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到月球》晏汐

7、第七章

　　国庆秋游的前一天晚上，因为精神过于兴奋，导致我失眠到天亮。
　　整夜辗转反侧，脑子里思虑颇多，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譬如，明天穿裙子还是裤子？穿裙子不方便，穿裤子太普通。衣裳要不要搭配项链？穿得太正式会不会给人不自然的感觉？
　　以及，我如何才能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女生当中脱颖而出？
　　顾璨之会不会一眼望见我？

　　我在百转千肠中浅浅地睡过去，再醒来是被李铭启的电话催醒的。
　　他的夺命连环Call堪比惊雷，轰隆隆地响在耳畔。我睡得迷迷糊糊，接过电话仍抱着满腹牢骚，是谁，打扰我的清梦？

　　李铭启打电话给我时，手机显示，九点整。
　　此时离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我实在无法帮他找出除了“想我”以外的任何理由。
　　现实就跟晴天霹雳似的，立马劈碎我的不切实际。

　　李铭启气质昂扬，在电话那端喊：“恩恩，起床了吗？”
　　“快起床了！陪我去超市买秋游需要准备的零食呀！快快快，快起床，我们在你家附近的超市等你。”

　　他的话密得跟狂轰乱炸的炮弹似的，完全没给我反抗的机会。不过困乏是一回事，话里的意思我算听明白了。
　　而且他还说了一个词——我们。
　　除了他，还有谁在场？

　　想到某种可能性，我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起来。
　　小鹿在心田伸展筋骨，悠悠然眨眼。

　　叽里咕噜滚下床，满怀期待地钻进浴室洗漱，再做好一整套护肤，穿上精心搭配的小裙子与小皮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昨晚特意问母上借了素颜霜，点缀提亮气色的口红，女孩子涂了满心欢喜。
　　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偶尔，不需要男孩子的欣赏与点评，单单是精心装扮，也能取悦自己，快乐一整日。

　　出小区门时恰好接到李铭启的电话，他问：“恩恩，你到哪儿了？”
　　“门口。”

　　我回答得言简意赅，那头耐不住跳脚：“磨磨蹭蹭干嘛呢，哥哥们在超市可等了你好一会儿，过往的人时不时打量的目光，我都觉得自己像被遗弃的狗狗。”
　　他可怜巴巴地吐槽，夸张的词汇张口就来，我却在抬头间，看到了今日的光。

　　马路对面，李铭启坐在扫码电动车上，说得手舞足蹈，人连带车子，摇摇晃晃。
　　而你，站在他身侧，原只是一边听一边浅浅地笑着，察觉到我的走近，你缓缓抬头，唇角的笑容愈深。

　　我们早已对上暗号，只有李铭启被蒙在鼓中，叭叭叭说道。
　　计上心头，我迎着你的目光，悄悄绕到李铭启身后，出其不意地大喊一声：“哈！”

　　李铭启一个哆嗦，深受刺激，捂着小心脏摇摇欲坠。
　　我与你同时出手，一人接住他的一边手，捉弄过后，我与你相视一笑。

　　那种感觉很微妙，好像三个人当中，我与你才是同一战线的朋友。又不仅仅是朋友，那种关系，很私密。
　　在你我无声对视中，我率先败下阵，借着挂电话的契机移开目光。

　　李铭启个迟钝的家伙，没发现我们的合谋，一个劲儿逮着我说教。我被念叨烦了，撒腿往超市里去，不留情面吐槽：“你怎么比我爸还唠叨？”
　　你拍拍李铭启的肩膀，跟上我的脚步，调侃他：“老家伙，走了。”

　　“……”
　　李铭启傻眼。

　　“顾璨之！晏岁尔！”
　　李铭启气冲冲的，恨恨地跑至我身侧，眸光跟装了雷达扫射仪似的，不客气地扫我。
　　我视若无睹，假装镇定。

　　然而，事实上李铭启与你一左一右地将我夹在中间，我怎能淡然自若呢？

　　-

　　大早上逛超市的大爷大妈真不算少，他们从十九世纪活到二十世纪，从清贫困苦的年代活到繁荣富强的现在，过惯了节俭朴素的生活，即使明白如今家中子女能赚大钱了，还是舍不得高消费，经常捡着超市的促销活动来购买。
　　喜迎国庆，无论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党，就跟笼子里的鸟儿被放出来一样，扑腾翅膀往外寻觅更宽广的天空。
　　一阵一阵，一群一群。

　　我们目的明确，进了超市直奔三楼的零食区域。
　　你推着小推车走在我们前面，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我被李铭启拉着谈话，时不时偏头看你的背影，但凡你离开我的视线一秒钟，都会刹那间心慌。

　　奇怪，你又不是我的小朋友，我怎如此在意你的踪影？
　　果然，喜欢一个人，无论是视线还是心情，都会跟着对方转悠。

　　李铭启见我心不在焉，终于放过我去挑零食。
　　你见我一个人跟在身后，放缓前进的脚步，直到我们并肩前行，才说：“喜欢吃什么随便挑。”
　　“嗯嗯。”我回答得略敷衍。

　　并非有心为之。
　　你若早一刻回头，定能发觉我痴痴望着你的目光。好在反应还算机敏，你偏头的瞬间我能立即低下头，掩藏泛红的脸颊。
　　二人不语，气氛始终没有被调节起来，冷冷淡淡的。
　　你没走，规矩地跟在我身侧，大概出于你从小到大的教养吧，没有将女孩子丢在原地的道理。

