬眸透过车后视镜和路南深对视了一眼,看见路南深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了,最终车子停进了南风集团地下停车室。

      南风集团门口早就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路南深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那些记者给打发走,难缠的很,像狗皮膏药一样,他真想学一学那北迦,不过他大概会泼红漆,这样人是不是会长点记性呢。

      路南深经过走廊时,正好看见路尹推着轮椅从会议室出来,几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导致他左腿截肢。

      路尹是路申冬在外面的私生子,他母亲去世后,路尹和他母亲就被接回了路家,路南深第一次见到路尹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岁了。

      路尹从小就心思比较单纯,没有心机城府,他母亲却完全不同,所以路南深在这个家也没少受欺负。

      路尹问道:“哥,你跑哪去了,那么晚才回公司?”

      “喝多了,睡过头了。”路南深下意识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中午了。

      路尹也没多问,很快言归正传:“对了,哥,杜锦颜被害事件,公关部已经在讨论方案了。虽然你和她只是炒作关系,但她毕竟也是我们公司签约的艺人,平时还是要注意点。”

      意思是叫他注意点私生活,想要利用他搏上位的女人太多。

      路南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路尹便又继续说:“最近网上在疯狂传杀害杜锦颜的凶手,公关部认为舆论可以往她那边倒。”

      路南深想起北迦想跳江的场景,还有昨天被记者穷追猛打的场面,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我们还是少干,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网络现在到处都是她杀人的消息,网暴有多可怕,他不是不知道,他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去煽风点火。

      也实在没必要诋毁别人,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这些话从他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口中说出来,路尹几乎诧异了,甚至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也不过分。

      “嗯,行吧,哥,你先去忙,晚上有空一起吃饭。”路尹点了点头,说完推着轮椅消失在走廊里。

      路南深推开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叠整理好的资料,是北迦的履历,他事先叫金秘书去调查的。

      他坐在椅子上,随便翻看了几页。

      北迦的资料很简单,父亲早些年杀了人,至于为何杀人不得而知,还剩下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高考成绩很不错,考上了S大,专业是文学类,后来在杂志社当编辑。

      路南深突然把视线留在她高中的履历上,曾在C城鹿鸣一中上学,和杜锦颜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

      C城,这地方,他以前也待过,这座城市节奏很慢,生活没有什么压迫感,让人舒坦,却也少了一些上进心。

      他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些迷糊不清的画面。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路南深路过一个悠长而漆黑的巷子,一群穿着蓝色的校服的人散去,只见一个女孩被打的满身是伤,靠着墙苟延残喘的喘息。

      以前在学校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那女孩很坚强,没有哭,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猜她大概是太疼了,已经麻木了吧。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好人,心疼没有,同情心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字眼里。

      可是这一次,他却动了恻隐之心,手心里握着一颗薄荷糖,递了过去:“嘴里甜了,心里会不会没那么苦了。”

      那女孩却一声不吭撑着墙爬起来,眼神深沉而偏执:“苦就是苦,永远也改变不了本质!”

      时间太久了,女孩的模样,他记不清了,只是那像狼一样的眼神,他永远忘不了,是从骨子透出来的倔强与桀骜。

      在北迦的身上,他又再次看到了那样的眼神。

      ......

      “总裁,开会了。”金秘书敲了敲门,直到路南深应了一声,才推门进去。

      他的思绪回笼,整理了一些资料,召开了一个公关会议,不少竞争公司利用杜锦颜事件,买通营销号对路南深以及公司名誉上进行诋毁和打击,都是一些扑风捉影的事,对于这些事情他早就游刃有余。

      然后下午又召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南风集团下个星期要上市一款新的香水,香水的名字叫思锦,是用木槿花为原料研制的,这个新闻一发布,迅速飙升微博热搜第一,多少人都在为路南深深情完美人设感动的痛哭流涕。

      这一场风波迎刃而解。

      发布会结束,已经是傍晚了。

      路南深正坐在黑色林肯车后座里,低头看着微博,手指慢慢滑动着屏幕。

      网友们的评论既好笑又好气。

      【没想到路南深那么深情,可怜未婚妻都没了。】(哭泣的表情)

      【路总,不要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鼓励的表情)

      评论里还夹杂着不少骂北迦的言论。

      【我猜北迦一定喜欢路南深,两人争风吃醋,才杀了杜锦颜。】

      呵,网友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敢情这是一起情杀案,怎么不去写剧本。

      【北迦,这个人,还真是丑人多作怪,我要是她一定会待在家里不出门,干嘛要出去害人,还我杜大大……】

      这条评论,显然是杜锦颜的粉丝,杜锦颜微博粉丝有400多万,绝大部分都是颜粉。

      【大家还是不要妄下结论,万一凶手不是她,那不就打脸了。】
      ……

      路南深关了手机,随手扔在真皮座椅上,仰靠在椅背上,窗外千变万化的场景,让他顿生一丝疲惫,微微垂下眼眸,捏了捏眉心。

      车子突然停在了一个花店门口。正好看见路尹离开花店,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难怪最近他的办公室多了不少的花。

