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军团禁止恋爱[星际]》九尧倬

54、第五十四章

　　“咩”的一声，一只羊从灌木丛中跑出来，发出绵长的叫声。
　　阴谋论指着羊。
　　“这羊前几天突然闯入我们的驻军营，喜欢到处乱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叫个什么名字。”

　　我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跟我一样的神情，空气几乎静止。
　　只要钱大吼一声。“阴谋论！”

　　“是啊，看来你记住我名字了，进来吧，所有人都等着你们…欸，这天总是这么阴，绝对是阴谋…”

　　阴谋论和羊八消失在灌木中，我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声音在嗓子里百转九回，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之后，只要钱才用脚在地上用力蹬了一脚。
　　“活久了，真得是他娘的什么都能见到。”

　　心在嗓子眼跳，我们纷纷看向季家书。
　　他的视线看向雨林深处，最终开口。
　　“先观察。”

　　我用刺刀拨开灌木丛，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全都是曾经陪伴过我们的声音。

　　“欸，阴谋论，你怎么逮到个人就喊指挥员呢，他如果不是怎么办？”

　　“他站得离我最近，看上去挺有精神的，我嘴一瓢就直接说出口了...这雨是不是大了，真他娘的阴谋雨，一年下到头。”

　　“聒噪怪，你站在那儿跟小耳朵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就算再不欢迎新来的指挥员，也起码装个样子啊，到时候他给我们立个下马威，那才叫傻眼了。”

　　“请让我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你们知道的…我是常青藤的毕业生，按道理，指挥员不应该由一个外人来做，最起码，他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实际情况。”

　　“别说了，全站直了，他们来了。”

　　“管他呢，反正上头也没管过我们…”

　　我们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本来说是要绞杀几个兵的气势早就被打散，一个个比河边吐着气泡的螃蟹还要安静。
　　站在我们跟前的一张张脸，比我们娘老子的脸还要让人熟悉。

　　我看着他们，手指却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脑子如同被薄荷泡过，一阵一阵发麻。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眼前的人压根就是亡灵。

　　一模一样。
　　不仅声音，不仅样貌，就连性格举止都一模一样。

　　就像是投射一样。
　　对…完全平行的，透过缝隙的投射。

　　一群烂人，站得四倒八歪，军装也没有理平，和我们身上的二流子气质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就像当初我们在荒漠里不服着季家书一样，他们显然也不服我们这一众人。

　　归根究底还是季家书。

　　“谁是我们的指挥员？”聒噪怪开口。

　　季家书没有回答，而是用视线扫过每个人，冷漠而坚定。
　　虽然心底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季家书是我见过最冷静的存在，就算是在这种诡异的场合下，他都能不动声色。

　　我们其他七个人站到季家书身后，谁是指挥员一目了然。
　　我们两群人互相张望着，一句话都没说。

　　从某种意义上，四八兵团算是齐全了。
　　对面站着的四十一个人中，有四十个人是我们的战友。

　　但他们终究不是他们。
　　因为这四十个人是六八星球的。

　　就算再怎么一样，也是六八星球的。
　　可谓敌方。

　　雨水越下越大，一开始只是细雨，但后来逐渐变成砸下来的雨珠，大颗大颗地砸在人身上。
　　季家书没动，我们八个人就没动。

　　在这股沉默中，心中有多少波澜只有我们八个人知道。
　　眼睛发酸，一方面是因为对面站的是我们死而复生的弟兄，一方面是因为弟兄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对于这片六八地球来说也许是真的，但是对于我们这八个土生土长的二二二地球人来说——
　　这一切都是虚幻。

　　“长官…”
　　对面的聒噪怪试图开口。
　　“雨下大了。”

　　“是啊，雨下大了，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雨幕里光站着吧，也不来个自我介绍吗？”

　　“新来的指挥员莫不是个哑巴。”

　　就算是这般嘈杂，季家书也一句话都没说，连我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来。
　　我揣紧自己怀中的枪站在季家书身旁，雨已经大到把我们的衣服给打湿。

　　逐渐，嘈杂声在季家书的冷漠下降为零点。
　　从大雨变成暴雨，用了不超过三分钟。

　　“噼里啪啦”，天地间仿若只剩下雨声，雨水顺着侧脸往下流进脖子窝。
　　八个人和四十一人之间，隔着一层厚重的雨幕，却仿若隔着整个星系。

　　过了许久，久到我的侧脸都快被雨水给拍麻了，季家书这才开口。
　　“回帐篷。”

　　凝固的地面上人这才开始流动，从上空看，一群军绿色的点就如同棋子般，在苍绿的雨林和雾气蒙蒙的雨雾中挪动。
　　营地里，有一个个粗绿色的帐篷。

　　“本来我们是搭了八个的，但是其中两个被风吹走了，里面的物资也一团糟，要不你们其中商量着挤一挤？”

　　说到这个，我们八个人这才打起精神气起来。
　　只要钱立马拉过身边非洲老头儿。
　　“我他娘的和非洲老头儿挤一挤，指挥员跟不罢挤一挤！”

　　“是啊，指挥员跟不罢挤一挤！”

　　“报告指挥员，我突然想不起第四十八条军令是什么来着…什么…同军团什么来着…”

　　“同军团禁止恋爱！”

　　一群人叫得突兀，其余四十一个小兵用看着精神病的眼神看着我们八个人。
　　我无奈地笑着。

　　喧闹声很快就消失，浓厚的气氛再次被低气压的雨雾压过来。
　　我们八个人就如同心虚的贼一样，每个呼吸都算计着。

　　从热闹到沉默，不过几秒钟，各自钻进自己的帐篷里，有几个脸色十分不好。
　　比起其余四十一个人，我们八个人更像是误入世界的魂灵。

　　雨拍得整个衣服发重，我跟着季家书往前走，视线却不可避免地落在不远处的羊身上。
　　阴谋论走到我身旁。
　　“你叫林不罢是吧，哪个不，哪个罢？”

　　“永不罢休的不，永不罢休的罢。”
　　羊好像也盯着我。

　　“你这名字可真他娘奇怪，合在一起念特别像是啤酒盖被撬开的声音，你知道吧，就是‘卟叭’一声，‘卟叭’！”

　　随着这一声卟叭，羊绵长地叫了一声，我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阴谋论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你在看什么，那条羊吗，无名无姓的，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烤着吃了。”

　　“不是无名无姓。”
　　雨声大到我的声音变形。

　　“它叫羊八。”

　　我又重复了一遍。
　　“羊八。”

　　却不是我的羊八。