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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无忧无羁 ...

  •   今年这个年好像过得比往年都要分外地匆忙,常富贵年前从苏杭赶回来,草草地在奚洲陪父母过了个年,年后又参加了柳条和顾大人的婚礼,一颗心却是早就飞回到了苏杭那边。他的生意如今正到了紧要关头,能否再进一步,就看这个年关的成果了。

      他原本就打算在元宵过后就火速赶回苏杭,今日已经正月初十了,他一边盘算着差不多到日子该给柳叶那边送信,邀请她们元宵节看灯了。这些年,但凡是他在奚洲的时候,总是要趁着元宵灯会和柳家姐弟聚上一聚。

      正这么想着,忽然就见常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口中叫道:“公子!公子!不好啦!”

      常富贵笑道:“你这个猴子,出了什哩事就急生了这个样子?”

      事到临头真要说了,常喜反倒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把个常富贵看得好笑,“你倒底话不话?”

      “公子……”常喜到底还是咬咬牙,开了口,“是小的听话……有人上秀才柳家,给二姑娘提亲去了……秀才老爷已经应下了……”

      常富贵笑容僵在了脸上,好半晌,才问道:“是哪家?”

      “是……是……布政使司捕头,杨训飞杨家……”

      常富贵深吸一口气,良久,发出一声苦涩的笑,只觉喉头丝丝腥甜,胸口闷得喘不上气,脚下有些虚浮,跌坐在了椅子上。

      “是他……”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常喜咬牙切齿,骂道:“什哩狗屁杨捕头,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当初要不是我们收留渠,给渠屋里娘请郎中看病……”我就不信他看不出来我们公子有意于柳二姑娘!他不说报恩,居然还要来挖墙脚!

      常富贵摇头苦笑:“你可晓得,就算杨训飞不去提亲,就算是我去提亲,柳叶妹妹也不会答应……”

      常喜微微一愣:“怎么可能呢?公子同二姑娘两小无猜,郎才女貌,无论如何也比那杨训飞同渠要般配百倍啊!”

      他冷哼一声,接着道,“听话,那杨训飞为了上柳家提亲,还特地在乡下买了个小山谷,公子,你话好笑不好笑?一个在府城连地都买不起的人,我真不明白,秀才老爷怎么就能答应!”

      “渠……渠买了个小山谷?”

      常喜冷笑:“就是啊!可不穷酸吗?”

      常富贵两眼怔怔的也不知看着哪里出神,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般道:“渠曾望着周身山水问我,喜不喜欢那里,可不可以一辈子生活在那里……”他永远不会忘掉那时女孩那清澈的眼眸和奕奕的神采,还有她唇边那抹无邪的笑。

      “……那时的我回答不上来渠的问题。如今的我……依旧回答不上来……也许,渠一直在等的,是那个可以回答上来那个问题的人吧……”

      如果当时他答说可以,可以陪她一辈子生活在山水间,现在是不是就会有另一个结果了?可是……他可以吗?他做得到吗?他可以放下自己的追求,放下自己的理想,为了她一辈子避世无为、毫无成就吗?……

      这一刻,他方如大梦初醒。他忽然意识到,他和柳叶,他们想要的东西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柳叶是对的,他们不合适,根本就不合适。

      这一段痴心,注定错付,错付了许多年。

      他抬手扶额,失笑出声。

      不同于柳条婚礼的盛大隆重,柳叶的婚礼在她本人的极力要求下,极尽朴素简单。她那些陪嫁的家具物件都直接事先拉去了她陪嫁的几个庄子里放着,并不带去新房,只把一些契子收好随身带着,所以婚礼当天的十里红妆是没有的。轿子和马也免了,从三山沟去逍遥谷,就只有一小段的水路,中间还要过那窄窄的一线天,弄太多那些个名堂实在折腾。

      按照柳叶原本的意思,干脆就杨训飞本人撑条小船来她娘家,直接把她一个接走了事,当然这遭到了两边家属的强烈反对。最后双方妥协的结果,杨训飞那边手底下的弟兄们凑个迎亲的船队,再请个乐班子,也坐船上,一齐过来柳家接人。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常富贵居然带着小厮常喜来参加婚礼了,并且早早就来了。正开脸开到一半的柳叶一听说这话,顾不得众人的拦阻,直接跑了出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醒目的他。还是一样的眉目如画,还是一样的风度翩翩,还是一样的出类拔萃。

      “富贵哥哥!”柳叶跑过去,满脸的惊喜,“你……你竟然来了!”

      常富贵眯起那对精致好看的眸子,笑得明媚耀眼:“我怎么能不来送送我的柳叶妹妹呢!”

      柳叶忽然泪水上涌,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常富贵的这个笑,她看懂了,他这是想通了,释然了,放下了。她此时的心中充斥着愧疚,还有浓浓的感激。

      对不起,长久以来都不能回应你的一片真心……

      谢谢你,最后的最后能够让我知道你的看开,让我得以嫁得心安。

      出门子前,一家人聚在一起对柳叶做最后的嘱咐,细爹和柳絮一人抓着柳叶一只手,哭着叫“二姐姐”。这个家,几乎从他们记事起,好像就是二姐姐一个人挑起来的,一旦她要嫁出去了,他们好像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没了安全感,心里都是满满的迷茫。

      柳叶笑着拍拍细爹的肩头:“你是男子汉,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二姐姐又不是嫁去几远的地方,不到一个时辰的水路,什哩时候想去看我了,都可以去。以后你跟着大姐夫好生子念书,考取功名,护好我们这一家子,再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不懂事,惹娘伤心了,晓得啵?”