　　逛完，付款。
　　出超市后，才后知后觉马路已经被川流不息的车辆堵得严严实实。也是，毕竟是国庆假期，道路不堵都跟没放假似的。

　　李铭启大言不惭：“好在哥机智，看看目前的车流量，没个把小时都开不出去。这会儿，四轮的怎么也干不过两轮的。”
　　他将一大袋零食抗在身后，跨上电动车。
　　扫码，开锁，愣住。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却在把自己安妥好之后，突然滞在原处。
　　末了，李铭启尴尬回头，冲我讨好的笑：“恩恩，哥背后没位置了，你就跟着阿璨坐吧。”

　　“……”
　　月老的红线不成捆批发给你，我都觉得浪费。

　　李铭启赶鸭子上架的功力不可小觑，至少目前的状态而言，我扭扭捏捏不肯上是错，顾璨之委婉拒绝也是错。
　　两个不熟识的人，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安排了。
　　我杵在车侧，抬眸看看顾璨之，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揪住衣角。

　　顾璨之上车，扫码。
　　你完成一系列动作，转身注视我，等了一会儿，平静道：“恩恩，上车走了。”

　　我听话地爬上车后座，背后没有依靠的后箱，略有些令人心慌。因为胆怯，不敢靠你太近，一点点的肢体接触都要人面红心跳。
　　察觉到我的僵硬，你浅笑，放柔了声音：“别怕，我开车很稳的。”
　　“哦……”
　　我撇开头，不欲在后视镜里偷窥你的笑，怕狂乱的心跳声打扰此刻的宁和。

　　“你抓住我衣服后摆。”说话间，你头也没回，左手放下手把往后探，你轻握住我的手腕，将手指往你衣服后摆那儿带，“抓紧咯哦。”
　　刹那间，心跳漏跳一拍。
　　我垂眉，抑制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嗡声应道：“好。”

　　电动车启动，风吹乱披在肩头的黑发。
　　我闻到少年清冽的洗衣液的香，混杂在道旁九月丹桂的花香里，丝丝入心，弥漫出一整个秋季的味道，沁入心扉。

　　顾璨之，我抓紧了，你带我走吧。

　　-

　　秋游地点在“白云溪”，那儿有专门租借给人们的烧烤架和所需食材，只需要交付一定押金，即可换取一下午的欢乐。
　　李铭启作为发起人，将大家安排妥当，十分舒心。

　　用炭与油点火这一步骤，引发了大部分人旁观。
　　男生们七嘴八舌，各有各的想法和主张，偏偏嘴上用力，手上使不上劲儿。来回试了几次，火并没有如大家所期待的那般燃起。

　　“李铭启你行不行啊！”
　　“点炭得浇油啊……你倒那么点油是留着等会儿干杯呢？”
　　“来来来来，你行你上啊，站一旁瞎指挥。”

　　几个人围在烧烤架前，顿时响声起，愈说愈起劲，愈说愈猛烈。
　　李铭启在一群叽里呱啦的主意中败下阵来，他跟晒干的花似的，皱起鼻子努努嘴，随后在人群中开出血路。
　　待远离了人群，他豪迈挥手：“哥几个谁行谁上，我是弟弟，我先溜。”

　　话音落，他转身投入女生队伍的怀抱，帮女孩子们一块儿整理食材。
　　我抿嘴笑，大家使劲全力为一件事绞尽脑汁的模样都很可爱。或许也只有在这时，才能更体会到团结的力量。
　　尽管……炭没点着，众人已饥肠辘辘。

　　最后还是你抗住压力，冷静沉稳地驻立在烧烤架前操作。
　　你面色淡淡的，修长的食指不嫌人间烟火，流畅地摆好木炭，再利索地倒油，颇有君王指点江山的气势。
　　我突然想，你若是在厨房翻炒菜品，该是多么有魅力的一幕。
　　不仅仅是厨房，也可以是在化学实验室里，手捏试管一端，轻轻松松点燃酒精灯。火噌的一下照亮你的眼，还有我的心。

　　总免不了对你诸多想象，因为对你知之甚少。所以才会在仅有的了解上，一点一点增添我认知里的美好。
　　你在我心底，多多少少叠加了一层唯美的滤镜。

　　万众期待下，你不负众望地点燃了炭火。
　　男女生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家哗啦啦鼓掌，如雷响声引得一侧的游客频频回首。
　　似乎在夸，好热闹活泼的孩子们。

　　炭火有人维持，蔬菜和串好的牛羊肉纷纷往上摆。男生们轮流扇火，玩得不亦乐乎，喜上眉梢。
　　李铭启挠挠头，疑惑：“奇了怪了，我怎么就不行？”
　　我失笑，噙着闪闪笑意问他：“想知道？”

　　“你闭嘴！”李铭启不必听也知道我说不出好话，立即粗鲁地制止我，“我不想听，我愿意糊涂。”
　　我连连摇头：“有些人啊，不知道错误，就永远不可能成长进步。”
　　李铭启瞪我。

　　“看来是要自甘堕落。”我心情舒畅，乐得与他玩笑打趣，“你这么颓废，该怎么维持大哥大的形象啊？”
　　“恩恩！”李铭启上前，抓住我的手腕不放。

　　“你个小家伙，不给点颜色看看还要爬到哥哥头上来？”李铭启一步步向我靠近，眼神凶凶的，“跟哥哥认错，说点好听的，哥哥就放过你。”
　　他挑眉，气焰十足。

　　我服软：“疼……”
　　末了，可怜巴巴地顺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腕看过去。嘴上就是不认错，不服输，我在赌他会不会松开一点点力气。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他就松了力道，可五指仍是不放。他威胁：“不许撒娇！”
　　我眨巴眨巴眼睛，闭嘴。

　　“呦，我说怎么没见到你，在这儿欺负小姑娘呢。”背后突然传来你温柔的嗓音，掺着融融笑意，听得我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