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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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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
累到趴在死人堆里都不想动弹。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带着这小累赘上去,浑身就更无力。
罪魁祸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屁股枕在我脑袋壳上,还不停挪动位置想找个舒适的地方靠着。
“别挪动了,羊大爷。”
我把这羊崽子从脑袋上摘下来。
“再动就把你吃了。”
羊大爷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安静地缩在我的手里。
捞在手里我才发现羊崽的屁股墩儿套着件袖珍的袍子。
布帛上绣着铜片儿,一片一片的很细致。
整体看来像个古时候的战甲。
我只在电视剧里瞧见过这种玩意儿。
“哟!”
我用力拍了一掌羊大爷的屁股墩儿上。
“还是个将军。”
这羊这么干净,身上穿的又周正,一看就是家养的。
“你家主人是谁,怎么不来找你?”
我拿巴掌心蒙住小羊崽的鼻子,心眼儿不纯地看着它又连打几个喷嚏。
“等我带你上去,说不定你家人还能犒劳我点儿东西。”
我抬头看看依旧没爬出去的洞口,支撑着身体爬起来。
再次拿起断箭。
眼前闪过季家书的脸。
再拼一拼,爬上去才能活着。
爬上去才能找到季家书。
“走,咱们爷俩上去。”
我把羊崽塞进破烂的衣服里。
短箭被我用过太多次,箭镞已经钝了,箭羽零落得像个秃鹫。
“啪”得一声我刚把箭镞插进土墙上,洞穴上方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时那脚步声已经到洞口了,羊大爷把头探出我的领口,不安分地直拱拱。
还没等我看清到底来人是谁,几具尸体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洞口撒下来。
有个残肢掉到我肩上,给羊大爷吓得直往我衣服里钻,毫无应兆地咩了一声。
“诶哟,这乱葬岗里怎么有声音!”
洞口探出一粗大脑袋来。
我也被吓了一跳,羊大爷这么一叫,立马把我们两个倒霉蛋子都暴露了。
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林不罢!”
洞口的大哥声若洪钟,一叫把我震一跳。
“我说今儿个一天都没见着你人影,躲懒躲这儿来了?!”
“您...”
我结巴起来。
“谁?”
“我是你大爷!”
大嗓门儿大哥怒发冲冠。
“你给我等着!”
大嗓门儿话说完立马跑走。
这几声直接把我给整蒙了。
我低下头,和领口的羊大爷干瞪眼。
他娘的...不会又给我平行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吧。
这回怎么我连人都不认识。
“林不罢!”
大嗓门儿又回来了,不同的是这次手上多了根长矛。
“抓住,给老子爬上来!”
这嗓门儿大的,震得我脑门儿都疼。
我犹豫了会儿,想了想终究拽住长矛。
“抓稳了!”
大嗓门儿大声这么一吼,刚拽住长矛的我整个人悬空——
他青筋暴起,竟然直接吼着把我用长杆给挑上去。
我被抬到地面上,滚了几圈定住身体,羊大爷从我的前领口被滚到后背上。
我站起身的时候,它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到我的后脖子上。
“你啊!”
大嗓门儿一脸看儿子的神情看着我。
“一不看住你人就没了,说,你是不是为了那事儿在发愁。”
大嗓门儿见我不回答。
“你还倔起来不回答了。”
我拧巴起脸。
不是不回答,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我他娘的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
大嗓门儿走到推车旁,一步三摇头。
他身上的短打和我在地底看见那些一样,大红色,侧面有几个布扣子。
推车里还有一堆尸体。
大嗓门儿提起车就往坑里倒,哗啦啦全都掉进坑里。
大嗓门儿拿眼觑我。
“你瞧你这穿的什么破玩意儿,你就别搁那儿作怪了...我知道咱们倒霉,被选上送去边疆,那地方是潦倒...但咱们男儿就该保家卫国,在哪儿守着不是守着?”
“你别再到处躲着了,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打点打点行李早些准备,别到时候校尉怪罪下来,有的你苦头吃。”
我痴痴地盯着大嗓门儿。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请问。”
我模仿他的语气。
“今夕...是何年?”
“肆叁元年初...”
大嗓门儿说到一半直接一巴掌甩在我的脑袋上。
“别没正形地耍嘴皮子,随我回去理行头!”
见我不走,他直接一个上手把我捞起来,往推车上“砰”得一扔。
挂在后脖子的羊大爷一惊,突兀一跳,惊险一落——
跳到我脸上。
“呸!”
我扒拉开羊大爷,张大嘴吐着嘴里的羊毛。
这一张就没有再闭上——
我在推车里看清了整个地平线以内的荒原。
地上燃着火,木头堆的栅栏里养着马。
帐篷一个一个搁着,错落插有大红的战旗。
勾栏里挂得有剑有刀,有箭有矛,有武甲有长袍。
荒原上军队坐落得满实,离我最近的是个粮仓,正有小兵不停往外运麻袋。
我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一梦,就梦回了我从未见过的年代。
营帐正中央竖着一张旗,战旗鲜红燃似火,上面绣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我不识字,到后来才知道这两字念作肆叁。
推车最终停在一个军帐前,我迷愣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这年头,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咱们还能苟活过多久。”
大嗓门儿沉声拿袖子擦推车上的血。
“你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他用力一推,我被推进了军营之中。
一个猝不及防,我踉跄着站稳身体。
帐篷里的人围在桌子前大声吵嚷,显然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这仗老子不打了,还要跟洋人同帐,岂不是有失我汉人身份!”
“这话你就错了,现如今天下大同,哪有什么洋人汉人,当一直抗外,和那群天外来客来个一死方休!”
“要站你去站,不生烟的边疆,能守个屁!”
这声音大得很,却又非常熟悉。
我眯起眼睛,怀疑是我听错了声音。
“你堵在门口作甚么!”
背后传来一阵推力。
我转过头,和身后的只要钱来了个面对面。
不知怎么,我眼前突然就闪过枪子嵌入他脑袋的场面。
“你...”
我颤抖着手指向他。
“你什么你,你这小子能不能不要把铜盔随手乱扔!”
只要钱说着把手上的战盔盖在我头上。
“再扔我帐篷里我就给拿去卖了,看你拿什么和校尉交待!”
战盔上头,脑袋一重。
所谓久别重逢,哪怕逢的不是同一人,但眼睛还是酸了。
回过头,桌旁的一张张脸熟悉又陌生。
阴谋论,聒噪怪,小耳朵,机甲迷,老陈...
他们个个套着战甲,头上的铜盔显得滑稽无比。
“他娘的。”
我骂出了声。
他们一群人也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羊大爷也仰起脑袋好奇地望我。
谁叫我跟个神经病一样直接哭了。
“别玩儿我了,我他娘的真得累了,真得真得...”
我撑着墙弯下腰,五脏六腑搅合着一并疼。
想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