      细爹揉揉眼睛:“晓得了。”

      柳叶又拉过柳絮来,道:“细爹要读书,爷娘身子都不好,我和姐姐都出门子了,以后这个家就是你当家了,你是个精明做得主的,但得把你那冲动要强的性子改一改了,不然日后呷亏的还是你自己,还要累得屋里人替你担心。”

      柳絮抓着姐姐的手,一边点头一边泣不成声。

      一旁谢香书撇撇嘴,满脸的不耐烦:“又不是回不来了,哭什哩哭!快早点子让你姐姐出门子,我们这边早点子收拾了!”

      柳条在一旁捂嘴偷乐,她就假装没看见刚才她娘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吧!

      吹吹打打的喜乐开道,迎亲船队破江而去,杨训飞在船头迎风而立,心潮澎湃。他一身大红喜服,头戴金花乌纱,显得愈发地高大挺拔,英姿飒爽。他人生从未有如此刻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因为他身后的乌蓬里,坐着他的新娘,他心心念念的女孩,他的“谷主夫人”。

      柳叶被喜娘领进洞房后,独自一人坐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把头上的盖头掀开,先是打眼看了看这间精心布置的新房。架子床、大红纱幔、大红缎面的被套绣着鸳鸯戏水图,看得她脸上一热。藤编的小床头柜,樟木的箱笼,小圆桌子上红烛闪烁,房间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双人沙发和茶几。

      最让她惊喜的,是这房间铺了一地光洁平整的竹地板,她捂嘴笑,因为她知道,这一定是大飞子去她房间和她幽会的时候看见了,就记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子边,侧耳去听,外面酒席喧嚣,杨训飞那些个弟兄们今日决计不会放过他,估计是要被灌不少酒了。她撇撇嘴,有些小小的不乐意,转而自己又害起臊来。

      我不乐意个什么劲啊!显得好像我很怕他喝多了,不能跟我……那什么似的……

      喝吧喝吧!喝死了我也不管你!

      正百无聊赖地和自己说着话打发时间,忽然一眼瞥到墙上的一副字,密密麻麻洋洋洒洒,字迹略显潦草,却韵味十足,写的竟是庄子的逍遥游。

      她站在那副字下怔怔地出神,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前一世的她,天煞孤星,无依无靠,历尽千辛终成人上人,却是无福消受。这一世,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替原主守护好她所珍重的亲人,她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她们之间的约定。如今,虽然磕磕绊绊,但她总算是完成了这个约定了吧?

      从这一刻起,她想要为自己而活。她没有什么大追求,两辈子的努力让她疲惫不堪,她如今只想要在这片山水间悠闲度日,守着自己的爱人,守着自己的小山谷,守着自己的逍遥梦。

      “山水田园,憨夫娇妻。逍遥功名,无忧无羁……”

      忽然,身后响起开门声,喜娘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哎呦,新娘子怎么起来了?快,快坐好,吉时到啦,新郎官就要入洞房啦!”说着不由分说就拉着柳叶坐回到床上,替她把盖头盖好。

      不知为何,事到临头,柳叶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僵硬着身子坐在那里,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没过多久,门就砰地一声开了,倒吓了柳叶一跳。她盖着盖头,也看不见什么情况,只听见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柳叶侧着脑袋,确实没再听见动静,不由心中疑惑,试探着叫了一声:“大飞子?”
      没有回应。

      她又叫了一声,没想到竟然听到阵阵鼾声!

      柳叶蹭地站起身,自己把盖头掀了,就看见她那好夫君此时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小沙发上睡得正香呢!

      这下子柳叶气得够呛,气呼呼地走过去,一边跺脚一边拿手去打他:“你……你这个讨人厌的坏飞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你还记得你自己今天是干什么来了吗?!

      她气急败坏地边骂边打,冷不防地,手腕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捉住,她一愣,忽然就被人一把打横抱起,在房里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吓得她尖叫着抱紧了汉子的脖颈。

      “自己就把盖头掀了过来找我,小柳叶,你就这么着急,连等你相公去掀盖头都等不了了?”杨训飞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柳叶到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气,一边挣扎一边捶着他的肩背:“你……你又骗我!”

      杨训飞哪里还去管她,任由她双腿乱蹬,两手乱捶,迈开大长腿,径直走到床边,搂着她双双滚上了床。

      她还在那里反抗呢,杨训飞扣住她胡乱扑腾的双手,笑道:“看你还怎么闹!”

      柳叶忽然就红了脸,别开脸去不肯看他,撅起嘴:“你欺负我!”

      杨训飞低低一笑,凑过去吻她的脸颊、脖颈,嗓音低哑,带着微微的喘息:“不是欺负你,是疼你。”

      柳叶轻哼一声,却是再没了招架之力,只好在心里轻叹一声,唉……这傻大个就是吃定了我……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任他摆布。

      “柳叶……柳叶……”充斥着浓浓情,欲的低喃在耳边响起,“你总算是我的了……”

      “……傻飞子……我一直就是你的……”

      我一直就是你的,前世今生,只有一个你,可以和我相偕相依,可以陪我无忧无羁。

      (正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无忧无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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