      北迦弯腰,将外面的盆栽一一搬进屋内,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找了几份工作,周一到周五白天在花店上班,晚上在酒吧,周末在游乐场,每一天都被她安排的满满当当,这样她才没心情去想别的事情。

      杜锦颜遇害事件弄得人尽皆知,没有哪个公司敢录用她,她只能去做一些兼职,她只有拼命的赚钱,才能和妈妈过上好日子。

      生活还是得继续,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下去,难道不是吗?

      北迦将花瓶里的水,随手泼向门口,生生浇湿了一双高档皮鞋,她很少去研究什么牌子货,所以并不知道那是一双限量版的鞋,反正在她眼里都一个样。

      那人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视线逐渐上移,接着轮到她惊慌失措,握着花瓶上的手颤了颤。

      路南深鞋子和裤脚湿了个彻底,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人人都说人靠衣,却是他装饰了衣服,一只手插进兜里,接着是有条不紊的讥讽:“你的眼睛,都长天上去了?”

      “反正又不长你身上。”北迦却丝毫不示弱,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忽然也不知道路南深抽得什么风,一把将她扛了起来,整个人就这样被他轻松的扛在肩上,然后重重地扔进了后座里。

      北迦竟然没怎么挣扎,这却是路南深始料未及的事,本以为她会大吵大闹,破口大骂。

      一想到两人力气悬殊,她又何必去做一些无用的事,还不如乖乖的坐着,这样还能少遭点罪。

      车子突然停在废弃工厂附近的一条小道上,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她的眼皮眼皮不禁跳了跳,面不改色道:“怎么,难不成还想杀人抛尸?”

      路南深一声不吭,冷漠的将她拽出了车,半拖半拉进了废弃工厂,她几经踉跄,微微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冷淡道:“放开,我自己会走。”

      路南深这才松开扯住她胳膊的手,这个女人的心里素质,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本以为她会抱头痛哭,跪地求饶,可万万没想到,她却大摇大摆的上了楼。

      她会是凶手吗?

      路南深在心里问自己,这样一个如此坦荡的人,会是凶手吗?

      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她装出来的。

      北迦突然在血液边缘外停住了脚步,瞥见地上那一滩又一滩的血迹,仿佛有滚烫的血液灌进了眼睛,无比刺痛。

      她忽然抱着头蹲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眼神麻木而空洞,路南深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像是睥倪天下的神,审视着她。

      她的手慢慢攀上他的黑色西装裤,停在他的膝盖位置一把扯住,埋着头说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错了……”

      她为什么认错,难道是真的杀了人?

      他微微垂下头,冷漠的问着她:“你错哪了?”

      “……”

      她的声音听起来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很快,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在笑。

      这个女人在耍着他玩。

      北迦忽然站起身来,捂着肚子,笑的几乎背过气去,短短几秒后,笑容突然凝滞,神色凛然,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睛:“您想看到的,都看到了,这下满意了吗?”

      没错,刚刚那一幕,是她故意演给他看,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亲眼看她自我忏悔,害怕得低头认错,于是她好好的配合他,演这么一出戏。

      路南深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她耍了,毫不留情的伸手擒住她的脖子,往墙上顶去,青面獠牙:“北迦,你想死是吗?”

      北迦的后背贴在墙壁上,墙壁粗糙不平,硌得她的骨子都生疼,随着手上的力度,她被迫扬起头,眼睛瞪圆了冷笑:“我说了,我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掐着脖子。

      怎么就那么喜欢掐人脖子,杜锦颜也是,他也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屋啊。

      她的笑容有些阴冷,艰难的又补了一句:“就怕你不敢死啊。”

      那声音仿佛来自黑暗的洞穴里,空洞而悠长。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手臂不自觉的颓然慢慢放下,北迦一只手捂着脖子,往前才移了几步,肩膀很快被人控制住,她一个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没有一点点防备,整个人被她撂倒在地。

      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多亏了倪一宁这些年,教了她不少的防身术,终于派上用场了。

      这个女人总能带给他一些新奇的事。

      北迦急步跑下楼,身后的人吃痛的抚着腰,第一次被人摔了个大跟头,还是个女人。

      随后只听见他说:“北迦,夜路走多,总有一天会栽下去的,你可千万别栽到我手里了。”

      这些年,她好像一直都在走夜路,会不会栽她不知道,但至少她问心无愧吧。

      因为她不欠任何人,谁也不欠。

      北迦,夜路走多,总有一天会栽下去的,你可千万别栽到我手里了。

      路南深殊不知,北迦正在一步步栽进了他的心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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